这会儿皇帝又发话了:“我们老人儿在这喝酒,年轻人不要拘着,出去玩罢。”

  元宵节,本就是少年少女相遇,两心暗许的浪漫日子。

  黑蛋本推说醉酒头痛不去,要回房休息,被太子妃一个眼刀飞过来,想想确实不好明着抗命,只得从了。

  朱瞻墉和朱瞻墡照例也跟着。

  出了宫,众人都心知皇帝要给太孙相亲,都一哄而散,只剩下东宫嫡出的一帮人还有胡善祥带着婢女。

  以前带着俩小电灯泡,都能照样玩得尽兴。如今多了一个人,满街花灯,落在眼里,便不是从前甜蜜滋味。

  黑蛋见身边没了别人,直接牵了我的手,当胡善祥不存在,该怎么亲昵还怎么亲昵。

  朱瞻墉和朱瞻墡两个,平日里闹我,今儿格外闹我,故意闹给胡善祥看。一个嚷着要我陪着去看斗鸡,一个猜了一把的灯谜纸都往我手里塞,总之就是离了我不行。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就好像四人连麦打游戏组了个五人小队,匹配的第五个人一句话都插不进去,说了话也没人搭理,去哪儿别人都不带她。

  胡善祥在哪个小摊凑趣,两个小白蛋就拉着我们不在哪个摊位停留。

  偏偏她沉得住气,仍旧是笑得温婉可人,仪态大方。

  逛了一晚,到最后临回宫了,黑蛋实在忍不住,停下步子,回头对她说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我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以你的家世才情,随便嫁去谁家,夫君多半也是疼你的,何必要来我们这碰钉子呢。今儿的情形你也见了,这样受冷落的日子你要天天过么,虚度青春,不值得。为你好,我才说这些。”

  胡善祥红了脸,轻声道:“婚姻大事,有陛下圣命,纪大人媒妁之言,父母和长姐安排如此,民女违抗不得,还请殿下担待怜惜。”这柔弱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黑蛋冷笑道:“十二分的气力作诗来讨皇爷爷喜欢,还说违抗不得。你那首诗稍微作得平庸些,咱们就都多些退路。”

  胡善祥被戳穿心事,越发脸红得像个苹果:“民女并非是为了出头拼命作诗。”

  意思是本人有才,不卖力也能写好诗咯。

  黑蛋一肚子刻薄话又要出口,闷葫芦朱瞻墉吭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我不得不说,朱瞻墉这是双重标准。他一个书呆子,喜欢的就是才女。偶尔我作出句好诗,小呆子虽然当着我的面不多说好话,但还是誊写好好收藏着的。

  朱老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朱老大和朱小五同时向他致以崇敬的眼神。

  胡善祥雨打梨花般落下泪来,轻轻啜泣道:“民女不明白,即便听闻殿下独宠孙姑娘,可殿下选妃共两人,总之还要再选一妃,为何民女就不行?”

  总不能将纪纲有关的话对她说出来,黑蛋避而不答,反问道:“总之你都要嫁人,为何非要嫁东宫?”

  胡善祥哭得越发心碎,道:“殿下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年少有为,民女在闺中仰慕已久。”

  黑蛋抬起与我十指相扣的手给她看:“‘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年少有为’,都是这个人在旁陪着我走到今天才有的,与你何干。”

  胡善祥道:“民女对孙姑娘,也是敬重的。”

  黑蛋已经被她哭得烦了,说道:“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当着众人存心在作诗上压她,你若真来了,那还了得。我劝你也不要哭了,哭没有用。我不中意你,这话我暂时不会拿去回皇爷爷,为的是不在天下人面前作践你,毁了你一个良家女儿的名声。你回去告诉你爹和你长姐,若不想你将来吃苦,就休了嫁进东宫的心思。”

  说完就带我和两个白蛋走了。

  从头到尾,我一句话都没说。一句话都不需要说。

  回去的轿子里,我靠在他肩上,抚摸着他的手指骨节,又是感动,又是心酸,不免也流下泪来。

  黑蛋听出我哭了,轻轻捧着我的手揉着:“你不要怕,我有分寸呢。”

  我说:“我不怕。只是觉得你辛苦。我却帮不上忙。”

  黑蛋笑道:“这事儿上,你身份尴尬,是最难做的,也是最委屈的,我这点辛苦算什么辛苦。”又道:“如今只恨纪纲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他,哪里来这么多麻烦。偏偏他举荐的人,还这么事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