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84章 金钱镖案04

  墨麒沉吟了一会, 觉得宫九说的确实有理:“确实有可能。不过我们还未找到能够证实这个推论的关键证据, 还是得将其他可能也纳入考虑。”

  唐怀天深吸了口气,站直身体:“我知道, 这只是一个推测,不是断定。但咱们还是得去洪门一趟。”

  “这一趟镖,洪门的人明显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不然不会出动那么多的人,去护送区区六车的镖物。”

  墨麒和宫九不约而同地抬头, 看了唐怀天一眼。他们心里知道,这趟镖里运送的那些镖物里,很可能就藏着影子人一直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的唐皇宝藏图。

  只是,这趟镖究竟是什么人委托的?什么人能够拥有这么珍贵的唐皇宝藏图?洪门运送的镖物里有唐皇宝藏图的消息, 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居然能有人比影子人还要快的得到消息、计划周详地抢先动手?

  一个个疑问在墨麒和宫九的心中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但因为这已经涉及到唐皇宝藏图这个至关重要的关键性存在, 所以两人都没有开口。

  唐怀天低声道:“咱们得去问问,那趟镖到底运的是什么东西?是谁委托洪门的?还有, 那个无头镖师……和洪门里的妇孺们,有没有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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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满腹愁绪地下山, 一路直往洪门而去。

  宫九的暗卫收敛了头骨坑里的这些首级, 各自脱了外裳一人兜了一部分,好带下去,准备送还给洪门的未亡人们。

  头骨在行动间磕哒磕哒地轻微碰撞着, 暗卫们面无表情地背着这些首级, 此时心里的感受没有人能够理解——

  三个月前, 他们还是杀人饮血、残忍无情的杀手,而现在……他们正背着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的首级,要将这些遗落的尸骨送还给死者的亲眷。

  他们究竟是怎么从一个杀手,沦落成无偿给陌生人送温暖的大善人的??

  他们不懂,他们不想懂——更不想看着自家主子一路下山的时候还和国师眉来眼去!

  “道长,你知道往洪门的路么?”宫九丝毫不知自己暗卫内心的挣扎和哀嚎,还在和墨麒强行搭话,“我出门的时候问了掌柜,说是从江山醉向南三十里。”

  墨麒沉默了一下,感觉的到宫九似乎跃跃欲试有点想要引路的冲动:“……你可知何处是南?”

  宫九自信的步伐缓了下来,迟疑地指了指身后的位置:“那边?”

  墨麒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一句:“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宫九飞快地背口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墨麒:“…………”

  好在除了不靠谱的宫大路痴,队伍里大多数人还是识路的。唐门的弟子很快就问到了正确的方位,领着众人一块赶到了洪门镖局前。

  镖局正被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围着,声势很是浩大的样子。每个围在高墙外的人脸上都满是愤慨,还有些百姓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的净是臭鸡蛋、烂白菜之类的东西,也有装的烂泥和一些肮脏物的,统统一股脑地往洪门镖局的门上、院墙上砸。

  最靠近门边的地方放着一辆小推车,推车上有个人正挥着手,对着这些群情激奋的人们大声嚷嚷:“朋友们!洪门的人不是东西!他们不仅监守自盗,抢走了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棺材本,还想把自己伪装成受害人的样子,装作天下第一无辜!可他们一点都不无辜!”

  “如果他们无辜的话,为什么巴山山道上会有无头镖师?为什么那个无头镖师要将路过的无辜百姓统统抓走?那个无头镖师分明就是洪门的人!”

  正义愤填膺地大声喊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锦衣,不过此时衣服皱巴巴的,看得出已经几天没换了,很符合被洪门套走了棺材本,一夜之间财产全空的惨状:“朋友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逍遥法外啊!他们欠了我们的东西,掠走了我们的家人,凭什么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关上门就可以继续过他们的好日子?”

  “砸!使劲砸!骂!使劲骂!咱们今天一定要向着洪门讨出个说法!讨回公道!”

  愤怒的人群瞬间发出了更大的咒骂声,砸向洪门的脏东西也更多了。原本整整洁洁、肃穆庄严的白墙红门,瞬间被砸的面目全非。

  “怎么回事?”墨麒皱起了眉头。

  去打听情况的唐门弟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这些闹事的人,大多是被无头镖师掠走了亲人,至今了无音讯的。”唐门弟子指了指跳着脚嘶吼着煽动百姓的男人,“那个领头站在车上的,自称是洪门这趟被劫的镖物的委托人,说是洪门监守自盗,盗走了他的棺材本,逼洪门的未亡人立刻就把他的棺材本给交出来的。”

  “什么?”唐远道皱起了小脸,“现在洪门里的人,可就只有小孩子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老人家了,他们这么闹,不是在把人往死路上逼么?而且就连我们都不能确定一定是洪门的人监守自盗呢,这个男的凭什么就这么确定?还煽动这么多人一块来为难洪门的妇孺!如果洪门的人就是无辜的呢?!”

  这做的也太绝了,万一冤枉了可怜人怎么办!

  宫九看了眼墨麒的表情,招了招手,叫来一个暗卫:“让县令带衙役过来,把这些闹事的人驱散了。”

  相比较于他们出手,还是让本地的父母官亲自来出面这件事更稳妥些。这本就是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他们这些江湖人若是贸然插手,万一更加激起百姓对洪门的不满,闹得更凶,那他们到时候到底是该动手还是不动手?这些可都是毫无武功的普通人。

  暗卫道了声是,就立即返身往县衙去了。

  一边去一边心里想:……这不是我认识的九公子。

  以前的九公子要是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叫这些聒噪的人人头落地了,哪还请县令来这么守规矩,这么讲道理。

  ……唉。感情令人面目全非。

  疾驰中的暗卫颇有几分感慨地想。

  “县令应该很快就会带人回来,这些人也砸不开洪门镖局的大门的,只要洪门的人不出来就没什么问题。”唐怀天皱着眉,很听不过那个男人满嘴的尖酸刻薄话。若不是唐门有训,不可对无武功之人出手,恃强凌弱,他都想上去扇那人几个巴掌。

  宫九和唐怀天倒是想得周到,不想江湖人贸然插手民间事,不过显然正讨着债的那个男人不是这么想的。

  巷道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小阵喧哗,从那里走来了一个从头到尾都罩着黑袍,手中握着金环刀的瘦削身影。

  那个站在车上的男人喜出望外,大声道:“大侠,这里,这里!”

  黑袍人身影祟祟,百姓们也看不出对方是怎么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的,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黑袍人就已经站到了人群面前,到了推车旁边。

  刚刚还在喧哗的百姓们迟疑地安静了下来,也不再继续砸鸡蛋砸白菜梆子了。

  这个黑袍人分明就是一个会武功的江湖人。

  江湖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危险与普通百姓安逸生活之间距离感,令原本已被煽动起了情绪的百姓们,都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骂,也不敢再开口了。

  那男人顿时不满起来。高手就在身边的稳操胜券感,让他膨胀起来,口不择言地对安静下来,观望着不敢再出手的百姓们颐指气使地骂道:“给我砸啊!骂啊!妈的,怂逼什么?!高手是在我们这边儿的,回头把他们洪门的大门劈了,咱们就能把里头躲着的那些贱.人都揪出来了!别怂啊!给老子继续砸!继续骂!”

  男人的话非但没能将百姓的情绪再重新煽动起来,反而让大家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你他妈是谁老子呢?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而且话里话外听着,怎么好像都是在拿他们当枪使的意思呢?

  当即就有性子暴烈,耳根子硬的汉子啐了一句:“给你砸?爷爷凭什么帮你这个孙子砸?走了走了,回家干活去了。”

  那汉子一出声,身边几个帮忙来撑场子的大汉也跟着骂骂咧咧地啐了几句,看那男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怀疑。

  这人看上去真不是个好东西!洪门现在剩下的人也就是一群老弱病残了,方才他们被这男人上门时候言辞诚恳、好言好语地糊弄得晕头转向,还当真来逼洪门剩下的这些妇孺了。现在仔细想来,他们刚才做的事还真是畜生。

  不止是他一个,因为那个黑袍人的到来而冷却了情绪,终于开始有脑子了的百姓们也有了退却的意思。

  那男人顿时暴跳如雷:“跑什么?!你们难道不想让自己家里人回来了吗!?都给我回来!”

  最先走的那个大汉平生最听不得别人对他发命令,闻言当即怒得转回身:“给你回去?你是谁?你爷爷我凭什么惯着你?滚你——”

  他的话因为已经突然而至,在他头顶停住的金环刀顿住了。

  那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经掠至他的面前,刀锋悬在他的头顶,若不是被一把简陋的铁剑挡住,只怕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所有的百姓已经记不得什么闹事什么砸东西了,齐齐抱着篮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又因为天生的爱凑热闹,退到一定距离后又驻足下来,探长了脖子围观着。

  他们之所以还有闲心不要命的看热闹,是因为除了那个挡住了金环刀的少年郎以外,他们又看到了十来个身影,闪身分开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为他们构起了一道护墙。

  那站在推车上的男人看到这架势,顿时惊得结巴了一下:“你、你们是什么人?!”

  阿飞单手拿着剑,抬起手,黑袍人的金环刀就被他挑开了:“他雇你的?”

  黑袍人没有说话。

  阿飞自顾自地继续道:“你刚刚没用全力。”

  黑袍人笑了一声。古怪的是,他的笑声不单是从兜帽下发出来的,就连腹部那块儿也诡异地发出了笑声。

  “是南蛮那边的人,我岛上有一个这样的。”宫九偏了偏头,凑近墨麒,“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侏儒站在另一个侏儒肩上,穿上了衣服才看着像是个正常人。过招的时候,不仅要防上面一个人的金环刀,还要防下面一个人的暗器暗算,算是以二敌一,耍阴招了。”

  阿飞盯了一会那个黑袍人的肚子,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因为同时发出的笑声奇怪的时候,阿飞平静地道:“只有两个吗?”

  黑袍人:“……”

  南蛮侏儒莫名感觉对方说的根本不是“只有两个”,而是“你们好弱”。

  阿飞的眼神重新看到那个黑袍人的兜帽的位置,认真道:“我见过三个的,你不行。”

  众人:“……”

  黑袍人:“……”

  黑袍人气得够呛,当下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合身冲了过来,一刀劈向阿飞,身体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从腹部的位置果真探出一双手来,淬着毒的暗器立即配合着刀势一块飞向阿飞。

  原本在唐远道怀里打瞌睡,睡成一颗球的熊猫崽终于醒了,慢吞吞地把自己摊开,就看见了面前空地上的两个两脚兽,其中一个特别奇怪,居然还能扭成两截,顿时吸引了熊猫崽的注意力。

  熊猫崽嘤嘤叫了几声,还冲着正在缠斗的两人伸了伸爪爪,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抻了抻自己目前还只是一颗毛团的身体,想要加入进去玩的想法非常明显。

  于是站在唐远道身边,原本还在津津有味看着江湖人打斗的百姓们纷纷投来了无比火热的目光,心中无不暗恨自己带来的东西为什么不是竹笋、苹果、竹子,而偏偏是臭鸡蛋烂白菜。

  于是县令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十分令人费解的场景。洪门镖局门前,一个男人正无比紧张地站在推车上,紧紧盯着正在缠斗着的两个人,时不时呐喊着为黑袍的那个助一下威。

  就在械斗的不远处,还站着很大一大帮子人,正围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各个抻长了脖子往里头看,眼神火热,表情渴望,尤其是站在最外围的人,简直恨不得直接揪着前面人的衣服当山岩一路攀到最前面去。

  这帮子人离那两个还在缠斗的人不近不远,热热闹闹的样子,衬的洪门门前还在打斗、无人问津的两个人十分萧瑟、凄凉。

  阿飞眼神的余光看见了已经带队过来的县令,这才给那个被他缠住、脱身不得的黑袍人一个爽快,反手一剑,将他们身外套着的衣袍劈开,以两个侏儒甚至都看不清剑影的速度,将他们的气海刺穿,才收剑回来。

  那个根本看不懂战局,还以为黑袍人和铁剑少年是斗得不分上下才拖这么久的男人,呐喊助威的声音顿时滑稽地卡住了。

  阿飞面无表情地收回剑,挂回自己腰间,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县令处置。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黑袍人从提刀冲上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不再是他的命了。若是按照以往的习惯,阿飞不应该只是点到即止地废了这两人武功,而应该是直接割了这两个侏儒的喉咙的。

  阿飞在收了剑以后,才察觉到这点不对:“……”

  阿飞莫名其妙地想,为什么我刚刚不杀了他?

  一旁房檐顶上还背着头骨,一直没找到时机送还的暗卫们同情地看了阿飞一眼。这就是太行仙尊济世仁心的无边法力!

  凡身边之人,必潜移默化成遵纪守法之良民……

  街角的拐弯处,不引人注目的阴影下。

  白小花正嘴角含笑地看着还在原地纳闷的阿飞,眼神意味不明。

  县令气喘吁吁,也摸不清楚状况,挥手让一队人去吧那两个瘫在地上的侏儒抓了,顺便把那个反应过来,重新开始跳脚叫嚣的男人也抓了,才皱着眉头看向正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

  衙役站在人群外嚷嚷:“散开!散开!街头聚众闹事,我看你们是想吃牢饭了!还不速速散开!”

  人群们发出了极为不满的懊恼声,并且一动不动,还在使劲往里挤。

  衙役们顿时怒了,卷了卷袖子开始强行疏散人群:“干什么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想造反了?!”

  “再不散开,抓了你们去县衙,一人三十大板!”

  威逼利诱再加强行疏散下,挤成了蜂窝的人群终于散开了,露出了里面惊魂未定、衣衫凌乱的唐远道,看到人群终于散去后还满脸反应不过来的神色,两臂紧紧护着自己的熊猫崽。

  ——刚才多危险哪!差点我崽就被薅秃了!

  熊猫崽也是一副受惊的模样,唐远道想把它从怀里扒拉出来看看有没有哪里真被撸秃了,它还使劲闷着脑袋往唐远道怀里钻。

  可怜了我崽崽了!唐远道含泪想。

  接着,他怀里的熊猫崽就发出了耳熟的声响:“咔吧咔吧。”

  掏了果子出来的熊猫崽把脑袋从唐远道怀里拔了出来,熟门熟路地拗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毫无心理阴影地开始嗑果子,果渣渣掉了呆滞的唐远道一身。

  唐远道:“…………”

  人群既被驱散,当街行凶的歹人也被阿飞打的昏迷了过去,众人要处理的,便只有那个还在不依不饶地挣扎着的男子了。

  县令皱着眉头:“你当街聚众闹事,还雇人行凶,还有何话要讲?”

  那男子眼珠子一骨碌:“我什么时候雇人行凶了?我只是雇他讨债来的,谁知道这个丑东西突然发什么神经,拿了我的钱不帮我干事不说,还给我惹麻烦!我要告他!”

  众人瞠目结舌,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还理直气壮之人。

  那男子挺起了胸脯:“不止他,我还有要告的人!”

  老县令被气笑了:“好,好,你还要告谁?!”

  那男子大声道:“我要告洪门镖局!他们监守自盗,欠了我的镖物不还!请县令大老爷给小民做主!”

  墨麒皱起眉头:“你有何证据说他们监守自盗?”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睛道:“就算是没有证据,他们洪门的人拿了我的银子,又丢了我的财物,也该要还我的东西。我今天过来只不过就是想让他们还我钱而已,难不成还有错吗?难道我伤了人了吗?难道我今天动手砸了洪门的地盘了吗?动手的可不是我,我就是骂几句而已!我骂骂催债还不行了么?至于现在……我要告洪门镖局欠债不还!现在就告!”

  他飞快地找到了一个难以驳倒的立足点。

  老县令有些无奈,他是真不想让洪门的那些无辜孩子还有妇女遭这些罪,但倘若这男子当真要告,他也不能不秉公执法,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老县令叹息了一声:“唉……你们几个,去把洪门镖局的人抓……带出来吧。”

  阿飞和唐远道等人顿时大怒:“等等!分明是这男子挑事……此人怎的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

  站在人群最后排的墨麒微微侧过脸,抬起手摆了一下。

  已经被墨麒指使的很熟练的暗卫任劳任怨地飘了下来:“国师大人。”

  墨麒低声说了几句,暗卫恭声应了一句,跳上屋檐,带着兄弟们一块去按吩咐办事了。

  那男子挣开了衙役的手,还在得意洋洋地道:“……除非洪门的人能立刻把我的银子,还有我托他们护送的镖物都赔还给我,不然,我就告他们!”

  墨麒上前几步,示意衙役们不慌敲门擒人:“只要能把你的委托金和镖物等价赔给你,你就不告他们了?”

  那男子愣了一下,把墨麒的问题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相信有人能立马就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六车的金银珠宝呢!

  男子立即很有底气地道:“没错!”

  宫九站不住了,上前几步一把拽住墨麒的袖子,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墨麒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他反手一拉,隔着袍袖,握住了宫九的手。

  宽厚的手掌将宫九微凉的手包裹起来,温度从薄薄的袍袖传递过去,顿时将宫九脑子里的话给踹没了,脑袋一空。

  墨麒沉声对男子道:“你说,那些东西折合成银两,值多少钱。”

  男子愣了一下:“干、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帮忙他们洪门的人赔么?”

  墨麒冷淡地道:“报价。”

  那男子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原本他就没认为洪门能赔得起这些银子。

  县令皱起眉头:“那镖物不是你的么?怎么,你今天来找洪门讨债,却连自己要讨多少债都不清楚?”

  “怎、怎么不清楚了!”那男子色厉内荏地仰起头,“八万两黄金!你赔得起么?!”

  墨麒和老县令同时出声:“多少?”

  男子鼻子出气,哼了一声:“八万两!黄金!怎么,赔不起了?”

  老县令:“八万两黄金这么多!”

  还在疑惑为何这么少的墨麒:“……”

  一旁刚刚还在呆滞的宫九,终于回过神来了,另一只手也一把抓住了墨麒正拉着自己的手:“你干什么?不准你又乱花自己的钱!凭什么把钱给这种货色?!”

  那男子把眼一瞪,张口就要骂,被唐怀天当即一脚踹过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墨麒转过身,凑到宫九耳边,用又低又磁的声音轻声道:“你信我。不会让他拿走的。”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墨麒起身的时候,暖暖的唇畔恰好擦过宫九的耳尖。

  才刚清醒的宫九再次陷入呆滞。

  老县令还在又气又无奈地瞪着这个无耻之徒,墨麒已经掏出银票了。

  一沓之后又是一沓。

  “八万两。”墨麒面不改色地将银票往男子眼前一递。

  还皱着脸痛的喘气的男子,顿时连痛都顾不上痛了,瞪着银票瞳孔放大,死死盯着银票:“我说的是黄金!”

  墨麒冷冷道:“八百万两纹银,折合成黄金,八百万。”

  老县令张着嘴的样子,像是气喘到一半突然被卡住了似的。

  墨麒:“给你了,你与洪门的债,两清。”

  阿飞侧目而视。

  墨麒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简直都在放着金子一样的光芒……

  俗话说得好,这世上没有用银子办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砸十倍。

  男子震惊地说不出个整句来,一下大脑空白,居然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你你你,你!”

  谁没事干身上揣八百万两银票出门?!这个家伙也太邪门了吧!

  衙役们倒是都暗自喜笑颜开,原本还准备敲门的手收了回来。

  那男子被墨麒的眼神看的一脑门子喊,眼珠子疯狂转了半天也没想到更好的对策来,只得道:“哼,既然已经还了,那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墨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还有帐没算。”

  那男子已经开始有心理阴影了,结巴道:“什、什么账 ?”

  先前那个被墨麒派去办事的暗卫回来了,走到墨麒身边,恭敬地递上了一沓纸。

  墨麒垂眸接过,又看了眼男子手上攥地紧紧的银票:“洪门欠你的债已经还了,你破坏洪门的财物的债,却还没还。”

  那男子顿时跳脚:“我什么时候毁了?!砸鸡蛋砸石子的人可不是我!而且你又凭什么替洪门的人向我讨债”

  墨麒将手中的地契、人身契等各种纸契展开在男子眼前,淡淡地道:“因为,我已经把洪门镖局买了。”

  方才他让暗卫去办的事,就是把他们找到的洪门镖师的头骨,给洪门的人送了回去,顺便把洪门镖局买了下来。

  大街的这一角,鸦雀无声。

  阿飞默默抱住了自己的剑。唐门的弟子们面不改色,因为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墨麒一掷千金了,前不久被墨麒一掷千金——甚至几千万金的,就是他们唐家堡呢。

  唉,羡慕远道师弟。又是百年一遇的暗器天才,又是唐家堡内定的未来少堡主——看墨麒和九公子这样,以后肯定也不会有孩子的,未来这些财宝还不是传到远道师弟手里。

  伤人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何这么大。

  墨麒低下头,又从纸契中翻出一张:“我把你先前踢倒的这个推车也买了。”

  众人宛如被墨麒支配的傀儡,目光僵硬的、慢慢地投到了已经散架的推车身上。而好死不死的,那个推车正倚在洪门门口那个汉白玉狮子身上,在汉白玉狮子身上砸出了一个坑。

  那男子目瞪口呆:“这、这不可能,那推车就是木头做的,怎么可能砸碎汉白玉做的石狮子!?——不对!”他反应过来,“区区一个推车,一个石狮子又怎样?!”

  墨麒冷漠地道:“这推车和石狮子是我的。”

  老县令开始露出恍然的表情,又是滑稽又是震惊又是狂喜,嘴角扭曲出一个无声的大笑表情。

  墨麒道:“而我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国师。”

  宫九终于反应过来,墨麒这绕了一大圈到底是为了什么了:“区区一个平头百姓,居然胆敢在当朝国师的府邸前聚众闹事,还煽动百姓用臭鸡蛋烂白菜砸当朝国师的府邸,你自己还弄坏了国师的推车、砸坏了国师府邸门前的石狮子!”

  那男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张大了嘴眼神恍惚,攥着银票傻在原地。

  唐怀天差点大笑出声:“县令,还不快抓住这大胆贼子!”

  衙役们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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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远道抱着熊猫,和唐怀天一块坐在关着男子的提审室外的木桌边。

  唐怀天啧啧:“你看他那呆样……他以后肯定再也不敢听见任何和国师有关的字词了。”

  男子呆滞地坐在石床上,搞不清为啥自己会落到这个田地。

  这和他原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啊!

  墨麒随手将放在桌案边的银票推了推,方便宫九放他才买的桂花鸭。

  那男子的眼神看着像是要吐血了,难道银票还不如桂花鸭重要么?!那可是八百万两银子!八万两黄金哪!

  宫九冷漠地看了男子一眼:“说罢,你是在为谁做事,为何今天要来洪门闹事。”

  那男子心中一惊:“我——我没为谁做事——”

  唐怀天慢悠悠地道:“你可想好了再说,这可是国师面前,这位坐着的白衣公子可是太平王世子,县令也在这里,你要是说谎……”

  那男子都要哭了,他原本的任务就是来欺负一下洪门的妇孺,就煽动煽动人群、骂骂人就行了,就连那个黑袍人都只是雇来装模作样的,如果不是那个脑子缺根筋的大汉出口挑衅,那个铁剑少年又突然出手,其实按照他的打算,在黑袍人出手之前,他就会让人收手,做出一副怜悯的模样的。

  毕竟雇他的人说了,不能伤害洪门的人。

  宫九向后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就你这看到八万两黄金就移不开眼的样子,还说你就是那六车镖物的主人?你是不是觉得,八万两黄金真的很多,那六车镖物直值八万两黄金?”

  他嗤笑了一下:“你难道就没有在来佯装委托人的时候调查过,洪门当时为了护送这镖物出动了多少人?八万两黄金……呵呵。”

  宫九揭穿完男子并不是真的委托人后,立即兜手就把他惦记了很久的那些银票抄了起来,重新塞回到墨麒的怀里,活像是一个警惕地守着家财的小媳妇。

  小媳妇精打细算,小算盘拨得啪啪响:“这下要回本的,就只剩你买的洪门镖局了……我记得杨过和小龙女现在还没找到事做吧?回头叫他们来洪门镖局,神雕侠和小龙女亲自护镖,定能让江湖人闻风而来,到时候护镖赚得钱,都送到西北西南开荒地去。”

  墨麒听到最后一句话,原本想要开口的话都咕嘟一下滑回了肚子里。

  墨麒站着不动,任宫九把银票塞回他的衣襟里。过程中,宫九的手在他胸口不经意地碰了几下,引得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砰砰直跳。

  墨麒又开始闷头和自己心里大胆造反的小芽搏斗去了。

  小芽风骚地左右摇摆,任墨麒左摁右摁,就是屹立不动,死活不愿被摁进土里。

  那男子眼看真相败露,顿时慌了:“我说实话,我说实话!我确实不是真的委托人……”

  “那你知道真的委托人是谁吗?”唐怀天坐直了身体。

  男子飞快摇头:“我不知道……那个让我来闹事的人,遮着面孔,我根本不知道是谁。而且当时他还着重提了,闹就闹大点,搞得危急一点,但最后一定不能伤害洪门的人……”他声音小下去,小声嘀咕,“我也搞不清为啥有这个要求,其实我今天也就是意思意思一下,没打算真的伤人的。”

  “一定不能伤害洪门的人?”老县令的表情有些疑惑。

  “怪了,既然是来讨债的,还这么叮嘱关心被讨债的人的安全……派他来的人,该不会不是真的委托人,而是洪门的人吧?”唐远道嘀咕。

  “当然不是!”

  一道惊怒的声音从牢门口传来。

  一个披着红斗篷、面色苍白的女子疾走而来,身后原本给她引路的衙役都被她甩到身后去了。

  “这是什么人?”宫九皱起眉头。

  老县令却认得,叹气:“唉……这便是洪门现在的当家主母了。”

  洪门的顶梁柱们都已经死的精光,原本体弱多病的大少奶奶不得不顶上来,平日里都不让吹风的大家闺秀,现下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寒冬里赶来大牢,为洪门的人洗刷冤屈。

  她身后的衙役道:“县令大人,人已带到,小的告退。”

  衙役们快快地走了。

  洪大少奶奶柳眉飞挑,快步走到牢门前,指着牢中那男子骂:“你这不要脸的狗东西!没人性的畜生!我们洪门的人死了这么多,留下的人便只有我这种弱女子,还有老人孩子,你居然还想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

  她气得不清,加上方才一阵疾跑,气直喘,苍白清瘦的面颊上都泛起了病态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