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70章 四龄童案08

  “藏宝图?”宫九不由地质疑, “只是为了一张藏宝图?”

  东方不败敲了敲木桌, 强调道:“这藏宝图指引的可是唐代历代皇室积攒下来的宝藏。这宝藏,是自唐高祖李渊时,就已开始为未来的不时之需准备着了。前朝绵延了百年, 这宝藏里囊括了皇室可以得到的所有财宝,你能想象得到这宝藏, 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宫九眼神有些森寒:“影子人想要谋反?”

  东方不败:“若非如此,他们也不需要对这藏宝图念念不忘了。”

  宫九道:“但想要财宝的人很多,并不是每一个都要谋反。”

  东方不败呵笑了一声:“就算他们不是——但当一个为了唐皇宝藏在暗处隐藏了不知多久的组织, 终于得到这笔足以颠覆整个大宋的财富时,你认为他们不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宫九还待再说, 墨麒声音喑哑地出口:“九公子。”

  宫九侧目:“怎么?”

  墨麒:“两月前, 我去皇宫替太后诊脉时, 发觉太后种了一种奇毒。圣上下令彻查, 最后抓到的下毒之人,是薛冰——一个已死却又复生之人。”

  宫九霍然回首:“影子人已经进到皇宫里了?!”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九公子, 你现在还认为,影子人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任何想法吗?”

  宫九的脸色变得更加冷硬了, 仿佛有冰霜结住:“……那藏宝图,现在在哪。”

  东方不败摇头:“我不知。不仅我不知,影子人也不知。甚至于, 影子人连那藏宝图究竟是画在纸上, 还是刻在碑上都不清楚。正因如此, 他们才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大海捞针。”

  宫九唇角动了动:“他们都不清楚,我们就更不清楚了。”

  可要是这样,又该如何先影子人一步找到那藏宝图?

  东方不败站起身:“我已经将我知道的悉数告知二位了。我方回黑木崖,教中还有许多要事,恕我不留二位。”

  他站在原地,微一振袖,紧闭的屋门应声而开,逐客之姿摆的很明白。

  墨麒和宫九一块站了起来,对着东方不败一揖:“多谢东方教主的消息,告辞。”

  宫九却是没有同墨麒一道作揖,只是微微皱着眉,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墨麒已经跨出门去,站在屋外回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为何不走”时,才像是缓过神一样转身欲离开。

  屋门吱呀合上。

  东方不败站在他身后,饶有兴味地喊住宫九:“世子。”

  宫九在屋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全身的神经都开始叫嚣着警惕与危险,他绷紧了身体,手已经摸在了剑柄上,慢慢回过身:“教主不让我离开,是何意思?”

  他仔细观察着东方不败的神色,却没发现任何敌意,只有一种他不能懂的了然和饶有兴致。

  东方不败上下看了几眼面前这位华裘缀珠、宝玉为鞘的贵公子,而后像是随口一问似的道:“你心悦门外那人?”

  宫九:“……”

  宫九:“嗯?”

  东方不败并没有在宫九面上看到他所预料的那种恼羞成怒的神情,反倒是瞧见了茫然和发自内心的疑惑:“教主何意?”

  东方不败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原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么?

  这倒是有趣。

  宫九在东方不败那种了然于心的怪异目光的注视下,愈发的浑身不自在了,然而比不自在更加冲击他的,则是东方不败方才问的那句话。

  心悦?心悦谁?谁心悦谁?

  我,心悦,那个冤大头?

  宫九站在原地,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在脑袋里来回倒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了东方不败的意思。他本已经张口想要反驳,但一句“不”刚刚在唇齿间成形,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生生卡住,吐不出口来。

  甚至宫九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他满心的茫然,满心的疑惑,一向才思明晰的大脑,都仿佛在这个问题的拷问下突然迷失了方向。

  宫九又将这几个字眼在心里倒来倒去了几遍:我,心悦……道长?

  心……悦?

  我吗?我是心悦着道长的吗?

  一种奇妙的、宫九难以解释也难以理解的酸胀和雀跃感,在被东方不败的话终于点破后,毫无征兆地在他心尖破开一个口,汹涌地冲了出来,大张旗鼓地占据了他整个胸膛,顺着他快要迷乱的呼吸,一举冲上了他的大脑。

  宫九眩晕了一会,而后警惕地想:……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感觉?

  东方不败无比新奇,又觉得无比有趣:“世子,你可知‘心悦’是何感?”

  宫九从没这么晕乎过,陌生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就像是在巨浪中拼命想要攀上一块木板的迷失者,一心只想要维持好自己长久以来保持的很好的平衡,莫要再被这不受自己控制的浪头推来搡去。

  宫九握紧了剑,心想:这莫不是东方不败的什么邪法!?

  宫九警惕地摇头。

  东方不败笑了一声:“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心悦这位墨道仙了。”

  宫九几乎是用自己的理智,将那些甜津津又黏糊糊的感情撕开,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教主莫要胡言。”

  东方不败又想笑了:“你从未瞧见过自己看墨道仙的眼神,是不是?”

  宫九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如何能看到自己的眼神。”

  “眼神瞧不见无妨,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东方不败伸手虚点向宫九手边垂着的剑穗,“这玉佩,可是那位墨道仙送你的?”

  宫九心里和口中同时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东方不败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可知,你每次看向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摩挲着玉佩?便是不看他的时候,亦是如此。”东方不败顿了顿,又指了指宫九身上的裘衣,“这衣裳是不是也是他送的?”

  宫九估计自己现在浑身都在表达一个问题:你如何知道的?

  不然为何东方不败已经开始回答了:“你可知你进这屋来,单是椅子便挑剔的看了好几次,生怕坐下就会粘上灰。但凡衣裳有了褶皱,你便要伸手抹平。你的手不在玉佩上的时候,就在摩挲这衣上的雪貂毛和珍珠。”

  宫九下意识的张嘴想要反驳,可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出来。

  东方不败露出了一点促狭的神情,不过却没有说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只是继续循循善诱地问:“世子,你的心思我再了解不过,咱们都是冷心冷肺的同类人,只要一打照面,就算伪装的再好,身上的血腥味都掩不住真相。我知你可能不懂‘心悦’是和感受,其实很简单。”

  东方不败指了指门外,隔着门示意墨麒:“你想想,你可想占有他?可是又想占有,又不想因为占有而毁掉他?可是只愿每时每刻,都能与他形影不离,叫他离你不得,又不愿他身边有除了你以外旁的人,享受他对待你时的那种特殊?你是不是已经为他放弃了许多,又做过许多未遇见他前,从不可能做的事情?”

  东方不败扬扬下巴:“若不是他,你会管这黄芎死活?你会管这影子人如何?便是天下大乱又怎样?你当真在乎?”

  东方不败又促狭地笑了一下:“旁的不提,我只问你句最直白的问题——”

  “你想睡他吗?”

  “我——”宫九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片刻。

  这“片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是有多久。

  反正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的闪过自己曾看见过的,属于墨麒的那些或是克制的、或是隐忍的表情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墨麒的身体,甚至于初见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了那具常日总是包裹在道袍之下的身体,究竟有着怎样极具爆发力和压倒性力量的肌肉,那体魄究竟如何完美无憾,恍若神造。

  他甚至亲手触摸过,发病时也曾在墨麒怀中挨蹭打滚过,但从前他只是觉得这种冲动是鞭挞给予他的,可现在仔细想来——即便墨麒并没有碰他的时候,光是冷静得仿佛无法撼动的眼神,光是冷眼旁观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不也曾经让他高潮过?

  宫九下意识地舔了一下突然有点干涩的唇。

  东方不败几乎想要大笑了——宫九这还没怎么撩拨,就已经开始东想西想,甚至想到自己口干舌燥的样子,几乎像个未经人事的处子——等等。

  东方不败想了想门外那个看起来清冷仙气的仿佛不染尘埃的男人:……说不准,这两个当真还都是处子呢?

  这么想着,东方不败笑得不由地更加促狭了:“世子,你可知道,男人送你衣服是何意思?”

  宫九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滚水,高温烫得水面咕咚咕咚直冒泡,下意识地顺着问了句:“何意?”

  东方不败凑近宫九,小声道:“当然是为了……亲·手从你身上撕·下·来啊。”

  宫九的眼神简直可以用骇然来形容了——除了骇然,还有另一种令宫九几欲夺门而出的感觉。

  东方不败往下一瞄,咳了一声:“……世子。”

  克制一下。

  虽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处子都是很不禁撩拨的,但这还是我的屋子,我可没打算把这里借给你处理问题。

  ·

  ·

  墨麒感觉很奇怪。

  非常奇怪。

  这一路从黑木崖上下来,宫九的脸都冷得好像是结了千年寒冰一样。不但如此,宫九还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一道眼神都不舍得投给他。

  分明上山的时候,宫九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墨麒还欠了他一次太行山游,等送完黄芎的棺材后,一定要找补回来。为何下山,却这般冷冷冰冰?

  墨麒有些心神不宁地想着,有心想问宫九与东方不败到底在屋里说了什么,又觉得说不出口,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何不听一下墙角,也不至于现在一头雾水了。

  墨麒在心里酝酿着该如何搭话,但因为搭话一向是由宫九起头的,墨道长在此道实在过于生疏,一直酝酿到下山,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因此,当山下已经换了身行头,整列好队伍的包子铺老板再看到国师和世子时,却看到了一个脸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世子,还有一个莫名有点心情低落的国师。

  两人之间还隔着十来米。

  包子铺老板茫然地看着国师刻意地往世子身边踏近了几步,结果世子又蹭蹭几下走远了,坚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包子铺老板:……上山前世子分明恨不得长在国师身上。这上一趟山到底是怎么了,这又是什么情趣?

  老板先是在肚里腹诽完,而后肃穆了神情,带着队伍,迎上了明显一直在走神的两人。

  百丈来长的千人军队,一匹匹骏马整齐列队,高大的雪白骏马上,士兵们披挂整齐,纯色毫无装饰的盔甲寒光森森,每一块甲片都锃亮的像一面银镜,雪色的枪尖锃亮,红缨鲜艳如火。

  黑木崖下的百姓都避回到了家里,探着头扒在窗上看这一幕。

  这一支纯白如雪、唯有红缨如火的浩然大师,在潜伏黑木崖多年、一直扮成包子铺老板的领队带领下,士兵们齐齐翻身下马,声音震天:“恭迎国师,太行授冠!”

  这声音几乎一路传上了黑木崖顶。

  所有的百姓被这一声喊镇住了片刻,而后议论声开始如雪后春花般一朵一朵绽开:

  “授冠大典!哎呀!我们竟然能亲眼看见!”

  “咱们这儿就是起点么?哎呀……我都想一路跟去太行山了!”

  “哇……黑木崖今年明明没有下雪的,现在看起来都好像下雪了一样。真是白皑皑一片……不过国师的军队嘛,就得是这么霜白的,这叫仙气!不染尘埃!”

  “娘亲娘亲,你看那些将士哥哥的盔甲,好亮哦!是不是都是银子做的呀!”

  “嘘,小声一点,娘亲在看国师哪……哎呀,怎么不能住的再近点儿呢!”

  墨麒原本还系在宫九身上的心思,瞬间被震得回神了。

  面前是数以千计的浩荡大军,身边是冷脸的宫九,身后是黑木崖,墨麒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孤立无助。

  包子铺老板——也就是领队,已经和自己的两名副手展开一件雪白衣裳,走到了墨麒面前,趁着背对百姓,对着墨麒挤眉弄眼:“国师大人啊,就一下,也不用您说话的,您就跟着咱们走一趟就行了。包相还有庞太师都已经将后续的打击邪教和愚昧恶习的计划述诸于行了,只消您这边冬风一吹,这把火就能烧起来啦!”

  墨麒看着面前飘逸的简直像是没有重量,在风中当真如一卷舒云一样的雪白华裳:“…………”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一定要是白衣?

  宫九的目光投了过来。

  领队无比机灵,对还不动的墨麒道:“这可是九公子特地派人寻来的雪云布,行动之间恍若云烟,轻盈无比,柔顺垂然。上面的金线银丝也都是九公子——”

  墨麒垂着眼展开了双臂。

  还说什么呢,宫九的眼神都快把他穿一个洞了。

  在转过身就一脸肃穆的领队和副手的虚扶下,墨麒翻身上了赵祯特地为他挑的那匹汉白玉踏雪马。雪云布在行动间随风而飞,恍若云卷云舒。

  古人有诗云:霓为衣兮风为马——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街道两边,还扒在窗户上的、悄悄开了门缝的百姓、爬到屋顶的顽皮孩子,在这一刻,齐齐一静默,而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震天响的欢呼。

  宫九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雪白高马上,那个穿着云霓雪衣、恍若谪仙的男子。

  他牵着大黑马却不舍得骑的样子、拿着募捐名册眼神中满是愉悦的样子、在所有的绝境面前一举破千钧的样子、对着自己总是无奈又包容的样子……

  还有他逆着光骑在马上,慢慢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现下的样子。

  墨麒对他说:“来。”

  宫九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飞掠而去的脚步,他在墨麒身边的那匹白马上落下身的时候,近乎恼怒的想:现下你身上穿的可是我送的衣服,我可不管你送我衣服是不是要撕的,反正,你这身衣服我是一定要撕的!

  领队也上了马,沉声长啸:“起——行——”

  授冠大典的队伍,像一股夹着雪的风暴,以碾压性的气势,向着太行行进了。

  ·

  ·

  太行山上,已经折返回来的杨过拉着李安然笑得直打跌:“哈哈哈哈哈哈!李兄!你是没看见那群牛鼻子老道的脸色!叫他们给墨道仙筹备授冠大典,而且举行大典的地方既不是终南山,也不是泰山,而是太行山,那群老道搬着东西过来的时候,那脸色臭的!哈哈哈哈哈哈!”

  李安然正一心盯着一旁忙碌准备吃食的东方杏看呢,被杨过拽的差点一脚滑倒。他悚然拍开杨过作孽的手:“莫要拽我!我一会儿可是要给师弟授冠的,这身衣服若是脏了,我可找不到第二件!卖了我也买不到!”

  东方杏笑道:“这次大典,陛下也是费了心思了。原本我是以为,授冠大典是要像惯例一样,在泰山举行的,没想到居然会办在太行山。”

  洪七公偷吃东方杏端上来的花生米:“嗨,墨小友不是‘太行仙尊’么,授冠大典当然要在‘太行’办了。去泰山办算什么事?”

  黄药师也笑了一下:“而且此次大典,授冠之人竟不是小皇帝,而是李安然……”

  这尊敬的意思,已是表示的足够了。

  也不知全真教的那群老道会不会在午夜梦时,气得跳起来撕床单。

  授冠大典的仪式地点并不在太行观上,而是在太行山脉另挑了一处山头,同样也是白雪皑皑,人迹罕至。不过这段时间,为了方便一些并不会武的官员,甚至是皇帝的仪仗队来此,已经有人将雪上上下下的扫出了一条路,撒上盐巴,并时刻保持干净。即便天空始终在落着雪花,这条路仍是通畅的。

  黄药师和杨过等人大部分时间会在太行观内等候大典开启,不过有时候也会被好奇的小龙女和洪七公拉去正在筹备的山头,瞧见了不少从前只听闻、却未曾谋面过的人。甚至东方不败都也到了,显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全真教的人在祭神台上忙活,他就令人打着伞,坐在躺椅上,享受着年轻主管的侍奉,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牛鼻子道士不甘不愿的上下忙活,为他人做送嫁衣,越看心里越是愉悦,眉眼都带着笑。

  回来这里的人,除了确实有名头但主要是来凑热闹的侠客,大部分都是过往曾与墨麒碰过面的,甚至共同经历过案子的,像楚留香、胡铁花等人,甚至于同楚留香齐名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也带着挚友花满楼一道来了,就是脸上好像有点愁容,在看到居然本年第四次出门的西门吹雪和带着帘帽的叶孤城时,惊得一蹦三尺高。

  段誉也不远千里地带着大理众人,还有自己的一群漂亮妹子们来了。他一上来就奔到专门为赵祯支起的帐篷里缩着了,肚里憋着坏水,想等赵祯来了以后吓他一吓。几位妹子则和楚留香这次也带来凑热闹的三位妹子胜利会师,此时正缩在一块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包拯并未亲自来太行,缘因此次大典,赵祯本人亲自离京,汴京自然需要包相帮忙镇着。不过庞太师倒是来了,而且还乐呵呵的,据说这次赵祯来太行,唯一带的妃子就是庞贵妃,庞太师自然乐呵了。他正跟在展昭和白玉堂身后说着什么,缠人的不行,展昭和白玉堂顶不住庞太师的一阵叨叨,便带着他挨个去和来大典的各位侠士见面,庞太师是个人精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心里掌握着尺寸,场面倒是很是融洽。

  杨过和小龙女包括黄药师都不大开心,因为郭靖夫妇也带着儿女们来了。杨过与小龙女避回了太行观时,黄药师也跟着一块避开,不过却被东方不败叫住,两人聊了起来,倒是没有回到太行观去。

  赵祯来的时候,整个大典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十米高的祭神台矗立在峰巅,一眼看见的时候,赵祯就开始想到时候道长穿那身白衣究竟能有多仙气了。

  赵祯心道:可惜没法把大宋的百姓一股脑都带上来,让所有人都看看。想必看到这一幕的人,未来什么红衣教白莲教都没法再洗他们的脑子了。

  他极为满意的和庞太师以及全真教的人见了面,说了好些叮嘱的话,才走到自己帐篷前,才一撩帐帘,就被段誉拽进去了,帐帘也落了下来。

  两位皇帝见面,本来还想跟进去的庞太师只得打道回府了,这里已经没有了他存在的余地。

  此时正是黎明,也是晨曦划破夜色,天光乍亮的时刻。太阳照耀在堆积于路边的雪垒上,透出晶莹纯净的光。

  迎接国师登典的大军也已经到了太行山下,一路沿着已经开辟好的道路,肃穆又庄严地前进着,也有百姓远远地跟着,都不敢发声。只觉得这大军行进的每一步都仿佛充满了神性,令人心神震撼。

  百姓是不能上山的,都围聚在山脚下远远的望着那支纯白的队伍越行越高,离天空仿佛越来越近,这太行山宛如与天相连一般,如此神秘庄严。

  所有人都十分震撼甚至激动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墨麒却是还在心里想着:为什么九公子还不同我说话?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国师大人有些可怜的骑在马上反省着。

  这场大典足足从寅时进行到了酉时。太阳落山之时,墨麒才顶着白玉为底,金银做衬,珍珠为缀的玉冕旒,带着满身的疲倦回到太行观中。

  赵祯还真是不避讳,授冠直接就给墨麒准备了个冕旒。他自己倒是乐呵,看也没看他从盒中取出这玉冕旒的时候,庞太师等人脸色大变的模样,显然在他打开这装着玉冕旒的盒子前,庞太师也是不知道这盒里授的冠是什么样的。

  江湖中人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但稍微有些心思的,心里也不由地打起鼓来,思忖赵祯这到底是何意思。身为江山醉的总掌柜,姬冰雁想得尤其深,越想越是心里发寒,李安然将那玉冕旒戴到墨麒头上的时候,他几乎想跃上去阻止,但被自己的理智按捺了下来。

  姬冰雁总觉得赵祯这是想将墨麒捧到最高处,然后再狠狠地摔下来。这想法一直在他脑里徘徊不去,以至于大典结束,众人下山之时,他的脸色差到胡铁花都吓了一跳。

  墨麒站在后院松柏下,月色映照在雪地上,透出一股冷意。

  宫九匆匆回到太行观时,看见的便是站在松柏下,带着玉冕旒,穿着云霓也似的雪衣,面色疏冷,眼眸低垂的墨麒。

  月光绕过缀珠垂下,重如繁露的玉冕旒,摩挲过墨麒脸上每一寸起伏。男人高大的身躯在无暇的雪地上映出的影子无限的拉长,拖到宫九的脚下,宫九微微移了移脚,蹭了一下影子的边缘,而后影子的主人就动了。

  墨麒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转头看向走廊中望着他的宫九:“……九公子?”

  那月下的云之君突然回首,清冷的目光于冷松皎月之间落到了宫九的身上。

  宫九在与墨麒那双黑得几乎发蓝的眼睛对上之时,突然想起东方不败说的那句促狭地戏言。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静谧的院中突然传来了身体碰撞的声音、衣衫窸窣的声音、雪被倒下的人压得吱呀作响的声音,还有墨麒的一声闷哼:“九公子?!”

  宫九按住面朝上,被他扑进雪地中的云之君,一把揪住了这人的衣襟:“墨道长,墨麒。”

  “墨麒。”

  墨麒不知宫九这突然发难又是为何,只是对着宫九明显灼热又有些陌生的眼神感到无措,他也不敢推开正大咧咧骑在他腰腹上的宫九,怕万一推开,宫九就真的甩袖子走人了,只能对着宫九一声比一声咬牙切齿的唤名声应道:“嗯。”

  “嗯。”

  “九公子。”

  宫九盯着墨麒带着一丝茫然的面庞:“我名赵玖。”

  墨麒张了张嘴,那云之君兮的缥缈感瞬间变成了不知所措:“……”

  九公子这是想和我交换姓名么?

  可我本就名为墨麒……

  是了,九公子平日用的名字是宫九,但亲近的人定是以赵玖称呼他的。九公子这是在问我有没有什么亲近点的称呼?

  墨麒迟疑了一下:“我字君玉。”

  宫九原本只是想让墨麒用自己母亲亲自给他取的名唤他一声,没想到墨麒却答了另一句他完全没想到的话。

  君子如玉。宫九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翻来覆去的无声念时,只觉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墨麒更适合这两个字。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独占的欲望瞬间汹涌而上,令他将墨麒的衣襟攥的更紧了:“君玉?可有其他人这般称呼过你?”

  墨麒摇摇头,冕旒抖来抖去:“只有母亲才会这般称呼我。”

  宫九撩开了在墨麒脸上扫来扫去的冕旒,眯了眯眼睛:“君玉?墨君玉?”

  墨麒迷茫地躺在雪地里:“啊……嗯?”

  宫九看着墨麒毫无抗拒之意的模样,几乎要倾下身去——

  “嘶……”

  一声抽气声令还在雪中痴缠的两人瞬间弹开。

  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依靠在松柏边望着两人,纤细如玉的手正半掩在唇边,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宫九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剑:“何人!”

  他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女子!她是何时来的?怎么来的?她是谁?!

  宫九心中惊疑不定之时,墨麒却突然有些慌乱地垂下头,掸去了身上的雪渍,整肃了衣衫,而后对着那女子一揖:“母亲。”

  宫九手中的剑顿时颤了一下。

  母……亲?

  那女子的眼神比宫九的还要惊疑不定,想来也是,大老远跑来看自己的儿子,却见儿子被另一个男人压在雪地里……

  女子迟疑地走到墨麒身边,摸了一下墨麒的肩膀:“这位是……”

  宫九紧绷着脸,瞬间将剑收还入鞘了。

  墨麒对着母亲道:“这位是太平王世子,宫……赵玖。亦是我的……好友。”

  女子沉默了一下:……你们男人,好友之间就是这么玩耍的吗?

  但既然墨麒这么说了,女子也就不问了,对着宫九温和地笑了一下,宫九几乎能从女子的脸上看出五六分墨麒的影子:“我名墨唐,赵公子唤我伯母也可。”

  宫九几乎立即移到了女子身边:“伯母唤我阿玖便是,赵公子未免太过生疏。”

  墨麒:“……”

  生疏吗?我还一直唤着九公子呢?

  宫九信口拈来:“您瞧,道……君玉就是一直唤我阿玖的。”

  墨麒:“…………”

  我有吗?什么时候?不是今天你才告诉我你叫赵玖的吗?

  墨唐笑了起来:“好,阿玖,阿玖。这次我来,是听闻了授冠大典之事,可惜消息听得迟了,晚来了一步,没瞧见君玉在授冠大典上的模样。”

  宫九对墨唐道:“也没甚不同的,那大典是全真教的人办的,沉闷的很,就是来了也只能瞧见一个道人拈着打好的稿子念些无聊的祭词。伯母想看,直接看君玉现在这身打扮就是了,方才授冠大典时,他就是这么穿的。”

  墨唐闻言,看向墨麒,瞧了半晌,捂着嘴笑出声来。

  宫九奇怪地看了看墨麒,并没有什么差错,依旧是那副令他想扑上去撕衣服的疏冷谪仙模样,不由地问:“伯母为何发笑?”

  墨唐边笑边道:“我是想起……君玉小时候,天天吵着要修炼成仙,还总是喜欢炼些糖豆作仙丹的模样……送到太行他师父这来,好不容易扭好了,现下居然当真又成了圣上亲口承认、还举行了授冠大典的‘太行仙尊’了。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墨麒:“…………”

  宫九:“……糖豆?成仙?”

  墨唐挑眉:“啊呀,君玉没有同你说么?我与你说,他小时候——”

  “道仙!墨道仙!”走廊的尽头又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听着陌生,是个男子。

  墨唐顿住了,停下话头,又看了墨麒几眼,而后轻轻摸了摸墨麒的脸颊。

  她松开墨麒,拍了拍宫九的手:“君玉性子闷,多陪陪他,多欺负欺负他也无所谓。往后的路,伯母是不能陪他一块走的,人生若是得一挚友相伴……也是君玉之幸。”

  宫九听她话里的意思:“伯母怎么这就要走?”

  墨唐轻笑了一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终会再聚的。”

  说罢,她便足尖一点,白衣凌风,消失在夜色中了。

  冲了过来的陆小凤嚯了一声:“好俊的轻功!那姑娘是谁?”

  宫九面色不善地看向这个明显破坏了自己与未来岳母打好关系的四条眉毛:“那是道长……君玉的母亲!”

  陆小凤飞快把下一句“姑娘可真漂亮”给吞了,而后腆着脸顺杆爬,很是自来熟地对墨麒道:“君玉啊——”

  宫九看着陆小凤的目光更加森冷了,仿佛看着的不是一只活小凤,而是一只死小凤:“这是你能唤的称呼吗?”

  陆小凤又被噎了一下,顿时有点可怜。

  墨麒道:“你找我,有何事?”

  他还记得陆小凤,缘因是授冠大典时,全真教掌典的道人在前面大声念祭词,身边的赵祯就悄声和他挨个数祭神台下的人都是谁。赵祯格外提到了两人,一个就是西门吹雪身边只带了个帘帽,几乎是明目张胆出现人前的叶孤城,一个便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对于叶孤城,赵祯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既然不是贼了,那对待佳人当然要有对待佳人的宽待嘛。”

  至于陆小凤,赵祯则是道:“道长可要记得这四条眉毛的男人,若是没事,千万不要往他身边凑。像你和包相展昭,本就是吸引命案的体质了,再同这天生的麻烦精凑到一块……朕是怕大宋要亡。”

  不过最后赵祯还是收回了玩笑话,对墨麒道:“影子人的事情,朕也已经让陆小凤跟进了。他也追着线索查了两个月有余,都没能摸到线头,可见这影子人究竟藏得有多深。朕怀疑,这影子人很可能从前朝时就已经有了……往后,若是陆小凤来找你,麻烦道长也多多施以援手。”

  “陆小凤会找你帮忙,定是遇上了他一个人没法处理的事情了,而且这种事情甚至连西门吹雪都帮不上忙。”

  墨麒记得赵祯同他说的这些话,因此当陆小凤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即便想到,是不是影子人那边查到了什么线索,陆小凤却又遇到了麻烦。

  陆小凤直叹气:“唉——道仙!你真不知我这两个月,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他也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会招惹麻烦。有时候,他躲着麻烦走,麻烦也会追着上门。就像这次的影子人,原本他是根本半点也不知情的,当时他正蹭着花满楼在江山醉的厢房,醉醺醺享受着一壶冬的滋味儿。酒还没喝一半,非要事从不出宫的大内侍卫总领黎贺,就亲自踹开了厢房的门,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听,劈头盖脸就把影子人的事情说完了。

  单是说完便罢了,还非给他硬塞了个任务。

  说是既然陆小凤你已经知道这件事,那便不可置身事外了。此事关系到大宋江山基业,关系到千万万黎民百姓之安危,陆小凤你可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大侠,可不能袖手旁观。

  陆小凤为了这影子人,已经跑了两个月了。大江南北全都跑过,天涯海角也都去过,他极为悚然地发现,哪怕是在从不见人的沙漠里,也都曾出现过影子人的踪迹。

  陆小凤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心态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憋足了劲要将这只藏在地下、暗地结网的蜘蛛揪出来,可这网千丝万缕地缠在一块,他竟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抓了十几来个影子人,都没有找到一根线头,自己倒是跑的有些精疲力尽。

  陆小凤道:“我找到一个线索,不过这线索中提到的影子人,并不在我宋土上,而是在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