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50章 蓬山寻仙案09

  蓬山仙人会不会和死去的柳无眉夫妇有关, 楚留香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心里也知道不大可能。毕竟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染上了毒瘾、深受其害的人其实有很多,总不能见一个就觉得是以前的那两位老熟人。另一方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那么柳无眉夫妇便是死而复生的人,那这事儿就又和影子人扯上关系了。

  “影子人出动,是为了寻找天下奇药。李将军的这个汤药虽然确实效用神奇, 但对于影子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楚留香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青鸟想要得到此药, 定是出于私人的目的,而不会是帮影子人卖命。”

  墨麒:“还是要回到死者身上找线索。那些死者定然和青鸟有所交集, 青鸟才会有机会给他们下药。”

  “没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留香赞同地点点头,将手中剩下的几张画像铺开,召众人来看:“我和小胡趁方才寻密室的功夫, 又了趟停尸房,重检了一遍尸体。配上千鸟的信息, 现在这些画像,都是按照死者的死亡时间排出的。”

  楚留香:“尸体的身份和相关信息, 我和小胡都已经一并整理、誊写到每张画像上了。”

  众人围到圆桌边。

  楚留香总结道:“到目前为止, 每一具尸首的特征都是极为明显的, 消瘦, 自残伤痕, 愉悦表情, 身上白衣……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因罂粟而死。”

  胡铁花摸摸下巴:“青鸟如此大范围地使用罂粟,想必是不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没有全指望着李将军的汤药。她想以这些人试药,做出能够削弱毒瘾的药剂。”

  宫九看了墨麒一眼。

  这拿人试毒的法子,倒是和影子人挺臭味相投的。

  “那位王知府对自家孩子失踪不管不问的态度,也很令人怀疑。”姬冰雁边思索边道,“再加上你们方才说的,王知府还同先前玉门关叛国的那位东珣王世子有关……我不得不怀疑他的为人,恐怕并不算正派。我很怀疑,说不准青鸟这件事,王知府根本是同谋,否则怎么解释,自己平日里最受宠的儿子突然失踪了半年,他还一点儿也不着急,全府上下都没什么反应?”

  墨麒:“冰雁说的对。王知府此举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

  宫九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何解?”

  “青鸟拉了王知府入伙。她告诉王知府,罂粟是一种极易让人上瘾、难以戒除的药物,可以获得的巨大的利益,从而获得王知府的帮助。而此时王小公子不慎发现了自己的父亲同青鸟之间的秘密。为了掩盖这件事,王知府索性将青鸟之事说成是蓬莱仙人的点化,为了利益和交易,伙同青鸟杀了自己的孩子。”墨麒看向放在所有画像第一位的王小公子画像,“所以王小公子便成了登仙案的第一个殉葬品。他,也是蓬莱仙人之事传开的第一个契机。”

  楚留香看着画像的眼睛一亮:“是了!在王小公子之后遇害的,都是些富家子弟亦或是官员子弟,正是王小公子能接触到的那些人。这些人听到了王小公子所言的‘蓬莱仙人’之事,纷纷来到满里,想要看新鲜,没想到却看到了勾魂的无常。”

  “可……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故事,难道不应该是……就当它是个故事吗?真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还特地大老远跑来满里?”胡铁花纳闷,“王小公子也就算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呢!这是多闲的没事干?”

  宫九冷笑了一下:“莫忘了,这些子弟的家里人,在他们失踪之后,可是和王知府一样,当做不知道的。”

  胡铁花发毛:“九公子,你这意思……你这意思是,这些人的家人其实也和王知府一样,和青鸟……有勾连,所以发现了王小公子将此事泄露,就把自己不慎听到此事的孩子给送来满里,让青鸟把他们都杀了?”

  宫九冷冷道:“你倒是想的轻巧了。”

  墨麒皱眉看向宫九。

  宫九:“罂粟,乃是当今圣上登基之时便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未经批准栽培的。青鸟想要以此盈利,以此试药,那她所种植的罂粟的量,恐怕远远超过株连九族的刑罚了。”

  宫九以折扇轻轻点了点茶几:“这般风险,她想要拉人合作,合伙的人自然必须是她能够信任的人。你们觉得,王知府他们是能让青鸟信任,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上的人吗?”

  墨麒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场交易。”

  宫九微微勾唇:“没错。倘若我是青鸟,我需要王知府他们的银子,来支撑我现在正在做的‘生意’,那我也不能白白让他们入伙啊。”宫九的神情无端地令人背后发寒,“银子,是大家一起赚的。这风险,当然也要大家一起背。若是我让他们入伙了,日后东窗事发,我手上没点儿他们的把柄,那我岂不是一人受罪,让他们白白享福了?”

  宫九:“所以,我会和他们说:‘想要大把的银子,就拿投名状来换’。”

  楚留香压下心头的惶悸,手臂上寒毛直竖:“九公子,你难道是说,这些死去的富家子弟,就是他们的家人送给青鸟的‘投名状’?!”

  宫九颔首:“没错。这样才能把他们绑到一条船上,想下也下不去。日后若是查起来,我把他们一供,他们想要抵赖时,我便可以问审讯官这么一句‘若他们当真与我无关,他们的孩子为何会无端端地恰好撞进我手里?他们又为何这么长时间,都对这些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

  姬冰雁淡淡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人为了银子便能做出这般恶事,枉为父母,枉为人。”

  胡铁花打了个寒噤,眼神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道长。宫九这个时候的模样太让人发毛了,还是道长好,一看就让人觉得又可靠又安全……

  “那——这可就是个大案啊!”楚留香惊道,“这里的画像,至少有十来个金陵的大户子弟,再加上王知府……”楚留香看向墨麒。

  墨麒立即道:“我同包大人说。”

  “没错,这事儿必须要和包大人说了!”楚留香脸色很差,又对宫九道,“最好同圣上也说一声,只怕金陵……要有一场大动荡了。”

  ·

  ·

  一夜之间,金陵天翻地覆。

  十来家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富商巨贾被抄家,连带王知府在内的十几位家主,被连夜送进了开封府,又被展昭、白玉堂亲自出手押送,一路马不停蹄,赶去满里。

  白玉堂面上的血丝已经消退干净,一身华裘,骑在雪白的高马上俊美轩昂的样子,直叫一路遇见的姑娘们呼吸凝滞,心跳不已。

  在和兄长们重聚后后,白五爷拿回了自己原本的那些生意,终于穿得起自己的衣裳了。兄长们还把白玉堂最心爱的玉螭骢,也千里迢迢地送了过来。如今,白马,华袍,红衣,巨阙,白玉堂和展昭一同骑上马出发之时,目送他们离开的包拯和公孙策心中都涌动着万般感慨。

  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往昔,只除了曾经白马之上的高傲少年,如今已成了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矜贵的男人。至于展昭……

  公孙策叹息:“展昭这不是一点没变嘛。”公孙先生奇了怪了,“这馋猫吃的也不少啊?都快抵得上白少侠两倍的饭量了。怎的就不见他个头有一点长呢?”

  从前那张略显稚嫩的年轻面庞,过了三五年了,都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是那般带着稚嫩活泼的味道,就像是光阴在展昭的身上,极度宠爱地停滞了似的。

  因为带上了囚犯的缘故,白玉堂和展昭赶到满里,也用了将近两天多的时间。好在两个人打打架,斗斗嘴,一路倒也算有趣。待到了满里城关,两人才发觉不对。

  “怎么戒严了?”展昭骑在高马上,困惑地看着紧闭的城门。

  两人翻身下马,走到城门前。

  “来者何人!满里戒严,无太平王世子口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守军大喝了一声,将展昭和白玉堂拦住。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守兵道:“奉圣上之命,开封府押送‘登仙案’与案犯人,前来满里。请速速报与世子,让我等进去!”

  守军的脸色很差,极其差。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一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摘下背上的红缨枪,转身进城里了。

  白玉堂拧眉看了那人一眼:“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戒严?他们让守军报个信,那报信去的守军还一脸好像要去闯刀山火海的表情。

  为首的那个守军面色和缓了些:“两位大人,你们从开封府来,对满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了解。将军府前日突遭贼子袭击,多亏府里几位侠士相助,击退了刺客。”

  展昭一惊:“什么?李将军遇刺了?”

  白玉堂面色冷淡,一针见血道:“只是遇刺,又不是重伤。不至于你们连报个信都不敢。”

  守军脸色很差,欲言又止半晌,狠狠锤了下腿道:“唉,罢了。两位大人早晚也是要进城的,末将便同二位大人说了吧。”他左右看看,如今城关除了守军和展昭等人,没有百姓来往,便压低声音道,“满里城里,有毒人啊!”

  展昭:“什么?毒人?”

  守军直点头:“毒人!现在城里百姓都不敢出门,街上走的,都是那种疯狂的毒人,见人就咬,咬了以后若是不立刻把伤口割下来,这毒还会一个传一个!”

  展昭都怔住了:“我们路上不过也就两天而已,满里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守军丧气:“唉,别提了。这两天咱们满里人日子过的,就跟小话本儿似的。若是将军能好就好了!区区毒人又何妨,将军定然能将他们一枪斩于马下的!”

  “那,那墨道长——太平王世子他们呢?”

  “道长还在配药呢,我来接你们。人都带过来了?”宫九声音从城墙顶传来。

  一身白裘的太平王世子衣袂翻飞间翩然落至众人面前。

  “世子。”守军们齐齐行礼。

  城门打开了。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宫九身后,一路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将军为什么会被刺杀?是谁做的?他现在还好吗?毒人是什么……”

  白玉堂眉头一皱,方才思考动脑的后遗症开始发作,神经一跳一跳的痛:“吵。”

  展昭飞快闭上嘴。

  宫九哼笑了一声:“有问这个问题的时间,不如做好准备。一会毒人就要来了,你们可别伤了他们。”

  “为何?”展昭奇怪。

  宫九:“因为那些毒人并非苗疆的那种毒人傀儡,而是满里城的百姓,被下药后所变。点穴就行了,随便扔哪。”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放低,谈话的内容传到身后的囚车内,囚犯们顿时嘈杂起来,掰着囚栏直晃,满脸的害怕和愤怒,显然是不想遇到那些个毒人。

  “他们怎么光晃不说话?”宫九挑眉看向扒着木栏杆的囚犯们。

  展昭:“呃……路上的时候太吵,玉堂听得吵,就给他们点上哑穴了。”

  都是些为了银子,就能把自己亲生孩子拿去喂老虎的人,没把他们直接拍晕暴揍一顿,就已经很人道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有隐隐约约的咕哝咆哮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听声音越来越近。

  白玉堂往囚车靠近了一步,准备好迎敌:“来了。”

  街道的转角很快传来了更大、更清晰的声音,就连囚车里的那些囚犯们都能听得见。他们也不敢再扒着栏杆了,纷纷撒了手死死抱做一团,恨不得就挤成一个人才好,生怕那些从街角涌出来的毒人一会奔来,会一伸手把他们挠死似的。

  展昭提声道:“九公子,这些囚犯还要审,不能让毒人们伤到他们。我们开路,玉堂纵车,我们直接冲去将军府!”

  毒人们已经从街角涌出来了。单薄、狼藉的衣服,冻得青紫的脸色,身体上的伤口,几乎和死尸做成的毒人傀儡没什么两样,有些还四肢着地,冲着囚车和展昭众人扑来的样子,简直像是一群饥饿扑食的野兽。

  毒人还没到囚车前,囚犯们已经被吓得涕泗横流了。

  白玉堂一跃上马,绷紧缰绳,夹住马腹,免得马受惊后胡乱逃窜。展昭和宫九则已经合身掠入毒人之中,出掌、点指、擒拿、投抛。白玉堂驾着的囚车冲到毒人面前时,展昭和宫九已经在腾挪旋身间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分开了一条道。

  白玉堂呼喝了一声,轻夹了一下马腹,催着马,带着一车的囚犯冲过了毒人群。

  甫一脱身,宫九便立即收手,跃到囚车上:“走,莫要恋战。”

  展昭还在毒人中周旋,听见宫九的话后匆匆喊道:“不把他们都点住吗!”

  毒人既然这么肆虐,为何不直接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牢房里,隔离人群?这些毒人都是普通百姓,对于宫九和墨道长他们来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他们不出手制住这些毒人?

  宫九站在囚车上望着那团还在攒动的红影,淡淡道:“道长说的。你到底跟不跟上?”

  话音刚落,展昭已经蹲在囚车的栏杆上了:“早说。”

  宫九:“………………”

  不都说展昭人见人爱的吗?他怎么总觉得展昭这么气人?

  …………

  展昭等人带着囚犯来到将军府时,府内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李光寒身上伤口痊愈,他正被千鸟扶着泡药浴的时候,李光航恰好毒瘾发作,楚留香和胡铁花都留下帮忙钳制发狂的李光寒了,仆人们也是在主院内进进出出,端进去干干净净的热水,出来的便是猩红一片的血。

  老管家急得跑去墨麒房外敲门:“将军他又发作了,现在吐血不止啊!道长,道长,怎么办啊!”

  他敲了好一会,房间的门才打开。

  墨麒还穿着两天前的那件衣服,衣袖沾满药草微苦的味道,面上有些困倦,但声音依旧很沉很稳:“没事,吐血本是正常。这次药浴便是促他体内的淤血排出。”

  他将手中的药罐放到一边:“你家将军的药我已经摸透药效了,它能让毒瘾由长时间的持续间断发作,缩短为短时间内频繁发作。若是我没有算错,这一次发作之后,李将军的毒瘾便能好了。”

  老管家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松下来了些,匆匆又赶回李将军房里。

  展昭和白玉堂干瞪眼站在院里,等到墨麒走了出来,才敢开口:“这么混乱。”

  墨麒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额头:“只是事情都凑到一块了,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墨麒将手中的方子给宫九,“我已经配出能解毒人的药剂了,叫人照方子尽快煎熬出来。等熬好,李将军那边也好了,我们几个就出去将解药灌给那些毒人,再叫守城军把药材分发到各家去。”

  宫九接过墨麒的方子,手一抬,就有两个黑衣的暗卫落下来,把方子接了,替主人跑腿去了。

  展昭挠挠头:“这样是不是毒人就能控制住了?”

  墨麒点点头:“是。这种能让人发狂的药,应当是青鸟在调配能够削弱毒瘾的药时,无意间发现的副产品。这药并不会和一般罂粟制成的药一样,让人有愉悦的感觉,它只会让人疯狂,并且无时无刻不陷在毒瘾发作的痛苦之中。而且每次咬了人后,这种药便会通过伤口的血液传播,迅速进入下一个人的体内。”

  白玉堂看着展昭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替他开口问道:“先前发现了毒人的存在时,就把他们困住,隔离在牢狱里不就行了?”

  宫九睨了白玉堂一眼:“若能这般结束,那我们至于干熬到现在?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不过打从抓了那群毒人后,每半个时辰,满里城的某个街道就会多出一群毒人。”

  “那个所谓的‘仙人’似乎不大喜欢看自己的老鼠被困在箱子里,而想看它们在外头到处咬人的样子。”楚留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但凡我们抓一个毒人,她就会再加倍多造两个出来。”

  胡铁花:“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也没办法将偌大一个满里城,所有的百姓都关到将军府里保护起来。只好让百姓都躲回家里,让毒人在街上游荡。好在只要我们不抓毒人,青鸟就不会再对普通百姓下手。”

  楚留香苦笑:“这分明就是挑衅。可我们也确实拿她这样的威胁没有办法。”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安抚道,“好在我们还有道长,把解药研究出来了。这下我们就不必受她威胁了。”

  “李将军已经好了?”墨麒低声问楚留香。

  楚留香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好了,果真如道长你所说,这一次将军发作的不管是程度,还是时间,都比之前要轻微、短暂了。”

  墨麒颔首:“那变好。”

  众多纷杂涌来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一件。

  “这个‘仙人’真是可恶!顶着仙人的名号招摇撞骗不说,还做出这样无耻卑鄙的事情!”展昭还是很生气。

  “这就算无耻了?”姬冰雁慢吞吞地从远处撑着轮椅的靠背走过来,他的腿在道长的治疗下已经可以恢复行走了,只是速度快不得,还需要再上几天药,多多修养,“那你还不知道这位‘仙人’还有更厚脸皮的呢。”

  白玉堂:“还有什么?”

  姬冰雁在墨麒不赞同的眼神下,自觉地坐回轮椅上:“毒人出现三个时辰后,那位‘蓬山仙人’突然出手,‘庇佑’了几户农家,并且让这几户农家将这件事在满里内广而告之。说是这几户农家信奉了‘蓬山仙人’的仙牌,日日烧香、献祭,感动了仙人,故而她决定要‘庇佑’这几户农家‘不受一切污秽之扰’……”

  胡铁花总结:“说简单点,就是那个什么仙人装神弄鬼,想要让满里城的百姓信仰她!”

  “什么?”展昭迷茫,“可那些什么毒人,就是她弄出来的啊!”

  “事是这么个事吧……但百姓们又不知道。外面现在那么多毒人,李将军又没法出手,整个满里城都人心惶惶的,还不是捡到个救命稻草就想抓住不放?”胡铁花耸肩,“那个‘蓬山仙人’还说呢,满里城以往从未有过毒人之害,这次毒人突然出现,是上天给李将军的惩罚,因为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荒废理政,沉迷歪门邪道,甚至沾染了孽障——我呸!说什么孽障,不就是想说毒瘾吗?不就是想说这些什么毒人,其实就是李将军弄出来的吗?”

  展昭气得差点跳脚:“什么?!李将军分明就是被那个仙人下的毒吧!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胡铁花也很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都杀了这么多了,她还怕造个谣吗——人都已经不做了,她还要脸干什么。”

  按道理来说,胡铁花、展昭都不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人,但蓬山仙人这事儿干的实在是龌龊,叫人怒由心生,不得不发。

  白玉堂慢慢道:“等会。你们有没有想过,‘蓬山仙人’既然会使出这样的手段,一会解药发下去了,如果她再次装神弄鬼,蛊惑满里百姓不吃解药,亦或者直接说这解药其实是她赐下来的恩泽,我们该怎么办?”

  “那——可——我们总不能不发解药呀!哎,这个狗屁仙人真是好生可恶!我们难道就这么放任那个凶手继续装神弄鬼,扮成‘蓬山仙人’招摇撞骗、诬陷李将军吗?”展昭烦恼地说。他努力地思考起对策,眼神胡乱扫了一圈,扫过了墨麒,突然一顿,又飞快地转了回来,落到墨麒身上:“……咦。”

  展昭眼睛一亮:“咦!”

  墨麒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心里突然冒出点不好的预感来。

  楚留香疑惑地看了展昭一眼:“展少侠,怎么了?”

  展昭一拍手:“她是‘蓬山仙人’,那我们这儿不还有一个,有一个‘姑射仙人’吗?”

  胡铁花:“……展少侠,你来的时候没受风寒吧?”

  怎么感觉你好像发烧了呢,脑子都不好使了。

  展昭喜笑颜开:“哎呀,我是说道长呀!”展昭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抚掌道,“你们还不知道罢!道长先前在河西时就扮过一次仙人,当时可是一露脸就震慑了千百个城兵都镇压不住的暴民,把快被活祭的异人孩子给救下来了。”

  展昭挠挠脸:“这还不算什么的,最神奇的是,我们离开了河西之后,那些异人孩子本是要去济贫棚的,因为没人想收养他们。结果不出三天,他们突然——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变成正常孩子了!问他们为何如此,他们就说是仙人赐下的仙药,把他们治好了。现在这些孩子啊,都被当成有仙缘的金童,被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好人家给收养了!现在整个河西,都供着‘道仙’的牌子呢!”

  墨麒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什……”

  展昭对墨麒促狭道:“这可不是包大人事后做的手脚。道长,这可不能怪我们了。只能怪那个送药的人,送个药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连那些异人孩子都不清楚是谁治好的他们,只好把功劳记到‘道仙’身上了。”他靠近墨麒,捣了捣墨麒的腰,调侃道,“诶,道长你说,这是哪个医术高明、易容了得,又心系孩童,案子结束还不忘履行承诺的仙人,做的大善事啊?”

  墨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想着莫多生麻烦,便趁夜送药的行为,反倒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早知道就把药托付给包相,让包相代为转交了……

  白玉堂和宫九几乎是同步地挂上了作壁上观的表情,环臂抱胸,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望着墨麒。

  展昭:“包大人本来还没想着这事儿的,结果河西这折子一奏上来,就连圣上都知道了,现在正在草拟圣旨,准备好好运作运作这事儿,借墨道长以绝宋土内破坏秩序、霍乱百姓生活的邪教和迷信恶行……日后,姑射山仙人,‘道仙’的仙名,就要传遍我大宋的大江南北啦!”

  墨麒的表情一片空白。

  胡铁花忍不住大笑起来:“‘姑射仙人’,你们还给道长按了个仙门?”

  “哎,不是姑射山也可以嘛。道长你的师门在何处?”展昭自然地问。

  墨麒下意识:“师从太行……”他突然住嘴。

  不对啊,展昭套他话。

  展昭一拍手:“太行山?太行山也行嘛!回头我和圣上、包相说说,不是‘姑射仙人’,是‘太行仙君’!”

  宫九看着墨麒的表情,几乎也要跟着胡铁花极富传染力的大笑声笑出来了。

  这个好,这个不错。

  展昭上下嘴皮子一搭,墨麒直接从‘仙人’变成‘仙君’了。

  关键是,墨麒觉得这事展昭若是报上去,依赵祯的性子,赵祯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帮他“正名”,这仙君之名怕是很快就要坐实了。

  “唉,既然早晚都是要传遍大江南北的,那也不在乎这一次了。这次满里城的这个蓬山仙人,道长你就亲自出面一下呗?我相信道长你和她‘斗法’,肯定是你赢的。”展昭又拱了拱墨麒的腰。

  墨麒:“……”

  我是何人,我在何处,我为何在此。

  宫九勾起嘴角:“展昭这建议倒还可行。道长,此番送药,便麻烦你一旁护送,务必让每户人家都服下解药,莫要相信什么‘蓬山仙人’此等旁门左道。”

  墨麒试图自救:“可这些囚犯——”

  楚留香忍笑道:“这些囚犯,还有我、小胡、小姬在呢,展少侠和白少侠也会帮助我们的,道长你大可放心,安心去传道罢!”

  胡铁花看看宫九,机灵地道:“是,是。我们这儿五个人呢,审犯人哪需要这么多人了。不如九公子你也和道长一块吧,若是路上遇见毒人了,互相间也有个照应。”

  需要什么照应呢?墨麒还需要照应么,就是胡铁花的又一次月老行为而已。

  墨麒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被钉上了棺材板儿。

  ·

  ·

  送药并不是一件难事。

  街上的毒人最是容易解决,点穴,灌药,解穴,便能了结。至于躲在家里的百姓,有城兵领头,只要将药挨家挨户地送去便好了。这都不困难,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让百姓在拿药的同时,自然又不刻意地引导他们看见墨麒——不,是道仙的身影,并且击碎他们心中对‘蓬山仙人’的信奉,转而建立起对道仙的信仰,以防那个‘蓬山仙人’再借用仙人的名头,蛊惑煽动百姓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领头的城兵高高兴兴地又合上了一家的门,扭头赞道:“我们仙君生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哪还需要什么言语?”

  墨麒比以往还要沉默地站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地摆着姿势,窘迫到大脑几乎凝滞。

  宫九大约是随身携带着那套白色绣金文的罩纱广袖白裳,居然在展昭提议完后又一次不知从哪取出来了这衣服,连哄带压地给墨麒换上了。

  墨麒穿着这身等同于心理阴影的白裳,被宫九指挥着掠身上了屋顶,摆好了执着银白拂尘的姿势,在保持面色淡漠的同时,还要不断鼓动内力,好在恰好无风的天气里,把一身白衣鼓动地无风自舞……

  墨麒木讷着脸,觉得自己现在说不准就和当日密林中的白玉堂一样,像个白衣鬼。

  他的体验感很差,不过满里城的百姓们倒是很吃这一套。准确的来说,是很吃白衣道仙的这张恍若天神般的脸。逆光而视的时候,白衣仙人衣袂飘逸,气质出尘,再看看药包上那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的句子,几乎每家百姓在看到了墨麒之后,都当场忙不迭地跑进门去,嚷嚷:“仙君赐药啦——仙君——赐药啦——”

  原本还因为毒人的威胁而空无一人的长街,瞬间涌出了许多人,纷纷看向屋顶枯树梢上,那个淡漠轩昂的白衣仙人。

  枯树,白衣,仙人。

  一景一人,一动一静,皆可入画。

  有的百姓拿了药的,已经直接跪下了纳头拜。

  蓬山仙人算什么,他们又没亲眼见过的。现在眼前这位,可是“仙君”哪!听听这个后缀,明显就是这位“太行仙君”要厉害些的!

  刚开始还要挨家挨户敲门的城兵们,很快便走不了道了,只能扯着嗓子喊:“不许乱!不许挤!安静点!莫要冒犯仙颜!”

  这话简直比城兵们的红缨枪还好用。百姓们很快依依不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等着去了,轮到哪家拿药的时候,一家老小就急吼吼地走出屋来,领了药,然后对着枯树梢上的仙君拜上一拜,才老实回家。

  城兵好几次劝:“这个……烧香就不用了吧。”

  上头墨道长已经被拜一次脸色苍白一次了,简直和身上白衣融为一体……不过倒是越发得像仙人了。

  又被一家十几口人献上了香,结结实实拜了三下、又叩了三下头的墨麒:“……”

  宫九传音入密地促狭:“你今天受的顶礼膜拜,说不准比汴京里的那个还要多。你感觉,如何?”

  墨麒:“…………”

  不大好,感觉自己今天又折了好几十年寿。

  墨麒的生无可恋,宫九自然能感觉的到。只不过宫九并没有捞墨麒一把的意思,倒是饶有兴致地借机逗墨麒。

  城兵们叩下一户人家的门时,宫九便会从古树后绕出来,伸手随便摸墨麒一把。

  有时候是腰,有时候是肩膀,有时候是宽阔的后背。

  墨麒又不好动弹,因为下一户人家已经打开了门,开始对他顶礼膜拜了。

  宫九就靠在树后,和他数:“我刚刚,算不算摸了一把仙君的腰?”

  “不错,结实,有力。”

  “刚刚又摸到了仙君的肩。”

  “背也摸到了。”

  宫九卡好了城兵敲门的时间,从树后再探出手来,正准备摸把大的,墨麒突然反手一伸,把宫九也拉了出来。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气质出众、俊美如神的白衣仙人,四目相对,相顾哑然。

  下面的牛屠户懵逼地抬着头:“我不是眼坏了吧,怎的看到了两位仙君?”

  城兵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绞尽脑汁:“……没错的,后头那位,是……是仙君的……”

  牛屠户肃然道:“是道童吧,是不是叫清风。”

  城兵:“……”

  你他妈在说什么送命话呢,那可是太平王世子!

  牛屠户已经飞快地把自己儿子脑袋摁下来了:“仙君的道童当然也是仙童,要拜。”

  牛屠户一家,恭恭敬敬给墨麒、宫九各自磕了三个响头,把药领了,回家了。

  墨麒摁住沉下脸想走的宫九:“清风。”

  宫九狭长好看的凤眼微微一瞠:“……”

  墨麒松开手,重新站好,好整以暇道:“清风,站好,莫要调皮。”

  宫九:“…………”

  不得了了,老实人欺负的狠了,有时候也是会反咬一口的。

  ·

  ·

  墨麒和宫九送完整个满里城的药,终于回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楚留香等人已将金陵送来的囚犯审了一遍,现在正聚在大厅,梳理着案件信息,想抓住蓬山仙人的尾巴。

  墨麒走到众人身后:“如何?”

  展昭挤了挤一旁的白玉堂,给墨麒和宫九让出了一片位置:“我们好像摸到了一点头绪。”

  楚留香直起身:“九公子说的‘投名状’,是对的。”

  墨麒和宫九对视了一眼,顺着楚留香的指点,看向桌上的画像。

  楚留香:“我们根据‘投名状’的名单,发现了一处节点。你们看,这个河小公子,是‘投名状’的最后一人。”

  “若以他为节点,在此之前,青鸟——也就是蓬山仙人,她所杀的人,都是一些商户、官员之子,手头富绰,性格浪荡,都是一些靠着长辈、家族的荫蔽混日子的公子哥儿。”楚留香道,“而巧的是,‘升仙客’这案子,被发现的第一具尸体,也是他的。”

  宫九挑眉:“怎么,这是青鸟故意安排的?”

  楚留香摇头:“不,我们觉得,这不是青鸟故意安排的,而是青鸟一时不慎犯下的纰漏,也是她留下的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