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44章 蓬山寻仙案03

  “不是……九公子?”胡铁花愣住了。

  “既然世子不认识。”李光寒看向宫九, 勾了勾唇角:“那世子便去审隔壁间的那几个偷渡客吧, 这几个交给我。这些人可都是硬骨头, 还都是练家子,说不准得上点刑才能讲实话。”

  胡铁花顿时一惊。就老臭虫、死公鸡还有道长现在这幅样子,还能上刑?!

  这……这还有活路吗?

  他赶在宫九开口之前, 飞快扒在栏杆上使劲大喊:“九公子,不可以啊!道长受伤了!他腰背被火.药炸伤了!现在动都不能动,万万不能交给李光寒审问啊!他现在如何能经得住刑?!”

  墨麒:“……”

  他原本还只是静静地听胡铁花和宫九的对话, 可听到胡铁花这句“如何能经得”的时候, 他维持的平静顿时崩碎了,几乎就要立即翻身坐起, 脱口而出自己能受得住刑了,但这冲动的话刚到嘴边, 就被墨麒及时克制地收住。

  戒骄勿躁,大忌冲动。墨麒默念了几遍, 将心里莫名滋生出的那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冲动,压制的严严实实。

  他克制地抿了抿唇,保持了沉默, 不大自在地将脸侧去了另一面,面对着墙壁皱眉。

  在掩藏的很好、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内心最深处, 墨麒还是期待着能够再和以往一样, 与宫九一道同行的。

  可在那日冷战之后, 这点期望就显得有些混蛋了。墨麒谨遵着克己守礼的自我要求, 将这点自私的期望压制的很好。

  他面对着地牢湿漉漉的黑石墙边发呆边想, 不论宫九作何决定,是帮也好、不帮也好,他都不会责怪宫九,他也没那个立场责怪宫九。

  墨麒闷骚骚地自顾自在心里一通矛盾纠结,又是期待又是自我责怪,得出来的决定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晓。

  他和宫九冷战之事,也只有他和宫九二人知道,从未述与第三人知晓。

  因此在墨麒不抱什么期望地等待宫九回复的时候,毫不知情的胡铁花还在继续努力着,不想让几位已经重伤的好友再落进李光寒手里受折磨。

  胡铁花满含希望地看着宫九,脸都快被栏杆挤变形了:“真的,九公子,你看道长都趴在床上呢,你什么时候瞧见过道长趴在床上的样子?他真的伤的很重的!”

  墨麒强忍住突然蹿上来的羞耻感,耳尖冒上了一点红意:“……”

  他真的有点想不顾母亲教导给自己的那些什么君子善忍、退一步即进一步的道理,立即翻身起来争这一时颜面了。

  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面前,他都没有这么窘迫、这么注意形象过,可偏偏他就不想在宫九面前表现出半点弱势。

  楚留香也道:“是啊,九公子?你说,你乐意让道长就这么被其他人上刑吗?”

  楚留香稳准狠地抓住了宫九的痛点。

  宫九倒不一定在不在意墨麒会不会被上刑,毕竟上刑的痛楚对于宫九来说并不能感同身受,他所受过的疼痛说不准比这多得多,甚至于他还以痛楚为乐。

  但宫九绝对不能容忍“其他人”对墨麒上刑。

  “其他人”。

  这三个字眼,瞬间就让宫九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膈应了一下,不快活起来。

  李光寒似笑非笑地看向宫九:“世子?”

  宫九寒着脸:“我来审这几个,你审隔壁的。”

  李光寒简直是在刀尖上舞蹈,挑拨着宫九的神经:“世子不是说,不认识这些人吗?”

  宫九冷戾地看了李光寒一眼:“不认识。但我要审这几个。”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威慑语气,“李将军有什么意见吗?”

  “呵呵。”李光寒没再说什么,他笑了几声,伸手对宫九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直坐在对面木桌边,像两尊木头似的士兵立即站了起来,一人掏出一半的钥匙,合在一起,打开牢房的铁门。

  宫九都没看楚留香、胡铁花一眼,径直走到了趴在床上的那人身边。

  墨麒的伤确实是重,又因为刚苏醒时两次动弹挣到了伤口,鲜血已经透过绷带,在雪白的亵衣背后渗出一片殷红。

  “……”宫九心头的阴云莫名的更加沉郁了,他阴沉地道,“谁弄的?”

  他伸手就要去揭墨麒被血染红的亵衣。

  墨麒这下是真的趴不住了,就算是血跟汗水一样的直往外涌,都阻不住他翻身而起:“无事!”

  他撑床坐起,因伤痛而渗出的汗顿时打湿了他散乱的发鬓。

  墨麒刚和宫九对上视线,心中就是一跳。

  ……他又冲动了。

  即便是在剧痛之中,墨麒的脑内还是第一时间冒出了反省的念头。

  宫九的脸色差得简直就像结了冰的深渊,眼神更是冰冷:“看来,是我又自作多情了?”

  他根本没打算等墨麒的回答,冷着脸转身,踏出了牢房:“除了这个道士,剩下的都送去将军府。至于这道士……给我把他换到你们地牢里最偏僻的那间牢房去。”宫九在牢房门外顿了顿脚步,微微侧过脸来,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本世子要亲、自、审、问。”

  ·

  ·

  墨麒趴在床上,两手两脚都被枷锁拴住:“……”

  几个来给宫九送汤饭的仆役,趁着宫九不在,按捺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偷瞄着墨麒,窃窃私语着走了。

  “这谁啊?”

  “侬不晓得呀,世子爷还特地单开了个牢间,把他关进来的哪!跟他一块的,都已经被送出牢了哪!”

  “哦呦,这个道长长得好看的嘞。”

  “你们说,这是不是世子爷他看上了……”

  “噤言!小心你的脑袋!”

  仆役们放下汤饭,飞快地走了。

  宫九出面将墨麒等人提出地牢后,楚、胡、姬就被仆役们送去李将军府了,独留下墨麒一个,被移到一张床脚装着可以移动的机关的床上,一路推去了地牢之中,最深、最偏僻的那一间牢房里。

  被仆役们一拥而上铐住了手脚的墨麒:“………”

  他有些迷茫地转了转被铁环铐住的手腕,不知道宫九这是来哪一出。

  没让他等多久,牢房的铁门就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走进了一个人。

  墨麒侧过脸:“九公子——”

  宫九漠然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鞭子:“你在喊谁?”

  墨麒顿住了,看了看宫九手中拿着的鞭子:“……”

  怎么觉得宫九有种来者不善的意味。

  墨麒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楚留香和胡铁花他们,宫九都已经放出地牢了,为何单单把他留下?

  宫九嗤笑了一声,看着墨麒的眼神,真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似的:“你是明知故问?自然是审问你了。”

  他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墨麒一眼:“你这幅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倒是挺不错。”

  墨麒根本不知道宫九在搞什么名堂,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宫九这听起来怪怪的话:“…………”

  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宫九冷冰冰的眼神像把刀子似的划过墨麒面颊的每一寸起伏,慢慢道:“你知不知道,对待不配合的犯人,都是怎么做?”

  “……”墨麒无言半晌,只得低声道,“九公子,你还没有问我问题,我又该怎么配合你?”

  宫九就跟听不见墨麒说话似的,他慢条斯理地将在手中缠绕了几圈、细蟒一样的鞭子展开了,毫无征兆地“啪”地一声,几乎擦着墨麒的脸颊抽在枕头上。

  鞭子带起的劲风,刮得墨麒的脸都仿佛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宫九仔细看着墨麒深邃的就像墨潭一般的眼眸,却失望地未从里面发觉一丝一毫的恐惧慌乱,甚至就连惊讶都没有,就像是笃定了宫九没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似的。

  可他明明四肢都被铐着,背后又受了重伤,甚至连内力都被药封住。

  为何他依旧那么笃定?那么沉稳?好像世间万物都尽在他的眼中,好像此时被铁链困束住的人不是墨麒,而是他宫九……

  宫九指尖一热,突然发觉这个幻想令他有些着迷。

  他执着鞭子的手突然一颤,胸膛因为深呼吸而急促的起伏了几下:“把眼睛闭上。”

  墨麒无奈:“你——”

  宫九完美得如同玉雕玉琢般的面庞,飞速渲开一抹嫣红。

  像是被用最娇嫩的桃瓣挤出的嫣粉花汁亲吻过的水面,这抹酡粉色的涟漪慢慢晕开,在他上调的凤眼眼角细细着上最鲜艳的姝色。

  如果现在被铁链绑在床上的人是他,拿着鞭子的人是墨麒……宫九不可抑止的、着迷地想。

  他拿着鞭子的手在发抖。

  不是生气,不是恐惧,是一种滚烫的激动、一种汹涌的澎湃浪花一波又推着一波地占据了宫九的指尖,手臂,四肢……以至于整个身体。

  墨麒不由自主地撑起了身体,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

  为何会突然发病?!

  这也太奇怪了,难道宫九哪里受伤了?不,不会,他没有在宫九身上闻到任何血腥味。那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宫九了?

  鞭子分明是在宫九自己手上,被困束住的人也是墨麒,不是宫九,为何突然宫九就发病了?

  宫九的眼睛亮的惊人,死死地盯着墨麒,他的四肢软得几乎维持不住站立,向前踉跄了几步,就扑到了墨麒的床头边,鞭子从他的手中滑落。

  细蟒鞭的尾尖倏然划过宫九也开始泛着粉的指尖。

  然后是他正在随着克制冲动而颤抖的腰际。

  最后无声地落在地上。

  宫九就像是完全遗忘了自己特地带来的爱鞭似的,一双眼睛就只看得到墨麒身上的铁链了,就是一双手都因为难言的冲动而颤抖着,也依旧伸手要和墨麒抢那些黑乎乎、一看就很适合捆绑的铁链。

  墨麒顾不上背后的伤了,往侧面微微仰了仰身子,容宫九硬是钻进铁链、床和他三者共同形成的空隙里,然后在对方就要得逞,将链子绑在颈间的时候,以左臂撑着身体,伸出右手,牢牢摁住了宫九蠢蠢欲动、想要自己勒死自己的双手。

  “你怎么回事?嗯?”墨麒的气息几乎紧贴着宫九的唇瓣,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差那么几毫。

  考虑到不能让犯人舒坦,铁链的长度并不太长,宫九硬要钻进来后,两个人几乎就是叠压在一起的。

  即便墨麒已经尽力撑着身子,也依旧避免不了和宫九相触碰的情况。

  “上次我给你的阵法,你用了没有?”墨麒低声问。

  宫九眼角的红意更甚了,根本没有听他的话的意思。

  墨麒抓住宫九双手手腕的右手微微用力,加重了语气:“你是不是逆用了那个阵法?”

  手腕处传来的些微疼痛,暂时满足了宫九渴求的部分欲望,他微微有了点神智,但很快又用一种更加着迷的眼神凝视着墨麒,挣着手想要去抢铁链。

  曲起的双腿撞到墨麒绷紧的腰上。

  宫九语调迷离地上扬:“用了……我给小老头送了一副画,我亲手磨墨、亲手动笔画的。”

  墨麒的瞳孔一缩:“你在画里逆用了阵法?”

  宫九喘了几下:“——对。”他极为不满地踹了墨麒一脚,“松开手,你内力都没了,我也没有找你‘帮忙’,难道你还想阻止我?”

  墨麒沉默地看了宫九一眼,没松开手。

  “多管闲事。”宫九还盈着水光的眼睛烦躁又嫌弃地睨了墨麒一眼,立即催动内力,就要强行挣开墨麒的右手。

  可挣来挣去,墨麒的手简直比万年玄铁做成的铁箍还要结实。宫九除了累的气喘得更急,根本没讨到半点好处。

  宫九因为发病而有些迟钝的大脑这才意识到一件事:“——你没被禁住内力?!”

  脑袋都被无柴之火烧的滚烫了的宫九瞪大了眼睛,红艳艳的眼角因为眼睛睁的有些大,原本的水雾突然扑簌滑落了一滴。

  墨麒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被铁链拷住的四肢咯噔作响,很快便以缩骨功滑出了铁链。

  宫九大脑一片模糊,根本没看清墨麒是怎么操作的,总之再等他稍微清醒过来一点的时候,被铁链拷住的人就已经从墨麒变成他了。

  不仅如此,墨麒还将原本就短的铁链又打了几个环扣,又将用不着的被单、棉絮撕掉,塞进铁链与宫九的手腕之间,免得宫九借用铁链磨破皮肉获取疼痛。

  墨麒做好这一切后,默默站起身子,转过身背对宫九,在仆役们原本给宫九准备座位上坐了下来,对身后的一切暧昧响动都充耳不闻。

  墨道长:……

  墨道长木然地坐在椅上,想:……结果还是又遂了他的愿了。

  墨麒想想不久前,他那么坚决地拒绝宫九的那天,又想到这几天、还有方才在牢房里的那般纠结矛盾,顿时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好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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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九既然开口要了墨麒等人,李光寒心里自然清楚,这些人和太平王世子必然是认识的了,宫九这是要保他们。

  因此,当众人在宫九的带领下离开了牢房,不出半个时辰就换好了装束,又跟着宫九光明正大的走进提审室的时候,李光寒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

  ……当然,他是不会想到宫九和墨麒偷偷摸摸单开牢间后的那番折腾的。

  彼时他正侧着脸轻轻咳嗽着,一旁的亲卫见状立即给他端上了热水,李光寒猛灌了几口,压下了喉头的腥甜之意。

  “李将军,你好像身体不大好啊?”楚留香的右臂与右手被墨麒重新换药、包扎过了,此时吊在胸前,看起来惨兮兮的。

  不过他再惨,也没有坐轮椅的姬冰雁惨,更不会有非要坚持跟过来的墨麒惨。

  墨麒上药的时候,给自己用的都是狠药,光是看那药汁倒在血肉上,立即嘶嘶作响、腐蚀坏肉的模样,也能知道墨麒浑身紧绷、几近痉挛的肌肉,究竟是在和怎样的疼痛做对抗了。

  便是如此,墨麒还是在上了药粉,换了绷带后,就直接跟来听审了。若不是能瞧见他苍白如纸的面色,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站得如同一株雅正的墨竹一样的男子,背后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以及他刚刚是如何面不改色、轻而易举地搞定发狂的九公子的。

  憋了快有小半个月,终于又得以满足的宫九,面上带着一抹餍足的红晕,心情也舒畅不少。总算有点良心来关怀一下被他抢了床的墨麒了:“你出汗了。”

  宫九垂了垂眼,看向墨麒后背,被黑色长袍所覆盖的部位:“不会渗到伤口里吗?”

  墨麒:“无妨,不影响药效。”

  宫九简直要笑出声:“难道你感觉不到疼?”

  墨麒没想到宫九在冷战之后,不仅出手救了他,还会这般关心他痛不痛。忪怔间,他的大脑突然自顾自地踹开了克制受礼的枷锁,放纵又自我地错搭上了根非理智的弦,一句带着些微调侃之意的话语就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滑出了唇齿之间:“九公子,也会怕疼?”

  宫九关心不成,反被冤大头调侃,顿时刷的合上了扇子,脸色很不愉快地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我不同。难道你的百宝囊里,就没有一点止痛药吗?”

  墨麒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但止痛药吃了会犯困,影响思考。”

  “啪!”宫九一扇狠狠拍到了墨麒背后。

  他的脸色居然能比墨麒这个被捅了伤处的人还要难看,冰冷地道:“现在呢?影不影响思考?脑袋清不清楚?”

  墨麒当真被宫九这一扇子打的差点眼前一黑,栽倒下去,险险撑住墙后,反手推开宫九的扇子:“……我吃。”

  他都分不清楚宫九到底是想让他痛,还是不想让他痛了,心情复杂地无奈从百宝囊内摸出了止痛药,干咽了下去,这场小小的闹剧才就此收场。

  墨麒看了看宫九,没再说话。

  其实他不吃止痛药,并不是因为他所说的“会困,影响思考”,而是因为在很久之前,止痛药就已经对他来说没用了。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颗宫九逼他吃下的止痛药在入喉后,伤痛似乎当真缓解了些微。

  墨麒掩饰性的抬手,整了整衣领。

  楚留香恰好这时回过头来,瞧见墨麒的小动作,顿时迷惑地侧了下头。

  整理衣领,这是道长心情愉悦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方才宫九和道长,聊到了什么让道长高兴的事情了吗?

  楚留香带着淡淡的疑惑扫视着墨麒和宫九,被宫九冷厉的眼神瞪了一眼后,识时趣地飞快转回头去。

  宫九并不高兴地环抱起手臂,因为他原本不打算理睬墨麒的计划,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搁浅了。

  李光寒饶有兴致地看完宫九和墨麒的争执,待墨麒吃完了药,才在宫九充满警告意味的冰冷眼神中,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又灌了一杯热水后,看向提审室中央跪着的四人。

  “说罢,你们为什么要偷渡白云城?”李光寒冷冽的声音灌入了四个大汉的耳中。

  “李、李将军,这是误会,误会啊!”

  若是唐远道也在这里,他大概就能很快分辨出,这个大汉的声音,和先前他在江山醉听到的楼下客房争执声完全相同。

  领头的那个汉子,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光寒,咽了口口水道:“我和我兄弟,不、不是要去白云城,是我们的船遇上了风浪,为了避开风浪,我们才不得不转到去白云城的航向的……”

  领头大汉大呼小叫地喊冤:“是真的啊!我们当真不是要去白云城!”

  李光寒冷冷地道:“放屁。”

  那汉子被李光寒这句噎了一下,慌张地跪直起身:“真的,我发誓,真是这样的!没有半句谎言!”

  李光寒:“从满里出南海,要么去琉璃,要么去白云城。你船上的物资根本不够支撑到去琉璃的,却恰好够用到白云城。”

  胡铁花忍不住撇撇嘴。他小声和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姬冰雁嘀咕:“咱们还什么东西都没带呢。”

  道长那竹筏划的,简直了。难怪和楚留香再去买船的时候,楚留香非不肯买艘结实的大船,一定就要买那个小小的竹筏。

  李光寒的话停顿了一下,往胡铁花的方向飘来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了,九公子,你说你要审问这群人,你可审过了?他们是怎么去的白云城?什么时候去的?去白云城所为何事?”

  一直被李光寒无视的楚留香道:“我们划竹筏去的白云城,就在昨天你抓我们的当天去的,道长去白云城是为了帮徒弟领略剑意,我们……我们就是跟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楚留香说到自己和小胡、姬冰雁为何要跟去的时候,声音忍不住虚了一下。

  他们这目的说的,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侠以武犯禁”的味道——当然,这是按李将军的标准衡量的。

  李光寒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他的目光掠过楚留香、胡铁花和姬冰雁,最终落到了墨麒身上:“那个小孩,是你的徒弟?”

  墨麒知道,李光寒讲的是唐远道,于是微微颔首。

  李光寒:“你带他去白云城,是为了让他领略剑意?”

  墨麒继续默然颔首。

  李光寒并不愧疚地道:“满里禁航白云城,你私自出航,就是犯禁。受此重伤,无怨他人。”

  墨麒没看宫九和胡铁花等人皱起的眉毛,反倒是颇为认同地点头认下了。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认为李光寒说的没错。

  姬冰雁却忍不住这口气,他如今可还呆在轮椅上呢,一双腿都像是在被刀子剜肉似的:“那也不必上来一声不吭,就用□□打我们?恕我直言,我们还罪不当死吧?”

  姬冰雁在同众人来之前,好歹也是查过禁航令的,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犯了令被抓住的人所受惩罚只是监狱中呆到禁航令解除而已,甚至连罚金都不需要交,不然他又怎么可能同楚留香他们一块乱窜?

  “那是对我南海那些普通渔民的。他们中有人迫于生计,不得不出海,和你们又不同,自然不能罚的太严。”李光寒好笑地哼了一声:“而且,不用□□,能治得住你们?能治得住白云城做乱的那些江湖人?你以为白云城那些没敢探头的家伙们,是被什么东西打服的?”

  “李将军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江湖人似的。”楚留香试探地道。

  李光寒随口答道:“确实不是。我的枪法,是我家祖传的。我家世代从军,从未涉足过江湖。”

  胡铁花咂咂嘴:“难怪,我就说,怎么会有江湖人一听老臭虫的名号还能下得了这个手,看到道长的浮沉银雪还有胆量开火的。”

  这算不算误打误撞?那个拿着火筒的小兵,可算是一发□□就打赢了如今的江湖第二。

  李光寒意识过来,这些江湖人分明是在互相打着掩护,明地里乱无章法的闲聊,暗地里实则是在套他话。

  他皱了皱眉,不打算再和楚留香他们废话,转回头,继续审问那四个壮汉:“你们继续说。谁能跟本将军解释解释,以你们的物资存货,你们四个出航,到底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四个被枷锁绑在一块的汉子,互相苦着脸对望了一会,领头的那个人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我们确实不是要去琉球,”他一看李光寒的脸色,立马慌声道,“但也不是去白云城!”

  “我们、我们是想去寻蓬山仙人……”领头大汉虚虚地慢慢放低了声音。

  李光寒:“……”

  李光寒:“你说什么。”

  领头大汉还真当李光寒是没听清,于是挺直腰杆,愣头愣脑地放大声音喊:“我们是想去寻蓬山仙人的!!”

  李光寒:“……”他被大汉如雷贯耳的吼声震了震,过了一会才说了句,“可笑。”

  领头大汉急了:“是真的!蓬山仙人是存在的!”他的眼睛在提审室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惊喜地落在穿着道袍、持着拂尘的墨麒身上,“这位道长,你肯定是相信的对不对?”

  墨麒:“无稽之谈。”

  领头大汉气急,脸红脖子粗地指责墨麒:“怎么你这个道士一点信仰都没有!我可是有蓬山仙人当真存在的证据的!”

  “对啊对啊,我们有的!”

  “我们也不傻……”

  剩下的三人也很不服气地应和起来。

  胡铁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都相信“蓬山仙人”这种故事了,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傻的。

  李光寒举起案桌上的醒木一敲,压下了四人的吵嚷声,他指了指领头大汉:“你继续说,你有什么证据?”

  他随意看了眼靠放在身侧的□□:“如实招来,你们不会想知道,一个人身上究竟要戳多少个窟窿才能被活活痛死的。”

  领头大汉的心哇凉哇凉:别说多少个窟窿了,就是半个窟窿他也不想被戳啊!

  他缩了缩脖子,心惊胆战地老实交代道:“我们原本不是南海的人,我们是从金陵来的。”

  “半年前,我在金陵的酒楼结交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酒兴浓时,这位王公子和我说,大富大贵算得了什么,他已经寻得了一个好路子,若是能成功,别说什么大富大贵了,就是长生不老、与天同寿也不是不可能。”

  领头大汉吞了口口水:“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他说的特像有那么一回事,后来那个王公子就跟我说,他决意已定,准备第二日就出发去南海寻找蓬山仙人,求仙人点化他。”

  “他还跟我说,如果仙人点化成功,他就会托身一根木杖为假尸,让那木杖化作他的模样,遨游南海,自己则和蓬山仙人一同离去,登上天庭去当仙人。这可是少有人知的升仙捷途!”

  李光寒眯起眼睛。

  领头大汉:“他刚离开那会儿,我也没当回事,还是带着兄弟们照常继续做生意。岂料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皮草生意连连亏本,现在各个家里都债台高筑……我就想起了王公子的话。我想,他应该没必要骗我吧?于是,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满里。”

  “我四处打探了一下,果真听闻南海有许多人被蓬山仙人点化成功,尸解之后,尸体安详而仙风道骨,不会浮肿便能浮于海面之上……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成功了。”领头大汉直瞪眼睛,“这不就说明,王公子说的是真的了吗!”

  姬冰雁看着领头大汉深信不疑的模样,呵呵了两声:“这到底哪来的傻子。”

  王公子这分明就是被杀后弃尸海上,这领头大汉不仅不想着赶紧报官,居然还能真跑去相信什么“蓬山仙人”的传说,简直可笑!

  李光寒:“你将这位王公子告诉你的,关于如何寻找蓬山仙人的话细细说来。”

  领头大汉绞尽脑汁地回忆:“他也没说多少……就是说,蓬山仙人虽是在满里,却极为难寻,想在满里城内寻见他,便如大海捞针,极为困难。”

  “但蓬山仙人每每点化了人后,都会送那被点化之人尸解升仙后,以木杖化作的假尸遨游南海,而且为了不打扰渔人白日的劳作,送假尸都会在晚上来做。因此,要寻这蓬山仙人,与其在满里城没头没脑的一通瞎找,倒不如每晚夜深人静后,启程去南海之上,等待要来送假尸的仙人。”

  姬冰雁的嘲讽简直就要从话语间溢出来了:“哪家仙人会天天没事干,晚上跑去南海倒尸体?还不打扰渔人白日劳作……只怕是他白日不好现身,容易被人抓住,露出马脚,才选择在晚上弃尸的吧!”

  领头大汉怒目圆瞪,坚持维护蓬山仙人的仙格:“你休要胡说,这皆是神仙体贴,眷顾百姓!”

  姬冰雁懒得再说,闭上眼靠在轮椅上休息。

  楚留香蹙起眉头道:“你方才,是不是说那王公子是个‘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

  领头大汉疑惑点头:“是啊!可有钱了!我们吃酒的时候,他一出手就包下了一整层酒楼!那可是金陵的酒楼啊!”

  在止痛药的效用下,思路已经不由自主顺着领头大汉的话走的墨麒,不由地用他迟钝下来的脑子思量着,包一层酒楼到底需要多少钱,不过在他的脑子开始数一只宫九,两只宫九之前,他放弃了这项活动。

  金陵也有江山醉,他包他自己的酒楼,一个铜板也不用花。墨麒用迟钝的大脑,肯定地得出结论。

  楚留香语速飞快:“既是如此,他必定出身名门亦或是富商大贾,为何他身死,家中却无人报案?他可曾说过自己是哪一家的人?”

  领头大汉哑然:“……我不知,他没有说过。”

  宫九看了他一眼:“那位王公子都为了宴请你包下一整层酒楼了,你却连他是哪家人都不知道?”

  四个绑在一块儿的汉子异口同声:“英雄不问出处!”

  众人:“…………”

  胡铁花诚恳对李光寒道:“我觉得就以这四个傻子的智商,说他们是为了去白云城捣乱的,真不大可能。”

  李光寒心里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他有些厌烦的拍了下醒木:“那你可知,那位王公子究竟是从何得知这‘升仙捷径’的?”

  领头大汉傻了吧唧摇头:“不知。”

  李光寒:“……你知道什么。”

  领头大汉一脸委屈:“我确实什么都不知啊!”

  李光寒正面迎对了方脸汉子满脸委屈的模样,本就有些暗痛的脑子顿时一阵眩晕:“……把他们给我关回去!让画师过来,把他们见的那个‘王公子’的画像画出来。”

  一旁的小兵立即上前,将四个傻子提溜走了。

  楚留香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对李光寒道:“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光寒面无表情地去摸自己放在身侧的□□。

  楚留香顿感背后凉飕飕。

  李光寒:“不可。”他慢慢站起身,将□□背回身后,冷淡道,“我放你们出来,是因为太平王世子保你们,却不是我信你们。劝你们快些离开南海,莫要再插手南海之事。”

  说罢,他便和楚留香擦肩而过,领着自己的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胡铁花看了看人去屋空的提审室:“老臭虫,你想和李光寒说什么?”

  姬冰雁不无嘲讽地睨了楚留香一眼,心情依旧不愉快。

  楚留香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本准备问,满里现在到处都在谣传他被‘仙人’拘走的故事,这故事可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他被拘走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铁花一拍大腿:“对啊!我都忘了,他也被那个‘蓬山仙人’拘走过!”他激动了一下后,又迟疑起来,“可……看李将军的样子,他似乎不大可能将这事告诉我们……”

  楚留香望向宫九:“世子能否问问他?”

  宫九皮笑肉不笑:“否。”

  他凭何要帮楚留香做这种事?

  楚留香叹息:“好罢,那再等等。”

  雀翎的信应当已经送到,包相的手令很快就能传来,到时,他们便能直接问李将军了。

  不过现在——还是赶紧先把不听话、非要跟来听审的道长给送回屋去。

  楚留香皱着眉头看墨麒已经有些发散的眼神,都不确定这一场审听下来,墨麒可有听进去什么东西。

  他和胡铁花默契地一同上前,一人一边,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墨麒:“走,回去休息。”

  冷汗已经湿透了墨麒的衣衫。即便是汗水不会影响药效,但带来的疼痛感却半点不会少,再加上伤口最初并未得到最及时的治疗,墨麒已开始发烧,此时的状态糟糕透顶。

  他近乎是凭本能在行动。在被楚留香和胡铁花扶住手臂的时候,墨麒立即做了个平日绝不会做的反应——他坚决又嫌弃地把两人甩开了。

  墨麒低声咕哝了句:“烦。”

  汗湿的衣服沾在身上,本就极不舒服,楚留香和胡铁花一挨过来,扶住他的手臂,手臂上的衣服被扯住,顿时更让他觉得皮肤被汗湿的衣服弄得极为刺痒了。

  他甩开惊到了的楚留香和胡铁花后,一个人昏昏沉沉地往前踉跄了几步,被堆放在地上的铁链一绊,顿时失去平衡,往前摔去。

  宫九听闻身后异动,才一回首,背后就突然压下一个沉重滚烫的身体:“你怎——你发烧了?”

  宫九想保持的距离,顿时被这一摔和墨麒异常滚烫的身体撞飞了。

  众人纷纷回头,就瞧见宫九握着墨麒手腕子,而墨麒则昏昏沉沉、踉踉跄跄直往宫九身上倚的模样。

  楚留香:“……”

  胡铁花:“……”

  不是,道长。

  刚刚还嫌弃我们烦呢,怎么这会就使劲往人九公子身上黏了?

  你倒是撒开九公子啊?

  宫九反手抓住墨麒的肩膀,才把墨麒往外推了一点,就被墨麒又强行挤回来了:“……”

  墨麒迷迷糊糊把自己的脑袋往面前的一团雪白中一栽,左右蹭蹭,皱眉不满:……毛毛呢。

  毛毛不见了。墨麒失望地把下巴搁进宫九肩窝,深吸了好几口气。

  ……奇怪,华雪池里的雪狐不仅秃了,而且还换了皂角?以为自己正在吸雪狐的墨麒迟钝地想。

  墨麒不甘心地又深吸了几下。

  ……新皂角还可以,挺香的。下次就叫人送这种皂角来。

  墨麒把自己埋在雪狐的肚皮里,枕着不动了。

  被墨麒整个死死黏住、肩窝被墨麒下巴咯得慌的宫九:“…………”

  他还真没想过,墨麒发个烧居然能这么黏人?挨挨蹭蹭的,还会撒娇?

  宫九原本还阴云密布的心情,顿时被太阳悄悄揭开了一角。

  这种重新站到强势的一方,仿佛掌握着墨麒命运的感觉,令宫九终于愉悦起来。

  在这种愉悦感觉的主导下,宫九甚至半推半就地把墨麒推到背后,反手背起来了:“也就是有我在吧,不然你怎么办?”

  仿佛是空气的胡、楚、姬:“…………”

  我们,可能并不存在。

  满肚子话却一句也不敢说出口的三个人,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脚步不停,直往地牢外走,头也不敢回,就怕看见宫九背人的模样后会被宫九灭口之类的……

  “等下!”楚留香突然道,“嘶!”

  紧张之下,他忘记了自己右臂已经受伤,本能地挥了一下右手。

  众人立即止住脚步,在楚留香噤声的手势下悄然屏住呼吸,绷紧身体戒备。

  前方拐弯处的通道里,连续出现了几声沉闷的人体倒地声音。

  地牢铁台上摇摇晃晃的烛火,明明灭灭。

  下一秒,噗嗤一声,诡异地熄灭了。

  烛绳上飘起一缕细细的、断断续续的白烟。

  小小的铁窗泄进的月光,映照出来人的身影。

  一个侏儒一般矮小的东西,正佝偻着身子,从拐弯处,一步步,悄无声息地走来。

  那缩成一团的影子,映在地牢黑色潮湿的墙面上,铺出一片诡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