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35章 送子观音案08

  不是每个人, 在落崖后都有大气运, 能够醒来的。

  ……也不是每个人, 在落崖后醒来,会发现自己的胸前,突然多了两个东西的。

  从地上惊坐而起的宫九, 一脸冰冷地低头瞪着自己皱皱巴巴敞开的衣襟,以及胸前突然多出的柔软弧度。

  这弧度也并没有太过夸张,不像那些异人的尸体一样饱满, 只是以往那些坚硬的肌肉线条柔化了许多, 又多了那么一点点起伏。但宫九的手指触摸上去的时候,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胸膛, 和以往的结实全然不同的柔软触感了。

  宫九放下手,坐在地上, 太阳穴突突地跳,脸色阴沉可怖:“……”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摔死了, 不然怎么会做如此荒谬、如此怪异的噩梦?!

  …………而且此时,他的胸口竟有点隐隐的胀痛了。

  这不是梦。

  这他妈居然不是梦。

  宫九忍着胸口的胀痛想。

  “卜巴哒巴库咘咘……”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叽叽呱呱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

  接着有人用生硬的中原话, 为那个奇怪的声音做翻译:“他说,你的同伴醒了。”

  窸窸窣窣的拨开树枝声和踩踏落叶声由远及近。

  宫九循声望去, 就见身畔的灌木丛被一柄极为眼熟的银色拂尘轻轻拨开, 宫九仰起头, 恰好和从密林后转出来的墨麒对上视线。

  墨麒身上的道袍, 已经破破烂烂了, 褴褛的黑色道袍,行动间露出内里白色的里衬,染着血。

  宫九惊愕了片刻,本能地翻身而起:“你没摔死?!”

  墨麒无奈地看了宫九一眼,目光在触及宫九袒露的胸膛时,飘忽了一下:“没有,我们都被这里的土果人救了。”

  墨麒走到宫九身边站定,冲宫九稳稳地伸出手,目光却闪避似的越过宫九的肩头,落在宫九身后的土地上,他轻轻替宫九拉上了衣襟,藏在黑发间的耳尖一片殷红:“……穿好。”

  宫九:“……………………”

  他猛地伸手,一把摸向墨麒的胸膛。

  结实的,饱满的,富有弹性的,极具力量的胸肌,一块没少。

  墨麒:“………”

  从密林后又转出两个只用树叶、草枝当衣服的男人来,一个人长得白白嫩嫩,但身形矮小,如同女子;另一个则是和那矮个子打扮的差不多的西夏人,五官深邃,皮肤雪白。

  那个矮个子高兴地冲宫九道:“库齐巴巴,咘咘萨拉切。”

  宫九面无表情:“…………”

  那西夏人道:“他说,你醒了,你们身上的伤都是土果治好的。”

  宫九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那里已经被墨麒整理整齐的衣襟遮住了,只能看到一点隆起的弧度:“土果?”

  墨麒看了宫九一眼:“嗯,说是能帮助疗伤的圣物。”他指了一下自己的胳臂和腿,“先前摔落悬崖时,我的肋骨、胳臂和腿骨都已经摔断了,他们帮我接了骨,用土果制成的药膏治好的。”

  宫九持续低头:“……那为什么我会有这东西?”

  墨麒:“……”

  西夏人飞快地解释道:“这是土果的副作用,会有催乳的效果。”

  宫九踩碎了脚下的岩石。

  他的内功心法特殊,只要不死,再重的伤给他一段时间,自然会痊愈,谁他妈要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疗伤了?!

  那西夏人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又看向墨麒:“你们都已经好了,那就快走吧。”

  宫九简直有点难以置信——要知道这种情绪对九公子来说多么罕见——他看看西夏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冰冷的语调不由得有些扬高:“这东西什么时候能消?还能不能消?”

  你居然管这他妈叫“好了”?宫九的眼里开始蹿起震怒的冷火。

  然而,西夏人的声音竟还能比宫九更冷、更生硬,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毫不掩饰的抗拒和排斥:“挤出来不就消了。快些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外人。”

  宫九:“……”

  宫九:???

  我大抵确实伤的有些重,应当是听错了。

  挤出来???

  宫九头转向墨麒:“你是怎么消的?”

  先前墨麒说,他也用了土果治疗。宫九不信,难道冤大头也是挤……?!

  他想不下去了。

  宫九感觉自己胸口更加胀痛了。

  被宫九死死盯着的墨麒,眼神微妙的一错,躲闪开了宫九想要和他对视的目光,他微微侧过了脸,没有直接回答宫九的问话:“……不远处有片空地,旁边也有溪流,水源是干净的。”

  竟是默认了。

  说真话,墨麒醒来,面对和如今宫九一样窘迫的情形时,最大的庆幸就是宫九还没醒——以及宫九也和他一样用了土果了。

  这窘境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的——这或许是最能让身处窘境之中的人,稍微感到那么一点安慰的事情。

  但他比宫九要更容易接受一点,或许是曾经遇到过的困境比这更可怕的比比皆是,像这样并不危及生命,最多有些尴尬的境况,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是人家一片好心,为了救活从崖上坠落的他们俩,才喂的土果,他们总不能恩将仇报。

  墨麒的心态一向良好,即便是遇到这等窘境,也还是先想到人家的救命之恩。

  宫九第一次——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常人所说的“天旋地转”和“如遭雷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几乎空白一片的脑子里,先是蹦出了“冤大头也吃了土果,他之前也有胸的”这样的念头,接着这念头又变成“他怎么挤的?!!”的心神俱震,最后这震惊,又在另一个终于醒悟过来的事实下支离破碎。

  宫九抬起头,状似自然垂下的手掌掌心里,有暴虐的内力在酝酿:“你们看到了。”

  他这般狼狈至极的模样,这两个家伙都看到了。

  西夏人不快地皱起眉头:“什么?”他还当是宫九不能接受要挤……咳,的事实,随手指了一下墨麒,“你要下不了手,叫你同伴帮你挤!”

  墨麒:“……!”

  道长震惊地微微睁大眼睛,失手掉落了手中的百宝囊。

  宫九:“…………”

  我一定是疯了。宫九往后退了一步,冷戾的目光刮向张口就说让墨麒帮他……的西夏人,心想,不然为什么会产生这么荒谬的幻觉?!

  他们必须、必须死在这里!

  西夏人对宫九暗起的杀意毫无察觉,他甚至还添油加醋道:“你现在胸口胀痛吗?还是快些处理,不然积得多了可能会不小心喷——”

  墨麒惊得一把抓住了西夏人的手腕。

  这……这可是诛心之言哪!

  万万说不得!

  宫九掌心酝酿的内力鼓噪得愈发暴烈了,他慢慢朝着那土果人和西夏人逼近了几步,眼神阴冷:“你们都看到了,还让我走?”

  “——可以,我走了,你们便永远留在这里罢!”

  宫九运了十成十内力的掌风,带着无比的震怒,话音未落便向那两个人拍去。

  然后被墨麒的手举重若轻地截在半路了。

  宫九的声音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你急什么,解决了他们,就是你。”

  “他们一片好心救了我们,不可恩将仇报。”墨麒无奈地轻拂过宫九的穴道,将他定在原地,对上宫九银针似的扎向他的眼神,忍不住提醒道,“……你又打不过我。”

  宫九怒极冷笑:“打过你,和杀死你,是两回事。”

  前者看的是武力,后者看的却是诡计。

  墨麒:“但你并不想杀死我。”

  宫九:“我——什么?”

  墨麒深深看了宫九一眼:“不然,我当时都已经将你拍到松枝上了,为何你还同我一块跳下悬崖?”

  宫九:“……”

  墨麒不讲这事还好,一讲这事,宫九心头无名火霎时蹿得更高了:“我何时请你救我了?再者说,你选的那是什么松枝,我才挂上去,它就折了!”

  看到墨麒摔下去的片刻,宫九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跟着一块跳下去的,但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

  好好的活着不好,非要去寻死做什么呢?

  然而,就在宫九打算借着松柏之力,攀回山腰的时候,火.药的余震直接将那松柏连根震断,宫九还没来得及借力,那松柏就带着他一路坠下了悬崖。

  墨麒哑然:“……”

  动之以情似乎行不通了,晓之以理在宫九这儿更不可能,墨道长只得对着宫九加重语气道:“不准杀人。”

  他解开了宫九的穴道,一只手紧紧握住宫九的手腕,方便他随时钳制宫九。接着转回身问那西夏人:“你可知,在这密林之中,有无数墓碑?在这些坟墓里葬着的,恐怕都是为了土果而死的无辜人。”

  西夏人不近人情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但他看了看傻傻看着自己的矮个子,又板起脸,对墨麒再次道:“离开这里!走!”

  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墨麒打算离开,再去查一查医书和河西的地方志。既然有了“土果”这个目标,想必能摸出点蛛丝马迹。

  但宫九可不这么想,他没能弄死这两个家伙,就已经算是这两人祖上冒青烟了,他们还敢叫他滚?

  宫九呵呵冷笑:“你们手上有土果,那要么你们就是杀死这些死者的凶手,要么,你们就是被杀死这些死者的凶手夺走了圣物,被一路追杀逃亡到此的。”

  宫九:“若是我把这消息,在河西的大街小巷里传一传……你们猜,你们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宫九极不愉快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这土果带来的另一个害处:他现在的皮肤,滑嫩得简直跟块奶豆腐似的。月光下皮肤的颜色看不真切,但想必也是白了许多。

  看看那在月光下简直白的反光的土果人,也能猜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变化定然是土果带来的。

  娘们唧唧的!宫九在心里怒道。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胀痛更加难以忽视了,不由地想起之前西夏人差点说出口的“喷出来”,脸色顿时难看到极致。

  土果人焦急地看向西夏人,不知道宫九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自己同伴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土果人又叽叽咕咕和西夏人说了点什么,神色有点央求的意思,西夏人才缓了缓脸色,转回头来,对墨麒道:“我们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知道的事情,但你们一定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也不能让任何人来害我们。”

  虽然不认识墨麒和宫九,但西夏人在心里已经有了本能的判断。

  墨麒颔首,承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宫九在墨麒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

  墨麒巍然不动:“……”

  唉……一会还是得劝他把……咳,给挤了。墨道长一边挨踢,一边心理负担沉重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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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九胸口的胀痛,在他独自去溪边处理过之后,果真便如西夏人所言的自然消退了。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确认确实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结实弹性,才在墨麒身边坐下。满含杀意的眼神仍是狠狠地扎向西夏人和土果人。

  等此案一结,冤大头走了……呵呵。宫九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四个人坐在密林里的石头上,望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布满林子的墓碑。

  西夏人心情压抑地开口,依旧是那有些奇怪的官话腔调:“土果人在河西密林生活了千年,他们的圣物便是土果。”

  “这种果实的植株生长条件极为严苛,只能在土果人的故居生长,被带离了故居便会立即枯萎。”

  西夏人让土果人从怀里摸出一颗青紫色的果实,放在掌心让墨麒他们看:“这是我们手上最后一颗了。”

  土果人眼巴巴看着西夏人,直到那颗果实又被西夏人送回他怀里,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种果实,药用价值极高,能够养生固体,并且具有镇痛、加速伤口愈合之效,对女子尤为有效,可解月事的痛苦、助产、催乳。但前提……是以正确的方式除去土果上的毒素,再以特殊的处理方法处理这土果,方可服用。否则,便会胸乳满涨、胃部积气,中毒而死。”

  墨麒的心里一沉:“难道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凶手为了试出土果的正确处理方式,才……”

  西夏人抿紧了唇:“这并非我们所愿。我是北图——就是他,”西夏人指了指土果人,“我是被北图救回土果人故居的,在土果故居生活了不到三年。但好景不长,前段时间,我们的故居突然被一伙黑衣人霸占了,他们不仅占据了我们的家,还屠杀了我们的家人。我带着北图仓皇逃跑,他恐怕是土果唯一留下来的人了。”

  北图也听不懂自己的同伴在说什么,感受到墨麒和宫九投来的视线,白嫩嫩的脸上就局促地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带着几分天真的意味。

  “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西夏人拉住北图站了起来,“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他拉着北图,转身就要走,被墨麒喊住了。

  “土果故居已经被占领了,土果人也只剩下北图一个,现在那些杀手仍然在追杀你们,你们不跟我们走?”墨麒问。

  西夏人摇头:“不。我和北图都希望能生活在河西的密林里,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宫九眯了眯眼睛:“那你们的故居,究竟在哪呢?”

  墨麒轻轻拽了宫九一下。

  “怎么?”宫九睨了墨麒一眼,“冤大头,你难道不想抓住那些凶手吗?你也听这人说了,那些杀手现在就在他们的故居里,只要知道他们的故居,就能把那些家伙一网打尽。”

  西夏人冷冷地道:“我们不会告诉你们的。用圣果救你们,是北图的意愿,却不是我的意愿。原本我们就打算离开了,反正没有土果人的秘方,那些家伙永远也不会知道该怎么繁育和使用土果,而且在土果身边呆的久了,也一样会中毒。”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汉人是不是这么说的?”西夏人的眸子里满是冷漠。

  墨麒抿了抿唇,开口争取道:“但若是不尽快抓住他们,会有更多的无辜人受害……”

  西夏人打断了墨麒的话,他拉开树叶遮住的肚子,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这里,原本有一条口子,我的血和肠子一块从这里流出来,是你们宋人弄的。”他轻嘲地笑了一下,“但我不恨你们宋人。我恨的是,我流着西夏人血液的父母,也会为了逃避宋人的排挤,为了讨好宋人,亲手将我送去给那些畜生毒打。”

  西夏人低头凝视北图:“我被扔进密林的时候,是北图救了我。我们西夏人是狼,狼是独行的动物,但我遇到了我的主人。我将会把我的忠诚,永远奉献给他。”

  西夏人带着北图走了。

  墨麒神色难辨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

  被墨麒擒住手腕、追将不得的宫九冷冷道:“看什么看?你放走了我们的线索,还放走了所有的凶手。”

  墨麒收回目光:“他们已经不在土果人的故居了。”

  宫九抽回自己的手腕,嘲道:“你又知道了?”

  “李虎埋下的尸体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墨麒道,“而运到知事府的那些尸体,都是死去半个月的,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尸体了。不论他们有没有找到繁育和使用土果的方式,他们都已经收手了。他们不会在收手后还留在故居,平白让自己的身体继续积累毒素的。”

  宫九冷笑:“没有新的尸体?那李虎呢?陶知县呢?”

  “李虎的毒,应当是刚刚他们所说的,因为长期接触土果毒素导致的。他总是给死去的异人收尸,自然会沾上土果的毒素。”墨麒道,“他会被黑衣人追杀,应当是某天他去弃尸点收敛尸体的时候,被那里巡视的黑衣人发现了,故而被追杀灭口。”

  宫九抱臂环胸:“那陶知县呢?”

  墨麒的眼神有点阴沉:“他没有中毒。”

  宫九:“什么?”

  墨麒重复道:“他没有中毒。去势、毁尸,陶知县尸体的胸是假胸,腹部隆起也不是因为胀气,而是被塞进了死狗。他的死,是被人效仿异人炮制的。黑衣人的目的是实验土果,陶知县的死却并不是因土果毒而死。”

  “你的意思是……这陶知县的死,和这些异人的死,不是同一拨人做的?”宫九若有所思地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