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钻石王牌同人)[御泽]真想让这对投捕消失在我的视线>第十五章 关于一个人的祈祷与棒球

  成宫搬出租房的那天御幸很不愉快,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曾经在东京的时候和成宫闹起别扭的多田野特地千里迢迢地赶来帮忙,于是成宫就提议小两口要请御幸吃一顿饭。

  虽然御幸真的很想推辞,但是为了狠敲他们一顿,这个当电灯泡的两个小时他忍了。

  饭吃着吃着,成宫就开始聊起自己的糗事。

  “一也这家伙昨晚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成宫道。

  “托你没有叫醒我的福,这一觉睡得我浑身舒爽。”御幸冷笑,“幸好明天就能和你说再见了。”

  “算了吧你。”成宫不屑道,“谁不知道你这家伙除了烧饭做菜以外,其实根本就像一个生活残障。”

  一边的多田野发话道:“可是鸣桑你更是包括烧饭做菜在内,全部残障啊。”

  “阿树,你说什么?”成宫威胁地斜眼看过去。

  “实话。”多田野道。

  趁两个人拌嘴的时候,御幸用心地解决了一下桌上的食物。

  升上一军的这一年,两个人的生活明显变得没有规律,并且经常全天被各种比赛、练习、发布会缠得脱不开身,唯一的好处是工资变多了,不用再住在这个寒酸的地方,这个月到期之后,两个人就正式“分居”了。

  当然御幸也不会继续住这个不怎么方便的小屋,在成宫搬出去不久之后,他就换了一个自己相中的单身公寓。按照自己的喜好墙壁全部刷白,窗户也很大,天气好的时候能够好好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虽然这是现阶段完全没办法享受的东西。

  过年的时候回去见了一面老头子,身体还不错。父子久违地坐在被炉边喝喝小酒,聊聊天,看看老头子最近特别迷的少女组合上红白歌会,这个年也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老头子慢慢地开始学会依赖自己,也会坦然地收下自己给他的各种补贴,有什么事也开始学着打电话跟自己沟通或者报备,不像以前那样,大多数情况下就是父子冷冰冰地留给对方一个背影,有事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

  老头子酒喝多了,谈话的内容就慢慢变得广泛了,先问了自己职棒的情况,接着问自己平时闲暇时间多不多,然后就问有没有经常联系的朋友之类的。

  这个谈话走向他再熟悉不过了,果然老头子下一句就问到了有没有对象这回事。

  “太忙了,不想耽误对方。”御幸用很官方的回答敷衍。

  “你也22啦,一次恋爱都没谈是怎么回事。”老头子喝了口酒,问了个让御幸很难回答的问题,“真的连个动心的对象都没有?”

  御幸磨了磨酒杯的杯口,端详着水面泛起的纹路,眯了眯眼睛,举起酒杯一口闷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

  “臭小子。”老头子哈哈笑道,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过了零点不久,老头子难得醉倒在了桌子上。御幸得空翻了翻手机,里面躺了各种各样的拜年短信。不出意外的,以前青道的队友大多也都发来了问候,甚至成宫还和他可爱的后辈录了段视频,看起来不像是在国内的样子,逍遥得很。

  因为短信内容大多很相近,御幸没有一一点进去,直接拉到底。

  不出意外,那家伙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御幸把自己刘海弄了弄乱,感觉酒精渐渐地让自己有些混乱,把手机关掉放得远远的,继续盯着电视机里的节目,好像一点都没看进去。

  第二天早上和老头子两个人窝在被炉里下将棋,说真的,御幸没想到好不容易逃过了一轮,结果又迎来了一轮。

  老头子看上去下得莫不经心,还时不时问些问题来转移御幸的注意力,实际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巧妙,不知不觉地就把人引进了圈套。

  “还有和高中的队员联系吗?”老头子道。

  御幸夹着棋子的手一抖,感觉思路又被打断了:“呃……不怎么联系。”

  “你这样总是没什么长久的朋友,不寂寞吗?”老头子喝了口茶等御幸落子。

  御幸干脆把棋子放回原地,挠了挠头:“还行吧……你刚刚下的哪一步?”

  老头子指了指一个棋子:“你啊,说起来我有时候也挺自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虽然粗看不会发觉,但是接近你的人都多多少少觉得你性格有点孤僻,你身边的人没少说吧。”

  御幸笑了笑:“是没少说。”

  老头子盯着御幸在自己的棋子上游移的手,知道御幸在观察他,无论御幸的手移动到哪儿他都没什么表情。

  “就是因为人最后都是会离别的,所以才更要珍惜现在有的,哪怕是快要失去的。”老头子见御幸落了一子,直接出手吞掉,御幸深吸一口气,已经将死了。

  “你看,自暴自弃,死得更快。”老头子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

  御幸把棋局弄乱,重新理了一盘出来。

  “这次什么时候走?”老头子让御幸先手。

  “再呆四天。”御幸果断地出了一步。

  “哟,倒是比以前呆的时间都久一点。”老头子咯咯笑了笑。

  四天之后的晚上从东京回到名古屋,楼下堆了许多期间没有签收的快递盒,在门卫那里认领了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包裹,没走几步又被大叔叫住,递来了另一个鼓鼓的包裹。

  御幸再三确认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有买过这种类型的东西,回到家里拆开一看,是一件看上去很诡异的睡衣,身后还拖了一条尾巴。

  这不是几年前在女孩子之间流行的款式吗?

  和店家联络说寄错了地址,店家觉得来回拿麻烦,干脆把这东西送给他了。御幸把包装拆开,朝自己身上比了比,所有的尺寸都恰巧小了一圈,于是包成团准备把东西扔进储物箱,等待有空了处理掉。

  结果打开储物柜门的时候,里面堆了太多平时买的杂志,竟然有些塞不下了。御幸看了眼沙发脚还堆着一堆今年买的《野球王国》,挠了挠头把睡衣硬是朝空隙的地方塞了回去。

  开春要去球队报道,因为是自主训练时期,练习的强度不会特别大,也有部分球员还在外面逍遥请假的,成宫就是典型的例子之一。

  绕场跑完了第十圈,被球队的一个女经理叫住了。

  御幸一也端正地坐在球队老板的面前。

  坐在对面办公桌后面的人身子整个陷在柔软的靠椅上,头发梳理得油光噌亮,脖子里挂着一根金链子,就算是一身黑西装也绷不住内里的肉团,一看就是非常有钱的长相。

  老板把嘴里叼着的烟拿出来,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拈了拈,伸手从桌边的一个文件夹里掏出两张看起来像是照片的东西,拍在御幸面前的桌子上,用被烟熏得有些泛黄的指尖朝御幸推了推。

  拿起照片时就闻到了一股烟草的味道,御幸不动声色地看着照片里面的两个人影。周围的街道是他有些眼熟的建筑物,显然照片是偷拍的,镜头的焦点对准了不远处紧紧靠着的两个身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在交流赛的时候,成宫和他可爱的后辈不知道在某天训练或者比赛结束后逛街的场景。

  老板清了清嗓子,用沙哑的口音问道:“这拍的是成宫鸣吗?你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吗?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这么一连串难回答的问题先回答哪个呢?御幸感觉有些头大的事情要来了。

  捏着照片的一角,挠了挠脑袋,又拿起那张照片凑近仔细端详了一下:“呃……我不知道,甚至拍的到底是不是成宫鸣我也看不太清楚,我眼睛不太好,请您见谅。”

  对面的人传来了吭哧吭哧的笑声,把御幸手里的照片拿掉:“我还以为你们搭档关系不错,结果只是把自己撇得很干净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种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很难办啊。

  御幸摊手道:“我只是成宫鸣的同事,关系再深也只是高中时候的劲敌,可以算是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旁观者吧。”

  “这些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如果是栽赃陷害那岂不是球队的损失,作为球队的捕手我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御幸瞥了一眼老板。

  老板用眼神盯着他,御幸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请您好好考虑一下。”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御幸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到球场继续练习。

  下午被几个第一批回来练习的队员被叫去聚了一餐,原因没有别的,只是能在这时候回来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假期里哪儿都没去成的人,而且大部分人有一个共同点——单身。

  几个大老爷们挤在饭桌边喝着酒,谈论着人生二十年来失败的感情经历,当讨论到这个世道开始变得注重脸的时候,众人瞥了眼在场的御幸一也氏,默默加了一条性格也很重要。

  “我现在没别的要求,好好地赚钱,回去能有个女人在家里等着我就是我最大的梦想。”一个叫吉田的内野手道。

  “哈,这种你还不如去拜神社,说不定能求到。”另一个叫川口的嘲笑道。

  “说到神社,我以前在这里的高中打棒球的时候听说有个神社特别灵,高三的时候许愿进甲子园,结果不仅进了,还因为那场一轮游的比赛被这里的球探看中了!”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跃跃欲试,纷纷掏出纸笔记地址。

  几个人喝得多了,就开始将自己心中积压的抱怨慢慢吐了出来,御幸自知除了清酒,别的什么酒都是一杯倒的程度,全程喝着茶听着周围的人抱怨着工资没涨,球队上头不肯给钱的话。

  “我听人家小道消息,老板是做房地产的,这几年不景气,亏了很多钱呢。”一个人醉醺醺地小声道。

  “最近什么行业都不景气啊,你看那个金鹰的老板不也是……”说话的人瞥见一边的御幸,脸色白了白,没有继续说下去,“唉,总之我们都是老板手里的棋子啊。”

  御幸掏出手机翻了翻,和众人一样附和着,看着手里的推特界面,时不时有一条相同的话题在屏幕上滚动过去。

  ——「某职棒投手同性绯闻曝光,是小道消息还是证据确凿?」……

  趁着明天是休息日别人还想再续一摊,御幸向各位前辈告辞,回到了租房里,没等把大衣脱下,先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成宫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

  “看到了吗?”御幸问道。

  “看到了。”成宫沉默了一会儿道。

  御幸把围巾扯来下来挂在衣架上,“今天老板也来问我了。”

  那边没有回话,御幸继续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成宫那头笑了几声:“你觉得依我的性格,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有得罪谁?”

  “那你打算怎么办?”御幸在沙发上坐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先回来,反正又没被证实,”成宫用有些快的语速道,“不过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八卦而已,你也别太担心了。”

  御幸道:“那别的怎么打算?”

  成宫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下。

  租房里面的窗出门前没有关,此时冷嗖嗖的风从外面灌进来,细微的摩擦声和窗帘晃动的声音在这片沉默中显得格外突出。

  “我不打算放弃。”这句语速极快,就像是在斩钉截铁地宣誓着什么一样。

  “问过他的想法了吗?”

  “……还没。”

  “……”

  御幸挂上了电话,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才刚开始新的一年,就有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放在眼前。

  慢慢地靠进柔软的沙发,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不由得觉得眼睛有些累就闭了起来。

  本来只是想集中地理一理思路,结果却在沙发上睡着了。感觉到眼皮外面刺进来一些光亮,知觉逐渐地被拉回到身体内,四肢的酸痛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睁开眼睛,有光线从窗外透进来,一颗一颗的浮沉飘在半空中,楼下传来学生们在路口打招呼的声音,远处新干线驶过轨道的声音形成了独特的背景声。

  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半了。

  没想到还是没能逃出在沙发上睡着的命运,好在自己考虑到这一点的时候特地买了个异常柔软的沙发。

  但是脖子啊……御幸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脖子。

  成宫在两天后十分低调地加入到了队伍的训练中,这在他还是个二军投手的时候都是很难得的景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好了觉悟,成宫慢慢地开始在整天的练习过程中把手机锁进了更衣柜里。

  “好好地谈过了?”吃午饭的时候,御幸得空问了句。

  成宫点了点头,表情不太好。

  下午守备训练的时候,御幸和成宫又被传唤去了经理室那里。

  “你又干了什么?”御幸看了眼成宫,头疼道。

  对方举双手表示冤枉。

  办公室的门打开的时候,御幸看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二军的前辈捕手坂口正站在办公桌后的老板身边,而老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就摆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微笑对着御幸二人。

  “来了?请坐请坐!”

  如果不是上次单独见了一回老板,现在这个人客客气气的样子很难让御幸把他和上次那个抽着烟把照片拍到他面前的人联系起来。

  大概是有什么好事吧,御幸总觉得老板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支票一样。

  “是这样的,现在有一个电视台和一个杂志想采访我们队的两名新星,也就是你们,因为档期正好撞了,你们商量分别选一个吧。”老板笑得很灿烂,表示费用绝对不低。

  御幸看了眼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坂口,举手提问道:“请问具体时间怎么安排?”

  “啊,就下周二。”老板搓手道。

  御幸捏了下裤子边,脸上维持着客气:“下周二有交流赛……这么临时的决定,恐怕不太行吧。”

  老板摆了摆手:“又不是公开赛,你们两个少上一场没什么关系吧。”

  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但是队友怎么想就有很大问题了吧。御幸推了推眼镜,和成宫对视了一下。

  “不去。”成宫直截了当道。

  坂口见老板眉头皱了皱,在一旁道:“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能够提高你们的话题程度和人气,许多人想要都争取不到。”

  成宫哈哈笑了声:“靠打棒球创造的人气够我用的了。”

  老板哼了哼,表情阴沉了下来,终于让御幸看到了一点那天的影子。

  “别忘了你有东西在我手里,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你澄清的机会,给我识相点。”老板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朝两人的方向吐了口浊气。

  成宫背脊僵了僵,翘起二郎腿看向别处。

  御幸又举了举手:“那请问我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参加吗?”说完就见成宫朝自己投来了怨毒的眼神。

  “工资。”老板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好不容易把状态和默契调整得不错的队伍听说一下子走了对投捕,自然是怨声载道,御幸只能打着哈哈,决定这一整周接下来一定要低调做人。

  跟着球队的面包车走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地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着,因为和司机不太熟,车内就维持着尴尬的安静,御幸没有刷手机的习惯,就看着窗外的景色解闷。

  眼前掠过一个地方,御幸的眼睛跟了过去,随后又收回来。

  这么巧?

  当时商量下来的结果是,御幸去杂志那档,成宫接电视台,因为文字有的时候可以夸大很多,而且关键在于写东西的人到底要什么效果,基于成宫现在在推特上的话题热度,御幸决定把杂志这一档接下来。

  大楼里的前台把御幸领到了一个氛围不错的会客室里,备上茶和点心,前台的女孩子似乎认识自己,时不时会瞥过来一眼,脸一直红红的。

  怎么感觉自己也很尴尬。御幸抬手装作揉太阳穴的样子,遮挡住了那个姑娘的视线。

  来采访的也是一个女编辑,整个过程可以用味同嚼蜡四个字来形容。差不多就是问一些自己基本的资料,御幸确定,这些问题他过去受到过的许多采访中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真的很好奇这些女记者到底希望从自己身上挖掘出一些什么她们觉得与众不同可以拿来说说的。

  因为最近事情多得头大,御幸这次采访就显得有些敷衍,大多用一些“哼哼哈哈”的语气词带过,有问到敏感问题的倾向就说些模棱两可的东西糊弄过去。

  女编辑拿着支笔,在自从摊开之后就没记过几笔的笔记本上敲了好几次,只觉得脸色都已经开始发青了。

  一看就是新人,被迫来靠这种可有可无的采访生存下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编辑捏了捏笔杆,重新开始开启一个话题:“是这样的,在我们杂志发起的‘职棒界最帅气新人球员’投票中,您的票数排在了排行榜的第三名呢!”

  御幸:“是吗?”

  编辑:“御幸先生想不想知道前两名分别是谁?”

  御幸礼貌地笑道:“没什么兴趣。”

  编辑头上开始冒汗:“第一名是本乡先生,而第二名是与您同队的成宫先生呢。”

  御幸:“所以说了……我没什么兴趣。”

  编辑:“您对成宫先生比您的票数高这一点有什么看法吗?”

  御幸:“……真的没什么看法。”对这个问题真执着啊……

  编辑:“成宫先生似乎在高中的时候曾是您的对手吧,你们两个搭档的情况如何?”

  御幸认真地想了想:“还挺不错的,他是我所有搭档过的投手中,最省心的一个。”

  编辑眼睛亮了亮:“那就有最不省心的吧!”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问题。一个名字跳到嘴边,犹豫了一下,低头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省心的太多了,数不过来了。”

  编辑不由得露出可惜的表情,在没记上几笔的本子上有气无力地涂了几下。

  御幸把新人编辑的表情收入眼底:“不过倒是有一个人。”

  编辑立刻抬头,眼睛又开始闪光。

  “呃……是我遇到过的最特殊的一个搭档了,不过他现在不打棒球了。”御幸下意识地磨了磨茶杯口。

  编辑:“啊,真可惜。”

  “是的,很可惜,有些话都没来得及说。”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出那个一闪而过的侧影,“因为一些原因没来得及道别,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了。”

  编辑觉得抓住了一个点,兴奋地在记录本上书写着:“那现在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吗?”

  御幸搓了搓鼻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说有什么话的话……”

  希望能再看到他投球,希望能够再和他回一次青道,希望能够再和他做一次搭档……

  御幸挑拣了一下,最后筛选出了一句:“希望能和他再见一面。”

  编辑连连点头,开始在记录的本子上奋笔疾书。

  啊,这么把自己心里话说出去真的好吗?那家伙会不会买杂志看到啊……

  之后又问了些棒球方面的知识,看得出女孩子对棒球颇有了解,但是一个采访球员娱乐新闻的专栏就这样莫名地转变为了棒球专业知识和球队未来的展望。

  就在御幸以为采访差不多就到这里的时候,编辑才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话锋生硬地一转:“我们再来谈谈您的恋爱史吧。”

  御幸:“……”

  好不容易在编辑小姐点头哈腰的告别之下离开大楼,御幸深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是个新人,杂志社对娱乐这一块大概是有硬性规定,御幸不太爱谈这些,一个问得尴尬,一个各种绕圈子回答,磨了很久没磨出个所以然,两厢都很痛苦。

  球队的面包车的司机是兼职的人,这样一来一去,耽误了别人的工作,御幸就在采访到一半的时候让他先走了。

  肚子也不是很饿,被冷风这么一吹,御幸倒是想起来之前在眼前一下子略过的那个地方,一时间来了兴致,根据自己的记忆朝那个方向摸索。

  来到神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因为过了年头最热闹的时候,来拜的人已经很少了。

  过年的横幅还没有拆掉,整个神社气氛倒是很清闲。就这么绕了一圈,走到里面看到面前的大钟时,御幸犹豫了一下。

  既然来了,就试一试吧。

  就这样御幸按照记忆中的步骤洗了手,走到那个大钟前,拍了几下手,合十开始祈祷。

  高三甲子园前都没来祈祷过,竟然在这种时候兴致大发了。

  要祈祷些什么呢?老头子身体健康是一定要的,但就这个好像有点不太够。最近也升上了一军,钱这种肤浅的东西就不求了,女孩子当然是不需要的,最近身边的朋友也都健康幸福美满……

  ……差点忘了,刚才还提到过的呢。

  右手习惯性地砸了砸左手。那关于这个人该祈祷些什么呢?……御幸一也卡壳了。

  总感觉虽然随便祈祷一个都可以,但是难得来一趟,违心的不行,太随便的又显得很没诚意,想让他继续打棒球又感觉是强人所难。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手里被塞了个东西,思绪被打断了。御幸看过去,一个老婆婆笑着示意他拉一下手里的麻绳。

  摩挲着手里的麻绳,御幸尴尬道:“可是我还没想好。”

  老婆婆慈祥地一笑:“不用想太明白,心意到了就好。”

  心里一动,御幸看着手里的麻绳,不由自主地轻轻拉动了一下,就像在回应着什么一般,大钟的嗡鸣声清脆地回荡在拜殿前的空地上。

  虽然事后一想可能是人家老太太在礼貌地催自己,但是这句话却一直回荡在御幸的耳边。

  成宫参加了的那期电视节目播出之后,据说收视率飙升,御幸也看了一点,虽然那家伙嘴上说着不想参加,但实际上了节目之后却放得很开。

  这家伙明明很享受的吧。御幸挑了挑眉,把电视机关上。

  然而之后的事情却没有御幸想得那么好。成宫接受采访的时间越来越多,眼看着二月的春季集训还有不到三周就要开始了,成宫在球场外奔波的概率越来越大。

  御幸甚至在更衣室的时候能够听到队友在窃窃私语,说着“干脆进军娱乐圈算了”的这种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趋势。

  成宫难得一天能在球场训练就要上场打交流赛,御幸在赛前让对方确认了一下手感,成宫本人也带着一股暴戾的气息,对手感的缺失焦躁不已,从未有一次春假放完之后回来进入状态得这么慢。

  “谁让你上电视节目的表现比在场上的时候还好。”御幸把球扔了回去。

  成宫压了压帽子,底下的表情非常得僵硬,几乎能赶上他高中一年级秋季大赛姿势大走样的那段时间了。

  “不要太介意,教练知道你的情况,应该不会让你投太久的。”

  话没说完,手套里被重重地砸进了一个球,御幸愣了愣,把手从手套里拿出来甩了甩:“这球不错吗。”

  “难道真的进军娱乐圈?”成宫踢了一下脚下的土堆,“开什么玩笑!”

  好在这家伙还挺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过看到天才成宫鸣吃瘪的样子是很难得的。御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别投了,急也没用,换衣服吧。”

  成宫切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了馆内,御幸悠闲地跟了上去。

  走进馆前,远远地瞥见有个身影正搬着一大箱东西进来。

  “前辈,快比赛了搬这么重的东西没关系吗?”御幸想上去帮忙,被吉田制止了。

  “没关系没关系,当做热身。”吉田继续搬着一箱的零嘴,这些都是用于比赛间补充体力用的。

  御幸道:“我还是帮个忙吧……”

  “不用了!”吉田打断道,头也没回地加快了步伐。

  御幸看着吉田走进馆内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次非公开交流赛对阵的是埼玉西武狮队。对方的阵营中有一个御幸和成宫都很熟悉的人,去年太平洋联盟的盗垒王卡尔洛斯,只不过今天开局这个皮肤黝黑的人穿着夹克衫,翘着纤长的二郎腿坐在板凳席,似乎并没有上场的准备。

  开局对方先攻,御幸负责这一场捕手的位置,先发的是一个右投前辈。

  首局因为游击方向守备失误被对方连着两个打者上了垒包,御幸叫了暂停,拍了拍表情越发僵硬的投手。

  “别介意,专心打者,跑者交给我。”御幸看了眼二垒方向,游击手是成田,正在确定手套和脚下草地的触感。

  御幸戴上捕手面具,朝三垒跑者的方向看了眼,给投手比了一个暗号。

  投手投球瞬间跑者竟然起步了!

  单独盗本垒?不!面前的打者已经摆出了触击姿势,是抢分!但是这个触击落点不巧在投手前,投手捡到之后直接朝御幸投来。

  球已经进入手套,但是跑者依旧在不顾一切地前冲!

  御幸下意识让身体侧了一侧,虽然减缓了撞击的力度,还是整个人被带到了地上。

  “Out!”主裁判大喊一声,御幸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

  对方球员也脱帽朝自己示意,并且接受了主裁判的警告。

  因为被比身材更结实的人撞过一次有经验,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有些疼之外,别的地方没有特别的异样。御幸继续在本垒上蹲下去,示意投手和板凳区不用担心。

  四局结束,中日龙被暴打6分,守备失误5次之多,板凳区把成宫换了上来。

  御幸趁换防的时候,视线扫了一圈全场的守备。

  有些地方不对劲。

  成宫上场之后,打击遇到对方的八棒打者。这是有史以来投得最不顺利的一次,不断地出现德州安打,失误也开始从内野手感染到了外野手,成宫焦躁的气焰已经掩饰不住,眼看下一秒就要在投手丘上发飙。

  御幸叫了一个暂停,把所有野手集中到投手丘上。

  “是今天的草坪不对劲吗?”御幸用手套遮住嘴巴道。

  “不知道,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一个外野手道,“总感觉守备有点不协调。”

  御幸看了眼一边没有说话的吉田:“吉田前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吉田被点了名字,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感觉好像一直没打出手感。”

  “成田前辈呢?”

  “……”成田眼神瞥了眼吉田,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今天大家都不在状态。”

  御幸站直身体:“那就请尽可能多活动一下,警惕盗垒。”

  身后被拍了一下,御幸看了过去,成宫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回到本垒,朝板凳区看了眼,虽然教练也摆出了很不解的表情,但是没有派人过来传令,那就是先挺住,把这一局结束掉。

  现在三垒有跑者,下一棒是三棒强打者,考虑到今天守备的状况,失分是一定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打者,切实拿下第二个出局数。

  成宫点头之后,摆出投球的姿势。

  三垒跑者果然有了动静,第三棒竟然摆出了触击的姿势,成宫瞬间硬是把球砸向了地面,却被对方的三棒捕捉到了,竟然在摆出触击的动作之后把球棒挥了出去,越过了成宫的头顶。

  二垒方向!御幸站起身。

  球落地后弹到了吉田的手套里,跑者已经接近本垒,来不及回传了!

  这种时候应该扔向一垒,但吉田却犹豫了一下,把球笔直传向了本垒。

  又是冲撞。御幸心里慢慢沉下去,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但是御幸没等到球飞过来。

  只听到身边传出咔嚓一声,御幸心里一凉。

  球没有砸在他的手上,没有砸在已经撞过来的跑者身上。成宫回来补位了,这个球传得太偏,直直得砸到了他的右手肘!

  主裁判立刻喊停,成宫抱着右手肘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板凳区传来了动静,卡尔洛斯一个飞跃翻过栏杆,但是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他看见此时站在本垒离得最近的人,也就是御幸一也煞白的脸色,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跑者没造成犯规动作,得分有效,中日龙因为自己队员的一次重大守备失误,将今年甚至几年后赛季的未来送上了担架。

  中日龙板凳区立刻换下同样脸色煞白的吉田,御幸目送着一个担架和一个球员的下场,将守备重新聚齐到投手丘上,安慰了一下接着上场的投手,戴上面具转身在本垒上重新蹲下。

  这次交流赛以中日龙的惨败结束。

  御幸收拾完东西,隐形眼镜忘了摘,直直地走出了更衣室,却在门口被一个穿着不同球衣的人拦了下来。

  “别去了,现在医院肯定围满了各种媒体。”卡尔洛斯道,视线下移,看到了这个捕手罕见地握着拳头,整个身体都紧绷得可怕。

  御幸站在门口没有动。

  “连我都没有办法,我只能被安排在板凳上干看着。”卡尔洛斯呲了呲牙,“我们就只是选手罢了。”

  “你知道?”

  卡尔洛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以前的老对手,我奉劝你一句,这次是成宫,下次就不知道是谁还愿意做这种事了,好好保重自己吧。”

  御幸余光看见卡尔洛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撞击声。

  成宫的诊断出来了,是手肘粉碎性骨折。

  不幸中的万幸是,大概是出于投手的本能,在看到球飞过来的瞬间他的右手保护了左手,因此惯用手没有大碍。御幸看了看报告,手术治疗康复需要至少一个月,之后还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复健,如果不到位,可能会引起创伤性关节炎。

  御幸靠在租房的沙发上,眼神直直地看着正对的大屏液晶电视,屏幕上一片漆黑,模模糊糊地倒映出自己的轮廓,还有背后窗外投来的星星点点的光亮,看得几乎连知觉都麻木了。

  眼睛有些刺痛,干脆把隐形眼镜取了出来,视野立刻变得模糊起来,随即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里那些纷纷扰扰的东西赶出去。

  就这样靠了一会儿,御幸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手机,翻出克里斯的号码,打了一串字进去。

  手停在了发送键上迟迟没有发出。

  然后移向了另一边,全部删去,连草稿箱都没有保存。

  御幸紧紧地抓着手机,接着慢慢地松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那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软弱,有那么一瞬间克制不住冲动,哪怕只是听一下声音,甚至只是得到一个号码。他想知道还有这个人,至少还有这个人存在。

  ……但是又能怎么样。

  虽然伤势最晚今年赛季结束前就能恢复,但是成宫不再算作今年的战力。中日龙球队内部也是一阵动摇,未来的希望现在正绑着石膏,听说每天都会有心理医生全天陪侯,而作为直接负责人的吉田已经被球队开除了。

  一个天才,只需要一个球就可以跌倒谷底,而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万劫不复。

  二月春季集训全部一军以及部分二军集体来到了冲绳,开始的时候笼罩着一层阴霾,全队上下没有人敢再提那件事,相对而言在看待御幸的眼神则多了份敬畏。

  那天之后的比赛过程所有人历历在目,在经历守备失常、跑者冲撞和搭档受伤下场之后,这个捕手用冷静得甚至有些恐怖的眼神和大脑将局面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以前听说他曾经在侧腹拉伤的情况下硬撑了一场甲子园代表决定赛,原来拥有这样精神力的人是真的存在的。

  这场非公开交流赛改变了一些东西,也更奠定了御幸作为一军正选捕手憾动不了的位置。

  原本应该气候不错的冲绳也在集训的时候时不时地下起了小雨,集训到一半,也就是二月中旬刚过的这一天,天气在连绵的细雨中开了晴。

  今天的状态尤其不错,大概是久违的开晴,连带着跑步逆风都觉得心情变得格外舒畅,吹散了些污浊的气息。

  御幸结束了上午的最后一次50米往返跑,走回板凳区休息。

  川口碰了碰他,指了指球场远处的一角:“你看,那个女经理。”

  御幸朝那里瞥了一眼,川口指的女经理一般是在说一个和高岛礼性质很像的人,是球队日常媒体接待人,同时也是一个球探子,此时身后跟了一个走路踉踉跄跄的人影。

  “听说是新找到的投手,专门补呃……嗯。”川口说到一半,见御幸点了点头就没有说下去。

  御幸眯了眯眼睛,但是只看到两个黑点,感觉最近度数又加深了,又要去换隐形眼镜了。

  “哪里的投手?”御幸拿起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乡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从那种地方找到投手,听说只是看了一场社会人比赛,这种真的靠谱吗……”川口说到一半,忽然眼珠子一跳。

  “诶等等,你高中是青道的吧?”一句话从御幸耳边炸开。

  川口没等到回应,却见御幸擦脸的动作顿了顿,用极其夸张的瞪眼看向了自己,倒是被他这个罕见的五官都是圈的表情给逗得有点憋不住笑。

  “是你认识的人吧!”川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够让这几天都处在压抑中的御幸这么失态,看来是个神奇的家伙。

  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现在这个轮回的开关再一次开启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