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趴在叶白衣肩膀上哭了很久,叶白衣就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估计是她一个人在鬼界找龙背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方便直说的事,小伊要是不主动开口,叶白衣不会去揭伤疤。

  一路相处下来,叶白衣对小伊的脾性非常了解了,她如果真的刻意去避讳一件事,一般不是出于矫情,而是为了其他人好,或者为了大局。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让她心情不好的事情,就比如高崇当初用高小怜笼络她的时候,那种事她哪怕尴尬到脚趾抓地,也一定会对他主动说开。小伊一旦信任一个人,至少在她那一边,被信任者通常是有着极高的权限的。

  小伊哭够了,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心头那种淤塞感不见了。

  四个月来的一切,确实是叶白衣自己做出的选择。

  两个人只是太一见如故了,就像是两块兵符一下子拼在了一起,裂缝丝丝入扣。

  有时候她甚至会分不清,一件事的结果,究竟是出于她的引导,还是叶白衣的引导。

  最一开始两个人刚刚相识,是因为叶白衣硬是要还她债,因为他强行吃了一顿霸王餐,以及他揍了她一顿。

  那之后两个人莫名暧昧,叶白衣送了她外披,赠了她龙背,替她挡掉所有桃花,然后受刺激语无伦次表了白。

  再之后两个人在一起了,各种亲密也是叶白衣主动,然后求婚也是他求的。

  至于七月十五之后,两个人异地,也是他强行筑基,对接了两个人的时空,才让这段关系能够继续下去。

  ……她从头到尾好像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刚好相遇。

  至于鬼界这一趟,之所以让她感到迷失,是因为她亲手送走了容长青。

  手起刀落,斩掉了叶白衣一生之中最大的烂桃花。

  这给了她一种自己干涉了叶白衣选择的感觉。

  但是反过头看看,这件事叶白衣对她做过无数次,一百多岁老陈醋坛子日常爆炸,而她从没有感到过不适。

  ……既然叶白衣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小伊认为她也该做出自己的选择。

  两个人终究会以对等的姿态站在九重天天门外,她应当充分相信叶白衣是能够消化一些事情的。

  小伊松开叶白衣的脖子,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我遇见容前辈了。”

  “……?!”叶白衣愣了一下。

  叶白衣愣,其实是因为这个称呼,让他略微感到不协调。

  小伊管容长青叫容前辈,可能是因为她管他叫叶前辈。

  从初见开始就沿用了这个称呼,所以具备了一种惯性,管那个年龄段的都叫前辈。

  ……而当前辈两个字逐渐荤化,成为一种爱称之后,叶白衣就有点不习惯听她乱礼貌了。

  有些礼貌理当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叶白衣心里膈应了一下,但是他没说,毕竟这可能是造成小伊心理阴影的根源。

  “他说了对你不利的话吗……惹你不高兴了?”叶白衣和小伊并肩坐在河滩上,他一只手稍微用了点力气,强势揽着小伊的肩膀,让她的头靠过来。

  百年前的暗恋对象,百年后的吃醋对象。

  “……”小伊其实是被他的肩膀骨头硌了一下的,太猝不及防了。

  小伊有种奇怪的感觉,叶白衣现在的情况非常的见色忘友,措辞都是一股周幽王对褒姒说话的味道,烽火戏诸侯就在一瞬间。

  完全不关心昔年挚友兼暗恋对象容长青为什么出现在鬼界,反而担心她有没有被伤到。

  ……好混球啊,叶白衣。

  小伊都替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这老无赖的手还在漫不经心乱动,顺着肩膀往下摸,停在腰的位置。

  仿佛觅食者面对食物,在纠结从哪里下口。

  而他们在聊鬼界容长青的事。

  “他……他想见你,我没有肯。”小伊嗫嚅开口,叶白衣的手搭在她腰间,太痒了。

  小伊这八个字的信息含量很大,她平常很少说这种感觉的话,欲言又止的。

  叶白衣一听,脑子里瞬间兴奋地逻辑自洽出十万字内容:“你醋了?”

  “……”小伊避而不答这个问题,“我送他去投胎了。”她看也不看叶白衣,眼神刻意地拐到一边,看起来是在赌气。

  “噗嗤!”叶白衣一下子就乐了。

  “所以你不开心,就为了这个?”叶白衣低头凑近她,一张大脸凑过去对齐她的眼神,笑容逐渐恶劣,小伊居然跟他闹别扭,她那么从容镇静的人,居然会这样,“你是不是醋了?”

  “我……我没有。”小伊去推他的脸,“我只是……”不喜欢让人渣烦你。

  小伊说不出难听的话,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只是不想让他见到你。”

  她说完之后感觉自己耳朵也红了,羞红的,这话说来和吃醋没有任何区别。

  叶白衣哪里受得了这个,热血一下子冲上头顶,心口酥酥麻麻的。

  小伊这副模样他从未见过,红着脸对他宣誓主权。

  还一本正经告诉他,把情敌送去投胎了。

  送去投胎了可还行。

  是,容长青都死了30年了,他早就该投胎了。

  叶白衣也没想到他还在鬼界,时隔这么久,还友情替他助攻。

  有些事叶白衣很早就想开了,在他心里,容长青的一生早就结束了,而他们之间的交集也随之终结,尘封作古。

  然后小伊不开心,小伊送他去投胎。

  ……当场超度!

  猫猫之暴怒炸毛。

  肉垫之下居然有利爪,真不可思议。

  瞒着不告诉他,然后自己赌气。

  趴在他怀里哭,问他要不要分手。

  居然还纠结他修仙还是做人,让他选一个。

  当然是选择不做人了,叶白衣一个激情扑击,把小伊压在地上:“夫人,你醋了。”

  他两只手分开撑在她肩膀两侧,居高临下,贪婪欣赏她羞惭自闭的表情,这是最佳观赏角度。

  “……”

  小伊:“……”小伊羞得自己也想去投胎了。

  叶白衣目光灼灼盯着她笑,那笑容极其具有侵略性。

  嚣张又恶劣,一副坏事得逞了的样子。

  小伊被他盯得受不了,自己忍不住就说更多:“……他说要生生世世陪着你,我阻止了他,说他会生生世世沦落畜生道,你不会想见到他。”

  骂得好狠啊,叶白衣被辣到,那东西猝不及防就硬了:“嗯,还有吗?”

  “……他说要亲自把龙背交给你,而我把龙背当他面揣起来了,不让他碰。”小伊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叶白衣完全不是好奇真相,他只是在寻求刺激,身体的变化如此明显。

  时隔数年,沧海也桑田,容长青居然成为了这样的角色,那确实值得一次出殡。

  “你醋了。”叶白衣呼吸滚烫,他感觉小伊简直太可爱了,“你得承认你醋了。”要承认了才好让他欺负。

  “可他非要见你,也不知道他见你有个什么用,你明明披着泥巴壳……”小伊被叶白衣给搞得有点混乱了,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醋了,索性说下去了,“他问你过得好不好,我让他猜,他问你变没变,我说你变了但没完全变,他就不说话了。”详细回忆起这些细节,小伊又有点恼火,她很少为了什么事真的大动肝火,但容长青这个人脑子确实是有毛病。

  “所以你送他去投胎了?”叶白衣哄笑,这都什么鬼。

  隔着泥巴壳,容长青不知道她皮下是十八岁小孩,但是叶白衣知道。

  这个对话一旦以局外人的视角审视,就不存在任何故弄玄虚,只觉得好笑。

  “……投胎什么的,是我怕他来世真的纠缠你,所以给他的选项。”小伊几乎要自闭了,叶白衣怎么这么能笑。

  为什么还能一边笑一边调情,可把他狂上天了。

  “他要做人,就要当场喝我一碗孟婆汤……而如果他非要见你,我就不给他汤喝——让他去奈何桥排队,然后堕落畜生道。”小伊说完就感觉叶白衣要笑裂了。

  叶白衣笑了好半天,感觉他的腹肌都要位移了。

  叶白衣终于笑够了,他挑起眉毛:“他非要见我,你就不给他汤喝,让他永世当畜生?”这是什么神秘逻辑自洽,谜一样的双关。

  ——你敢去见他,你就是畜生。永远都是。

  猫猫向敌人展示了自己的犬齿。

  18岁 vs 90岁,不落下风。

  超凶。

  叶白衣被可爱暴击,内心鼻血喷泉。

  小伊真的要被叶白衣逼疯了,他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眼神,发现新大陆一样:“……容前辈只会让你心烦意乱,我真的不想让他见你!他最后还把孟婆汤泼在龙背上了,说是要跟你喝一杯,我都没拦住!!!!!!!你看龙背是不是缺了很多东西……那都是容前辈一碗汤……呃呜!”叶白衣捏着她下巴猛烈地吻住她,瞬间截断了她的发言。

  小伊被亲懵了,眼神涣散,叶白衣舌头搅了一圈退出来:“你刚刚叫谁前辈呢?”

  小伊怔愣看着他,大睁着眼睛:“容……”叶白衣再次后发先至,用舌头堵住她的嘴。

  叶白衣的吻剥夺了她的思考能力,小伊气息凌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现在只在纳闷一件事。

  自己之前究竟为什么,居然会蠢到以为自己是支配的一方,居然会觉得叶白衣是在跟从她的选择而前行。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荒谬的错觉。

  叶白衣这个执行力,这个野蛮操作方式,他完全就是在吃,在尽情掠夺。饕餮盛宴。

  他想修仙,就像他想吃东西一样,当然是为了他自己爽。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容长青,一个用于助兴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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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为止啦,谢谢大家的陪伴。

  剩下的部分我关起门来自己写,暂时不会再公开分享了。

  也许原著的叶白衣并不需要这些,剧版的应该也不需要。

  他们都只是“叶白衣”而已。

  而我笔下的叶白衣,不论多么绚烂,多么富有张力,终究仅仅属于我的笔,它不属于《天涯客》,也不属于《山河令》,只属于一个逻辑自洽人的大脑故障。

  窗帘是蓝色的。

  真遗憾啊……但是也没什么过错。

  那之后其实是叶白衣跑起来,变成可依靠的样子,而前面是他逐渐站起来的过程。

  他已经完整了,他接下来是用他的完整,来把整个世界所有破碎的谬误都拼完整,完全体的叶白衣将是一个真正的bug,他的魅力、他的执行力、他的一切,都将是九重天级别的,他会治愈小伊,治愈所有人,而他最终战其实也不是跟九重天对立的,不是打食魂也不是打伊挚,而是约等于战胜他自己,一个非常精妙的设计,再一次的破而后立。

  老混球一战变回白衣少年。

  他没有被膨胀的欲望所击败,没有变成油腻中年,因为他手中的剑不再仅仅用于破坏,而是用于守护乃至牺牲。

  叶白衣终将永恒年轻,永恒保鲜,永恒进取,永远有新的奇迹可以探寻……永远与所爱并肩、高歌向前奔跑。

  但是没什么意义了,毕竟这样的叶白衣我知道就可以了。你们知道他做得到就可以了。

  这样的他毕竟不属于白衣的江湖。

  而我只想要我自己的江湖。

  下一次我会带着我自己的江湖来,而不是带着巨大的镣铐挣扎跳舞,像一个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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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火柴的小女孩》,丹麦安徒生铸造给学龄前小孩的一柄大刀。

  1846年铸造,历久弥新,从小到大反复重创我。

  它讲述的是一个在圣诞夜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悲惨命运。

  因为没有卖掉一根火柴,小女孩一天没有吃东西。她又冷又饿,她擦亮了第一根火柴,看见了温暖的火炉;她擦亮第二根火柴,看见了喷香的烤鹅;她擦亮了第三根火柴,看见了美丽的圣诞树;她擦亮第四根火柴,看到了久违的外婆。她害怕火柴熄灭,外婆就会和火炉、烧鹅、圣诞树一样消失不见,就擦亮了一整把火柴,想让外婆留在自己身边。

  最后小女孩嘴角带着微笑死去,没有人知道她在生前最后一刻看到的美好情景。

  我不要当这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