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

  叶白衣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打喷嚏,刚喝完酒浑身燥热,风一吹他就鼻子发痒。

  “什么人背后念叨我!”叶白衣醉了还照样吐槽,喝酒与哔哔不相妨碍。

  叶白衣酒量恐怖,而且不上头,如果不闻那股味,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醉的。

  小伊试图搀着他行动,叶白衣就是不肯,跟她一直保持距离。

  他刚吐过,但胃里还是不太舒服,生怕自己突然间再吐一地。

  他这个样子,小伊看着就觉得让人不放心。

  把人送回房间之后,小伊就去熬醒酒汤。

  端着碗进了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按理说男女之间不应该这种时候共处一室,但是叶白衣看起来简直就要酒精中毒了,小伊觉得生命比较重要。

  都是因为她想审四大刺客,叶白衣才会喝这么多。

  叶白衣整个人大猫一样横在塌上,一看她推门进来,就立刻爬起来坐直。

  叶白衣:

  小伊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床边上,一手端着汤,一手拿小勺子,紫红色的汤汁一勺接一勺喂他嘴里。

  叶白衣眼神炯炯地看着她,把脑袋配合地凑过来,半身不遂一样让她喂。

  喝得吸溜吸溜的。

  叶白衣舔着嘴唇,他本来长得挺英气一个人,对外气势锋锐肃杀,冷傲不可方物,束着很禁欲的发髻,垂着很仙气的鬓角,披着一肩很文艺很有气质的墨色长发。

  但是他现在濡湿的嘴唇上沾满了醒酒汤,眼神里是期待夹杂着安逸,他一口一口熟练地接受着投喂,甚至和小伊手里的勺子,产生了某种特别默契。

  小伊:“……”

  为什么谈个恋爱会有动物世界的感觉。

  喝完了醒酒汤,叶白衣意犹未尽。

  看小伊把碗往桌上一搁,转身就要出门,他就觉得缺了点什么:“哎哎!”叶白衣招呼。

  “怎么了叶前辈?”小伊立刻回头,关切地看着他。

  “我……”

  叶白衣也不知道叫住她有什么用,他就顺从自己本心,拍了拍他床边的凳子。

  “我睡不着!你过来陪陪我。”叶白衣使用了一种别扭的语气。

  总之不能让她就随便这么走掉。

  叶白衣觉得这一记竹杠他还没敲完,还应该有可以压榨的剩余价值。

  “……”

  小伊无奈地看着他:“我就是去浸一条湿毛巾给你,不是说就不陪你了。”

  叶白衣刚刚吐得哪都是,感觉需要做一些清理,虽然他武功高强,吐得谨慎,衣服丝毫没有弄脏,但是该有的清洁步骤是不能省略的。

  叶白衣的眼神十分粘人,小伊觉得他声称自己一百多岁根本是扯淡,“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那好吧……”

  叶白衣悻悻枕着手臂,缓慢歪在塌上变成白色的一大坨。

  一块安详的银耳。

  “……”

  小伊被他萌到了一下,咳嗽一声就跑了。

  静若银耳,动若大猫,这个家伙又像植物又像动物,真是自相矛盾而富有灵性。

  小伊拿薄荷叶浸温水,她端来一个盆和一条毛巾:“叶前辈,把外袍除下来吧。”她手里的毛巾有一股淡淡的香氛味。

  大夏天的,叶白衣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一层一层全都是白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白布。

  而且叶白衣也是个奇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顶居住久了,他好像对温度特别不敏感,几乎就不出汗也没什么代谢。

  小伊拧了半天毛巾,听叶白衣半天没动静,她扭头去看人:“叶前辈,脱外袍。”

  叶白衣两只手护在衣襟上,他犹犹豫豫地看着小伊:“啊……?必须脱吗?”他耳朵尖有点红。

  这个东西有什么好娇羞的,小伊哭笑不得:“脱下来我才能给它除味啊?”

  之前叶白衣不是都把外袍直接送她了么,那个时候怎么没见他舍不得。

  “那好吧……”

  叶白衣妥协了,他慢吞吞地开始脱衣服。

  喜欢的小姑娘就在屋里,而他在这里脱衣服,还是一股酒味的衣服,叶白衣感觉迷之羞耻。

  他草率地把最外一层外披给卸了下来,然后往床角一放一推。

  “你糊弄谁呢?”小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最外面的外披根本就不覆盖全身,是敞怀的,酒气远不止这件衣服上有。

  小伊收下这件衣服,丢进桶里泡着水,然后勒令:“继续脱!”

  “……”

  叶白衣:“……”

  叶白衣艰难妥协,以更加缓慢地速度再剥了一件衣服,他这些衣服一件一套娃,里面还有的是。

  小伊再次收下这件衣服,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被浓烈的酒味呛到。

  那看来还是不够,小伊叹了口气:“再脱!”她目测了一下叶白衣的衣服层数,“……脱两件吧。”

  小伊又搬来一个新的木桶盛满水,叶白衣也是牛逼,这么多层衣服这么沉,他也穿得住。

  一个桶都塞不下了。

  “……”叶白衣开始感到深深的抗拒,“不能再脱了!”

  再里面都是里层衣服,睡觉穿的了。

  虽然也没露出什么肉,但就是不太好。

  “让你脱就脱,听话啊!”小伊丢给他一个芳香毛巾,“来擦擦脸。”

  当然不能让叶白衣穿着一股酒味的衣服睡觉了,那样想想就很痛苦。

  不就几件外面的衣服,拿来洗洗怎么了。

  又不是让他脱光了。

  “……”

  叶白衣发现自己无从反驳,小伊根本打定主意,就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他硬着头皮一件一件往下脱,感觉内心越来越死亡。

  小伊每一件接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闻闻酒味,看看衰减了多少。

  结果挨个闻下来,她愣是没闻出什么层次,一个一个都冲鼻子。

  小伊:“……”

  这怎么办,难道要让叶白衣继续脱。

  叶白衣拿毛巾擦完脸和手臂,感觉精神好一点了,盘膝坐在榻上,注视着小伊劳作。

  醒酒汤稍微起了作用,但是他喝完酒一般不困,反而容易失眠。

  叶白衣现在穿着雪白的中衣,领口其实蛮高的,但他看起来特别居家,并不像一个剑仙。

  把几件衣服都泡上之后,小伊纠结地看着叶白衣。

  她其实很想确认一下,叶白衣身上那两件衣服是不是也全是酒味,如果是,那可能也得清洗,这个东西贴身穿着有害健康。

  但是这个要怎么确认?

  让他脱下来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叶白衣一定会崩溃的。

  小伊对镜湖山庄那件事记忆犹新,他当时被人看光,恼怒非常,是真的对那群陌生人起了杀心。

  折中掂量了一下,小伊朝榻上的叶白衣走了过去。

  “你干嘛?!”叶白衣瞳孔震颤地看着她在床边坐下,瞬间条件反射躲开一段距离。

  “你别动……我就闻一闻。”小伊跟他解释。

  “闻……闻什么?!!”叶白衣有些恐慌地看着逼近的小伊,他自己喝了酒,并闻不到自己身上任何酒味。

  对他而言自己没有任何味道,反而是小伊,她的气息在这个屋子里显得比较特殊,因为她一直在拿芳香物质处理衣服。

  “你,你,你别过来!”被洗衣服和沐浴味支配过的不良记忆历历在目,叶白衣惊恐地步步后退。

  只一个瞬间,他的酒就醒了七八分,后背的骨头架子咣当一下子磕在床头板上,叶白衣浑身开始变得僵硬。

  他这个姿势对小伊非常不友好,小伊这个角度根本够不到他的上半身。

  她就只是想闻一下衣服而已,而叶白衣太紧张了,他把腿和膝盖对着她,摆出几乎是防御的姿势。

  “……”小伊发现跟叶白衣讲不通,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起来一点。”

  “我……我不!”叶白衣惊恐犟嘴。

  小伊这个样子真的很要命好吗,他一个喝高了的人,竟然要面对一个小姑娘爬床……当然是选择拒绝了!

  “……”

  小伊评估了一下他这个姿势,觉得这样只会问题更大。

  但是叶白衣就是死不妥协,小伊没有办法,他不肯动弹,她就得自个儿爬过去闻。

  反正两个人现在是正式交往关系,小伊放弃了尊严,直接跪坐上榻。

  她一手薅住一只叶白衣的胳膊,半边身子跨过膝盖俯着过去,以一种遮天蔽日的姿势,鼻子尖就往叶白衣怀里慢慢贴过来。

  “……!!!”

  叶白衣决眦欲裂。

  从这个角度,他觉得小伊整个人就是在投怀送抱,他本来穿的就少,周身就对触觉更加敏感,而小伊几乎是以驯虎的姿势,半跨坐在他的身上。

  虽然没有坐实……但幸好没有坐实。

  叶白衣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她一屁股坐实,这可能成为一个无法收拾的故事。

  六合真气自丹田之中紧急蔓延至全身,叶白衣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闭上眼睛,浑身僵直不动,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睁眼去看这一幕。

  “……”叶白衣一动不动,像一个死亡的白蝴蝶标本,被小伊两手钉在那里等待审判。

  他可终于老实下来了,小伊松一口气,开始她的工作,她从他的肩膀处嗅了嗅,又嗅了嗅领口。

  ……好可怕,都是酒味。

  小伊不禁皱起眉头。

  完全渗透了,腌入味了。

  看叶白衣一直闭着眼睛,好像已经丧失抵抗意志,小伊顺便一路往上闻了闻,就从他脖子闻到耳朵,再顺着下颌骨闻到脸颊。

  叶白衣的睫毛细不可闻地颤动,她这样闻来闻去,也就她自己觉得没事。

  那呼吸极近地扫在叶白衣颈部,嘴唇边,散播着一种酥麻的侵略。

  小伊还趴在他身上,在脸附近嗅,不知道嗅个什么劲。

  在某一个时刻,叶白衣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带着连他自己都读不懂的暗沉的渴望,以一个呼吸相闻的距离,落入一双近在咫尺的眸中。

  四目相对,小伊瞬间就被摄住了。

  在这样一个距离之内,叶白衣的双眼中晦暗的神色,占据了全世界最为滚烫的温度。

  叶白衣的气质本身就很具有侵略性,但是这个眼神和平常的感觉又有所不同,它带着一种压抑克制的深沉质感,这种质感就像是山雨欲来、大厦将倾,却堪堪被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所封堵。

  被他用这种眼神极近地凝视着,小伊的思考能力瞬间被剥夺,一道酥麻的电流淌过魂魄,内里某一个要命的角落,刹那间变得柔软而无助。

  她怔怔地望着叶白衣,忘掉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初衷,也忘记了许多别的东西。

  在某一个瞬间,出于某种特殊的默契,两个人同时有了动作。

  小伊轻轻闭上眼睛,叶白衣偏过头凑近,吮住她的唇。

  ……

  他们无师自通,交换了一个微醺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空桑警卫队:已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