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被意外解除,叶白衣带着没了骨头的小伊,两个人慢慢悠悠往回走。

  料峭晚风吹酒醒,吹散两个人身上浓烈的酒气。

  小伊本来也没喝几杯,她现在内心唯有清醒与畏惧,满脑子都是四大刺客未来的变化。

  小伊:“所,所以过期了会怎么样啊……”

  “……”

  “我也不知道啊,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叶白衣懵逼,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原本是一种重伤锁血的方式,研究这方法的医者本着一片仁心,没人做那种人体实验算极限的。

  这是用来给人治疗的方法,医者看护在旁,常规情况下不会存在过期这种情况。

  叶白衣想了半天,他不确定地开口,“……那可能像你说的,会脑萎缩吧。”

  人体衰竭的方式按体质因人而异,照理说营养跟不上,一时也死不了,但就可能会慢慢残疾。

  小伊:“……”

  小伊:“那算了。”

  “忘了那些不愉快吧……”

  小伊扶额,这也是他们无法决定的事情。

  不知道是哪个智障起坏心眼,冒领了他们的包裹。

  想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她物品记名登记的可是流体粪肥,没人会贪这个的。

  小伊和叶白衣在这里鸠占鹊巢,冒充张成岭,别人惦记他们行李,那可能就是冲着琉璃甲来的吧。

  也是怪她当时没想太多,觉得粪肥这个说法应该足够对付店家这一面,却没想过,正因为它听起来太过荒谬,不符合身份,会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注意到,并朝一些别的方向错误地去揣测。

  而且拖延的后果总是如此无法预期,对方就是在一个时辰前取走的包裹,分明和他们就是前脚后脚的关系。

  他俩要是稍微早一两天来的话,就完全是另一种结局。

  “走吧叶前辈,无所谓了,截走就截走吧,我们也没什么实质损失。”

  小伊叹了口气,“至少对方替咱们付了钱,我们赚回来了。”

  寄存的时候是花一小部分定金,拿包裹的时候才会交比较多的钱。

  那个尾款真的是不小一笔钱,那四个人的体积那么大,还性质那么特殊,不能压不能碰,不好储存,要单独存放,以至于当时谈下的价格就让小伊很有压力。

  现在没这种压力了。

  ……她一分钱都不用花了。

  “叶前辈?”小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身边太安静了。

  她脚步一顿,回头找人,忽然发现叶白衣皱着眉头站在几步外,他单手捂着胃口的位置,表情不太舒服。

  “叶前辈……!?”小伊赶紧小碎步跑过去,叶白衣迅速伸出一只手,作了一个“站那别动”的动作。

  然后他扶着旁边的墙面,摇摇欲坠地弯下腰来。

  叶白衣:“……”

  叶白衣:“呕……”

  叶白衣:“呕呕呕!”

  顷刻之间,叶白衣吐了一地。

  他整个人的表情有些虚脱,失去了之前离席时的潇洒。

  叶白衣吐完,捂着胃口虚弱地骂了一句:“……五湖盟的小畜生们,跟我车轮战,忒不要脸!”他说的是喝酒的事。

  他本来吃的就多,当时情急之下,他看那个赵敬死活不放人走,非要人喝酒,就直接不客气了,发狠了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灌醉。

  看着小畜生们一脸不可思议地口吐白沫,表情上写着“成岭你一个未成年为何如此牛逼”,然后断线风筝一样一个接一个扑通倒下,他就知道自己赢定了,但是也真的喝伤了。

  叶白衣酒量非人,但架不住这群混账人多势众。

  另一方面,有心人赵敬正在进行一场隐秘的狂欢。

  一间别院之中,赵敬身着土金色锦袍坐在正席,他慷慨地端起一杯西域甜酒,高高举在半空,然后猛地一仰灌入口中。

  他的面前是尚未拆封的两大包什么,拿各色布料层层裹覆,据说是流体粪肥。

  然而赵敬却并不傻,他看得出来这个布料的材质是透气的,这里面不可能盛装粪肥,更不可能是流体,虽然从这个大小和形状而言,他不太能判断里面具体都有什么。

  感觉像是一些块头很大,整体性很强的东西,密度还很生物质感,会是地瓜吗,或者是莲藕,什么东西能寄存半个月还不烂?

  但是这些赵敬都并不关心,管它里面主要装的是什么东西,那都一定是一种障眼法。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张成岭的琉璃甲,应该就寄存在里面。

  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就最可能。

  谁能想到登记了粪肥的地方,会是混淆视听,藏匿琉璃甲的地方呢?

  想到这里,赵敬不禁兴奋地笑了起来,双目之中流露出一种究极的得意与促狭。

  张成岭。小伊。高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后来且居上,一切尽在他赵敬掌控之中。

  吱呀一声,内室的门被推开,容色苍白的南疆青年笑靥柔和地迎了进来。

  “义父,您看起来心情很好。”蝎揭留波在赵敬的席边蹲下,孝顺地给他垂肩。

  他此刻这个乖顺无害的样子,让人很难将其和毒蝎、蝎王这些名字联系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好大儿。

  虽然他看起来依旧带着迷之柔媚的气息,每每摆出这种表情,就会显得有些雌雄莫辩。

  有些气质就是人天生的,而赵敬似乎对此很受用:“是啊!有蝎儿陪在身边,义父的心情怎么能不好呢?”他享受地眯起眼睛,接受蝎王无微不至的伺候。

  真好啊,养儿子还不用自己生,一个个围上来就是伺候,一口一个爹。

  赵敬就爱收义子,爽就一个字。

  赵敬又满了一杯酒给自己,心里惦记着张成岭那身肌肉,遐想美好的未来。

  什么时候让他也加入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就好了,他无家可归,漂泊四海,家门全灭,正需要一个父亲。

  赵敬觉得这简直太尼玛合适了,天作之合。

  有一说一,他赵敬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出发来岳阳派的。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和高崇他们相见,一群社交残废,自己窝里斗还斗得那么丑陋,永远靠他一张八面玲珑嘴来擦屁股,就你妈费事,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嫌弃和憎恨这群傻逼。

  这一趟他走这么早,完全就是冲着这个张成岭来的。

  张成岭。

  赵敬抿一口酒。

  会六合神功的张成岭。

  能单挑四大刺客的张成岭。

  对高崇大喊一个滚字毫不犹豫的张成岭。

  太有性格了,他集邮癖发作了。

  他的琉璃甲现在在自己的手上了,他本人什么时候也能来就好了。

  蝎揭留波并不知道自己的人渣义父正在见异思迁,他依旧虔诚而欣喜地望着这个人,然后非常温柔小意地拿起酒壶,给他斟满酒。

  “什么事情让义父这么开心啊?”蝎揭留波笑靥如花。

  “当然是张……那自然是因为今夜大好时辰,琉璃甲新添一枚,高崇那个蠢货终究蒙在鼓里,浑浑噩噩,尚不知我们已然暗度陈仓!”因为太高兴太忘乎所以了,赵敬差点就说漏嘴。

  蝎揭留波他留着还有用,张成岭未来可期,两个都要栽培才行。

  端水大师赵敬宠爱地看着蝎揭留波,伸手虚虚指向殿前那两大袋子东西:“蝎儿,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他的语气是哄女朋友的臭屁语气。

  而这正是蝎揭留波所习惯的交流方式,他笑得单纯而温柔:“那想必是义父为蝎儿准备的惊喜了!蝎儿真期待啊。”

  啊,真棒,这个小南蛮真的很会,赵敬感觉自己被准确拍到了马屁,非常舒适!

  看看啊,赵敬感慨万千地拍着他瘦削的肩膀,这个小可爱虽然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居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何等的傲人的天资。

  更可贵的是他始终是发自肺腑的。

  “来,蝎儿,今日没有他人在场,在这个伟大的时刻,便只有我们父子二人携手共襄此盛举。”

  赵敬摸摸他的脑袋,春风满面地站起身来,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包裹:“随我来——我们一同打开看看,一同见证这个奇迹!”

  ……

  布匹渐次落下,随着包裹一层层被拆开,里面的形状越来越具体。

  赵敬隐隐感觉哪里不对,照理说地瓜,萝卜,或者莲藕,它堆积起来整体的三维轮廓,不太应该是这种的。

  而蝎揭留波还在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

  赵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硬着头皮一层层拆下去,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笑容。

  最后一层布匹落下的时候,在场的两个人第一反应都是被晃了一下眼睛。

  好他妈闪耀,这是什么,银针之霓虹。

  真的不是小伊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而是叶白衣大概用了好几百根针,真的遍布了整个人身体各种穴位,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弄得特别牢固,这个玩意乍一看,很难辨认出它原本其实是人类。

  感觉是某种很变态的工艺品,可能用于祭祀用途。

  赵敬脑子有点发懵,每一根银针都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他转过头去看蝎揭留波,发现蝎揭留波也在看着自己,两个人的表情是一致的礼貌而迷茫。

  蝎揭留波:“哇……好精致啊,不愧是义父,但是这是什么?”

  蝎揭留波依稀感觉这几个东西有点熟悉,仿佛在那里见过,难道是在梦里。

  但是他出身南疆,本来就成天鼓捣一些掉san的东西,区区这么几个物体,并不能影响他的精神健康。

  说实话他反而比较担心赵敬,感觉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才对。

  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类型的吗,怎么突然之间给他看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是想表达一种认可与接纳吗?

  “义父,它们很美!蝎儿很喜欢。”蝎揭留波知足常乐,他关怀备至地看着赵敬,等待下文。

  “……”

  “喜欢就好,义父也很喜欢。”赵敬舔舔干裂的嘴唇,他其实没怎么听蝎揭留波在放什么屁,他正在全力试图理解这一切:“蝎儿,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琉璃甲应该在这几个东西里藏着,我们该从哪里搜起?”布料其实没有完全揭开,许多还零零散散搭在上面,他突然就没有那个勇气完整地掀开。

  “蝎儿,义父有点累了,要不蝎儿你来替义父从中寻一下这个琉璃甲?”

  赵敬揉了揉眼睛,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精神力受到了损害,他浑身都有些虚脱,他一直以来对这一类事物都是暗含抵触的。

  他不想再继续看这个物体了,赵敬有种本能的感觉,他就是觉得很不好。

  他甚至能够一定程度共情那些物体,感觉那个银针扎着一定很疼,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扎在他自己的头皮上。

  这个张成岭怎么会收集这样掉san的东西。

  一定是为了保护琉璃甲吧。

  ……那他还真是个人才,赵敬觉得,那他跟自己简直太互补了。

  赵敬背过身去,蝎揭留波蹲在地上搞了一会儿,他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赵敬等了好久,没有等到一个回音:“蝎儿,怎么样了?找没找到琉璃甲?”

  “……”

  拆掉了所有银针的蝎揭留波:“……”

  “义父,蝎儿……蝎儿没找到……”他岂止是没找到琉璃甲,他还顺便迷失了他自己。

  他好像和自己久别的下属们重逢了,但是感觉这不是一个对的形式。

  蝎揭留波迷茫地看着赵敬,不太明白他具体想授意什么:“义父,要不,您亲自过来看看?”

  蝎揭留波居然一无所获,赵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转过身来:“哦,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敬:你妈了个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