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稻草垛上醒来时夏以词还是懵的,他貌似做了个极怪诞的梦。
脖子和手都冰凉。
“小道长。”橘子村里的千户老头敲了敲烟袋:“咱们村真有伥鬼?”
“有的,伥鬼喜血腥,你们村的几具尸体死相都不太好看,伥鬼又喜伴虎行,你们村山下也实打实在闹老虎啊。”夏以词歪了歪头:“伥鬼是被虎咬死的旅人所化,常与虎行。其实,它就是虎妖的小跟班,把人引到虎口下,老虎吃剩下的就是它的了。”
“那怎么办?”老头眯着眼睛再磕了磕烟袋,忘情地吮着:“这已经死三个人了。”
“很简单,擒虎。”夏以词把乾坤袋一翻收进胸口,把掉到额头的头发胡乱地顺上去:“山上的伥鬼要治,山下的虎妖也一样。”
“你要去抓虎妖?”千户问。
“是……”夏以词爽朗地一笑:“伥鬼是旅人化的,擅伪装擅迷惑,所以我只要装作被迷惑的样子,伥鬼便会带我去找虎妖,到时候一个也逃不了。”
他可是……天师啊。
橘子村山下就是镇,叫“金霞镇”,夏以词上山前便听人说闹虎精,只是他忙着上山,岂料这两宗事还能连起来。
他跟着罗盘一路走,伥鬼是阴人,阴人必有阴气,相信罗盘肯定没错。
树下东风不歇,叶子乱腾腾地飞。
夏以词抬眼,看见那高台上探出的一只手,高雅地拎着酒杯,骨节分明分外美好,更带来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他好像曾与这只手十指相扣,那骨节好像深入过他的身体。
“叮!”
罗盘落地,正正地指着那高台。
高台上的那年斜眼过来,与夏以词正四目相对,冷峻的眉不带感情地一撇,他觉得楼下的人不含杂质的眼睛好像撞上了满天星斗。
夏以词捡起罗盘就拐了进去。
“这儿是……”
戏园?
说是戏园,其实也是个暗中做皮肉生意的地方,青楼多女妓,戏园妙男*娈。
夏以词点头,这只伥鬼真的很聪明,藏在这里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勾引人还不会让人说三道四生疑了。
赵子磊上了场,他是个伶人,卖艺不卖身,又因为艺高人胆大要价也是吓死人的。
他在这儿唱三天,三天过,他就去下一个镇子。
只是……今天,貌似出了点意外。
夏以词三下五除二蹦上台上,开门见山地指着他:“我要包他!”
赵子磊:……
戏园老板带着人扯着家伙赶过来:“把这小兔崽子拖出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夏以词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也觉出点大事不妙的味道,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赶紧跑啊,而是拽着赵子磊跑啊。
不管怎么样,伥鬼都得在自己手上才安全。
赵子磊没来得及尖叫一声,直接从半米的高的台子上被拽了下来,然后一路被扯着疯跑。
更可怕的是被扔上树,夏以词扯着他踉踉跄跄,在人家的木顶上飞檐走壁。
“松开!”赵子磊不悦地开口,夏以词跑了一路竟一口气也不喘:“不行,他们不追了,我就松手。”
哪来的小傻子?
但凡夏以词把他放了,后面的也会七手八脚把他接住,哪里管夏以词跑哪里去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以词还在跑,抱着赵子磊跑:“我要你。”
要抓你了,要的不就是你吗?
赵子磊:“……”
他的涵养不允许他破口大骂。
等到把戏园老板甩出去十万八千里,夏以词才气喘吁吁地把赵子磊扔进小茶摊里。
直起身子瞧,赵子磊这才发现夏以词的身量不高,甚至堪堪只在他脖子的位置,夏以词白白净净的,还是个弱冠少年的样子。
他瘦小,眼晴像水葡萄,每一个神态都乖乖巧巧。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男,这份乖巧,大概也只是看着了。
“你……叫什么?”夏以词抬了抬眼睛:“听说你姓赵,那我就叫你赵兄好了。”
赵子磊又抬眼打量着夏以词:“你为什么拐我过来。”
“镇上闹老虎。”夏以词相当老实地说:“你知不知道?”
赵子磊:“……”
这尊玩意在干什么?
夏以词指了指赵子磊的灵堂:“我看着是不是很美味?你想不想吃了我?”
赵子磊:“……”
是的,他在无语,他咽下了卡在咽喉的话头。
他才不要和癫痫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夏以词肯定地说:“你咽口水了,你想吃了我。”
“……”赵子磊又咽了一下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他想把夏以词扔出去喂狗。
“你是艳鬼!”这是夏以词惊为天人的第四句话,赵子磊已经麻木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
夏以词把乾坤袋扔了出来:“我要把你相好的那只母老虎扔进袋子里。”
赵子磊:“……”
救命!这又是哪跟哪啊?他哪来的骈头可以被扔进袋子里啊?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吃饭。”夏以词招呼上的腌牛肉和酒已经上了,赵子磊却只拿了馒头,夏以词悠悠的:“你喜欢吃肉的。”
赵子磊感到莫名其妙:“我要护嗓子。”
他是唱戏的,嗓子就是命,又怎么会碰那些腌过的东西。
夏以词点了点头:“对,伥鬼和虎精毕竟不一样,一个是杂食,一个只吃肉。”
赵子磊:“……”
他又在说什么?
赵子磊发现夏以词虽然没用绳子什么的束缚他,然而他去哪儿去夏以词就穷追不舍地跟哪儿去。
想起夏以词能扛着八尺男儿的他飞檐走壁,赵子磊放弃跑路。
大晚上,赵子磊正睡得香甜,突然觉得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拱来拱去,他用力一推,睁开双目发现与夏以词正四目相对。
“……”短暂的呆愣后赵子磊杀猪一样地尖叫:“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以词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赵兄,你要起夜?”
“我如厕。”赵子磊没好气地说。
夏以词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你不要走这么快。”
“说得你跟不上似的。”
赵子磊纯纯地要被吓尿了:“别跟了,你休想和我一起。”
夏以词:“我不一起,我就看着。”
赵子磊:“……”
这草泥马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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