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渊练完武,满头大汗,收起武器刚准备进屋,苏父唤住了他,递给他一张纸,神情肃穆,“京城来的最新密报。”

  楚涵渊接过,快速看完,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有些许惊讶。

  苏父拿回纸涵,看到最后一行写着,

  太子迎娶苗疆圣女黎为妻。

  “他们联手了。”苏父肯定道,抓住楚涵渊的手腕,“你必须得回去,绝不能让苗疆人祸乱朝政。”

  楚涵渊早就把一些部署跟苏父说了,连带自己的身世和皇后太子身份存疑也都给说了,苏父现在和楚涵渊一样非常肯定皇后是苗疆人,并非是镇北将军的姐姐李相茹。

  楚涵渊正要开口说话,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苏问笑着扔给楚涵渊一块白色长毛巾让他擦汗,对着苏父说道,“爹,急也没用,回去还得十来天,现在局势已经这样了,急不得。你也不用太担心,傲云国那么多的官员又不都是草包?”

  苏父觉得苏月的态度太敷衍了,“你不要忘记他们手里握着的蛊,那是致命的玩意。”

  苏问给苏父解释道,“我们的军医叶生朝也在京城,如果他们使用蛊,不一定能讨到好……”

  苏父打断苏问的话,认真地看着苏问沉声道,“楚涵文能重新成为太子,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这不是儿戏,国事重过儿女情长,你们也该走了。”

  “爹,你听我说完,不管楚涵文做不做太子,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楚涵文去的,楚涵文如何折腾也不过是个棋子,我们的真正敌人是那两位。”

  楚涵渊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苏问会看穿他的真实意图,他从未跟苏问说过自己想争那个位置,苏问竟然猜到了,心里一热,忍不住出声轻唤道,“问问……”

  苏问朝楚涵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继续向苏父说道,“他错的越多,那人才越是脱不了罪责。楚涵文不过是个蠢货,他在那个位置作出任何事情都是我们同那位较量的筹码。”

  太子背后真正拿着权利的人是皇帝。

  太子无德,皇帝也同样惹人非议。

  “涵渊才不需要他的施舍,我们想要的东西……”苏问转过头跟楚涵渊对视一眼,温柔地笑道,“我们会自己去拿。”

  苏父叹了口气,“你们太莽撞了,动摇国之根本,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你们想过那些勤勤恳恳劳作的百姓吗?你们举止都可能影响他们的生活,改变他们的一生。你们太任性了……”

  楚涵渊眼神有些黯淡,他没有考虑过那么多,如果可以他只想带着苏问归隐,不问世事,他肩上的担子……

  前世也是这样,他一次又一次为了国家大义,自愿或被动地踏上了那条不归路,也许身在皇家,就注定会身不由己。

  他选择死于战场,也是想以这种竭尽全力的方式,给支持他的人最后一个交代。

  对于苏父的问话,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苏问不觉得楚涵渊有错,楚涵渊已经做的够好了,楚涵渊不这么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那些人的真面目蒙蔽,一生不能得到一句公道,

  “涵渊不过是把真相披露给天下人看,让天下人来审判那两人,何错之有?

  江南地陷之困局,涵渊也让人去处理了,现在只是外面传的比较可怕,其实百姓都恢复了正常生活,久而久之,走的人多了,江南困危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皇帝和皇后才是真正的罪人,楚涵渊考虑事情已经如此周全,他爹到底还在担忧什么。

  苏父若有所悟,终了点了点头,“那……你们只管去做吧,是我多虑了。”

  他还挺担心的,每次见楚涵渊眼里都只有苏问的样子,担心楚涵渊会急于求成,忽视其他重要的东西,酿成大错。

  楚涵渊的确是个稳重的人,行事都让他挑不出错处,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楚涵渊如果没有爱上他儿子,楚涵渊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一个完美的帝王是不该有弱点的。

  现在的皇帝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苏问见苏父想通了,暗地里舒了口气,两个人别起争执,有事他来解释。

  苏问牵起楚涵渊的手,眼里是喜悦,“我们也待得够久了,该回去收拾他们了。”

  “嗯。”楚涵渊反手握住苏问的手。

  苏父见两人有主意,便放心离开了。

  楚涵渊牵着苏问进屋,就把门关上,左手护在苏问脑后,将苏问抵在了门上,眼睛很亮,“这么相信我?”

  苏问笑着咬上了楚涵渊的下唇,含糊道,“不信你信谁啊?”

  不知道谁先开始,屋内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水声,温度渐渐升高。

  窗外积雪消融,露出青青的嫩芽,芽心滑落一滴露水,流入松润的土壤。

  入目皆是春意。

  ……

  “哥哥,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扎着两个小辫,看着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伸出手想摸他的脸,楚重山吓得后退两步,一时没注意脚下,被石头绊倒,坐在了凤仙花花丛里。

  “哈哈哈哈……”女孩提起淡紫色的长裙,笑着伸出手,想拉他起来,他拍开了,“不要碰我。”

  “怎么碰不得?”女孩不乐意了,双手叉腰看着楚重山狼狈地从花丛里站起来。

  女孩有些不满,她竟然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明明大家都挺喜欢她的,看见楚重山衣摆上全是泥,心生一计,突然出手又将楚重山推坐在花丛里。

  “你……”楚重山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气得差点骂出粗话。

  女孩没管他,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压倒了一片凤仙花,“反正你衣服都脏了。你看,我都陪你一起把衣服弄脏了,你是不是应该陪我坐会。”

  “……强盗。”楚重山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一词,他讨厌她。

  女孩推了推楚重山,“嘿嘿,别生气了,我帮你摘朵最好看的花怎么样?”

  “我不是女孩子,我不喜欢花。”楚重山放弃挣扎了,女孩是不会放他走的了,明明这里是皇宫,这女孩还敢这么放肆,真不知道是哪个宫殿的人。

  “那你想要什么?”女孩歪着头问道,“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没有,我就不给了。”

  楚重山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疼。

  楚重山认输,“那你觉得这里哪朵花最好看?”

  女孩嗤嗤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啊,你喜欢哪个,我就帮你摘哪个?”

  楚重生东看西看了一会,想把女孩支开,他不想跟她待在一起,忽得看见假山上一朵小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指着道,“那个,你能摘到吗?”

  女孩比划了一下假山的高度,“简单,我爬过的树都比这个高。”

  女孩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提着裙子朝假山跑去。

  楚重山本想趁机溜走,但是担心女孩出事,还是跟了上去。

  女孩穿着裙子真的很不方便,爬假山的姿势有些不雅,假山还比较陡峭,楚重山为她捏了一把汗,“不然……我换一个,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马上了,你别怕。”女孩爬到假山中间位置,勉强攀住假山突出部分,伸出手去够最高处的小花,嘴上还给楚重山介绍,“你眼光不错,这是朵油菜花,肯定是鸟儿从宫外刁进来的,你眼光很好嘛。”

  “……油菜花哪里好?那不是菜吗?”楚重山不解,看着女孩巍巍颤颤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跑到假山下对着她喊道,“下来!”

  “马上了,等等……”女孩脚下一滑,一块凸起被她踩塌了,碎石咚得一声砸到了楚重山面前,差点砸到楚重山头上。

  楚重山吓了个半死,顿时又惊又恼,“你下来!”

  女孩一只手挂在假山上还在笑,“别怕,我答应要给你摘,我一定能摘到。”

  楚重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过随口一说……

  女孩是学过些功夫的,双脚狠狠踹向假山,手上用力就蹭到了顶上,摘下了那朵小黄花,“油菜花当然好,那可是粮食。”

  “你快下来。”楚重生无奈地喊道,他真的担心女孩摔下来。

  “嗯嗯,等我……不如我跳下去,你接住我吧,这样快。”女孩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你快闭上眼,伸出手,一下子我就下去了。”

  “什么!我接不住你,你别乱来!”楚重山彻底慌了,他接不住女孩,也劝不动她,急忙往四周看去,想找个人帮忙。

  “快点,照做。不然我现在就跳了。”女孩坐在假山顶上,两条腿甩来甩去。

  楚重山气得……扇了自己一巴掌,让你没事乱指什么花。

  女孩见他的动作,咯咯笑得都要坐不稳了,“我要跳了……”

  楚重山没法,闭上了眼,张开双手,心里想着,大不了两个人一起死,他肯定接不住女孩的,女孩把他砸死的可能性还大点。

  过了一会突然没声音了,楚重山纳闷,跳了吗?跳哪了?不会已经……

  一睁开眼就是女孩的烂漫无邪的笑容,女孩用小黄花碰了碰他的脸,“看吧,我帮你摘下来了。”

  楚重山接过小黄花,狐疑地问道,“你没跳了?”

  “跳了,你要看吗?”女孩背着手,笑得更欢了,“笨蛋,我跟我爹学过怎么下树,下来可比上去要简单多了。”

  “那就好……”

  楚重山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女孩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李相茹。”女孩报上自己的姓名。

  楚重山喃喃道,好熟悉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楚重山伸出手抓住女孩的手刚想再问两句,突然女孩清纯可爱的脸变成了一张成熟端庄的脸,身后的假山也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女人身着红衣,头戴凤冠,一身气势逼人夺目,“殿下若已想好要负我,就不必再对我虚情假意了。”

  不!

  楚重山想告诉她,他不想负她,他爱的就是她,却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出声。

  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我已无所求,还望殿下好好待我圆儿。”

  女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楚重山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直呼气。

  “陛下……做噩梦了?”躺在他身侧的贤妃轻声问道,眼睛里却闪着和平常不一样的精光。

  楚重山借着宫中微弱的烛光,看着贤妃年轻的面庞出神。

  过了一会才回道,

  “不是,是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