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和楚涵渊在茶馆随便吃了点东西,走出茶馆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已经快到徬晚了。

  这的人家大多临水而居,出门便可窥见细波漫流。

  金色的黄昏映着江水,穿过岸边垂柳的缝隙,落到了这江南路上。这青砖绿瓦都染上了一层厚重的暗金色,人影变得很长很长,慢慢地融入屋檐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不愧是江南。”苏问牵着楚涵渊的手走上一座白石小桥,看着远处快要落入水中的落日,发出了一声感叹。

  苏问下了桥以后,用手轻轻摸了摸飘过来的柳条,“这的景色跟京城真的不一样。”这会都已经秋天了,还有嫩绿的柳条。

  楚涵渊看着金光笼罩下的苏问,一时入了迷,过了一会才应道,“嗯。”

  苏问都习惯他一直盯着自己了,这时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着看回去。

  楚涵渊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紧了紧握着苏问的手,“我们回客栈吗?”

  “你不想看看这江南的夜景吗?”苏问眼底有些蠢蠢欲动。

  “不急在这一时。”楚涵渊有些不赞同,他还会在江南待些日子,不用急于这一天。

  苏问说不累,但是眼底都有些发青了。

  “啊……我想今天嘛。”苏问凑近楚涵渊的耳旁呼气道,“夫君,不如就从了我吧,嗯?”

  楚涵渊只觉得那声嗯把他半边身子都叫麻了,下意识就说了声好。

  苏问听到好就高兴地拽着楚涵渊往前走去。

  楚涵渊看着他弯弯的眼睛,也勾起了唇角,抬脚跟着。

  ……

  江南的夜晚算不上多热闹,但是人却是很多的。

  好在苏问和楚涵渊都是有经验的人,他们尽量贴着墙走,或者是往靠河小径走,这一路上也没挤着什么人。

  他们两个人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只是这样两个人牵着手走在绿柳之下,也别有一番滋味。

  夜色的掩护下,也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们,他们也不用去理会那些世俗,就像是一对被关了许久的鸟儿,终于飞出了笼子,心情很是轻松愉悦。

  突然,几个孩童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眼看就要撞到苏问。

  楚涵渊忙把人护在身后,那几个孩子直接撞到了楚涵渊的大腿上,这一撞,他们真的撞到了铁板,全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楚涵渊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们,吓得他们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苏问看着这一幕躲在楚涵渊后面笑得直不起腰,手不停地拍着楚涵渊后背。

  楚涵渊转过身,宠溺地看着他,“有这么好笑吗?不过是群不好好看路的孩童。”

  “不,不是他们好笑,是你太好笑了哈哈哈哈。”苏问笑得不行,努力让楚涵渊听得清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那么凶哈哈哈……”

  楚涵渊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真的很凶吗?”

  苏问看楚涵渊这副紧张模样,笑得更欢了,“凶,可凶了,你没看见刚刚那些孩子被你吓得屁滚尿流的哈哈哈哈。”

  楚涵渊眼里黯淡了不少,他原来在苏问心目中那么面目可憎吗……

  苏问刚刚平复下来,抬眼就撞进了楚涵渊深深的眼瞳中。

  “涵渊。”苏问开口叫道。

  楚涵渊没动,他不知道苏问想对他说什么。

  苏问的手抚上了他的眼,“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楚涵渊愣住了,看着笑盈盈的苏问,他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你不觉得……我的眼睛很凶吗……”连御天府的人都说他目含凶意,生来克亲。

  “凶啊,但是我喜欢!”苏问放下手,握住了楚涵渊的手,“不凶的话,我当初可能还不会同意做你的伴读呢。”

  二皇子楚涵才和三皇子楚涵渊,他最后选了楚涵渊,就是因为楚涵渊的这双眼睛,即使身处逆境而不屈,即使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也没有放弃去争取选择的机会。

  这是楚涵渊,也是他。

  他当时只是想选个伙伴,能够和他一起活下去的伙伴。

  所幸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后悔过这个选择。

  楚涵渊这才明白自己会错意了,苏问从来都没有嫌弃自己,全赖自己想多了。

  他看着眼前,灯火阑珊处的苏问,恍若隔世。

  就这一会,他就误会了苏问一次,那他前世又当错过了多少次机会……

  他不敢想。

  前世像一块刀横在心上,永远也不会愈合了。

  他真的有资格去触碰现在的幸福吗。

  “花船那好像要放烟火,我们走过去点吧。”苏问拉着楚涵渊就要往前走。

  楚涵渊这下没动,立在原地一步未动。

  苏问疑惑地转过头,正欲问他。

  楚涵渊就在这时猛地将苏问拉入怀中,力气之大仿佛要把苏问融入血肉。

  苏问想让他松开一些,他快要喘不过气了,这人怎么突然发起了疯。

  楚涵渊没理会苏问的挣扎,低下头狠狠撞上了苏问的唇,一手死死地禁锢住苏问的腰肢,一只手攀上了苏问的后脑勺。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吻,这是一个纯纯带着情欲的吻,是楚涵渊放纵自己的结果。

  他不想再犹豫寡断,再错过。

  他从心而为,只惜此时。

  他要吻他所爱。

  苏问感觉这人和脱缰野马一样,横冲直撞,唇肯定都出血了,挣扎半天见他都没反应,直得咬破了他的舌头,这下楚涵渊才停了下来,但是很快,楚涵渊又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继续了他的动作。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像极了楚涵渊此时的状态,霸道而蛮横,让人有些发苦,又让人有些上瘾。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问感觉自己都要窒息晕倒了,楚涵渊才缓缓恢复了理智……

  最后的时候楚涵渊还舔了舔苏问的唇破的地方,像是讨好一样。

  苏问本来刚想上来的火气,瞬间就下去了,罢了罢了,就让他疯这一次吧。

  “好了吗?楚涵渊。”苏问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嗯……”楚涵渊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乖乖地低下了头。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苏问率先往前走了几步,见楚涵渊还愣在原地。

  “喂,还不走,你要在那里发芽吗?”苏问打趣道。

  楚涵渊这才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着。

  苏问还以为这人应该脸皮挺厚的,现在却像个小媳妇似地跟在身后,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怎么着他了。

  于是悠然停了下来,举起了一只手,用眼神示意他,手呢?

  楚涵渊眼神亮了,忙上前抓住了苏问的手。

  十指交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是你我回答彼此最好的答案。

  ……

  江南,贺家。

  江南贺家名不虚传,富可敌国,这一眼望去,议事堂中一切都是精贵物,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住行。

  “你说什么!钱家那小儿把地契什么的都拿回去了?”贺家家主贺等闲不敢相信,他计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完全把钱家拿到手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他怎么拿回去的?朱县令干什么吃的,我让他当县令,他怎么当的!”贺等闲满是皱纹又干枯瘦瘪的脸上此时狰狞得像是从地底爬上来的骷髅人。

  “父亲,冷静,此事不怪他。是翼王取走的。”他面前站着的年轻人是贺家长子贺信之。

  贺信之长得跟他父亲一样,高高的颧骨,凹陷的眼窝,一看就是奸人之相。

  贺等闲闻言,镇静了下来,“翼王?他就到江南了?贺春玉不是说后日吗,她可真是个白眼狼。我把她养这么大,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贺信之脸上露出了赞同,“父亲说的是,不过一个小小的贤妃,她也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这翼王为什么会搭理钱家小儿?翼王是这么管闲事的人吗?”贺等闲想不通,这钱家小儿怎么就突然被翼王青睐了。

  贺信之提醒道,“父亲是忘记了吗?我们在凉州那会,那钱永荐跟翼王妃可是好友。”

  “哼,不过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童,到底是钱家小儿手段多。”说到这,贺等闲扫了贺信之一眼,“你也是个废物,我那时候让你多跟苏家的人来往,你跑去哪里去了?不然这会还轮得到他钱家翻身!”

  贺信之低下头,勾起了唇角,“父亲教训的是,是我过于愚蠢了,那时候竟然没有领会父亲的意思,以致于错失了良机,我现在真是悔恨非常。”

  贺等闲指着贺信之就骂,“你知道就好,你那些弟弟们比你还要靠不住,这贺家我怎么放心交给你们?你们难道想让我百年后都不得安眠吗?”

  贺信之头再往下低了低,看样子完全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贺等闲的指责。

  但是他的笑容其实更深了。

  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摆脱这个老东西了。这老东西还等着他那个妹妹在宫中生个皇子,好来争抢皇位。

  真是痴人说梦。

  这翼王来的正好。

  他和太子所布下的这盘棋的棋子,算是都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