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承宁宫。

  “废物!”皇后把一个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这就是你选的人?你怎会把把柄留给楚涵渊那小畜生。”

  楚涵文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应声。

  在宫中,他最怕的人不是父皇,而是他的母后。他的母后折磨人的手段太多了,他还记得小时候亲眼见过,母后把一宫女塞进缸里,然后放毒蛇咬她,等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面目全非,几乎只剩下半边皮肉。

  “王家,真是愧对我们这些年来对他们的扶持。”皇后横眉扫过去,一排的宫女侍卫都跪了下来。

  “南方的事情没出什么差错吧?”皇后坐下,马上上来一宫女给她承上温茶。

  楚涵文头低得更低了,几乎是贴着地板说话,“母后放心。王家的事没有牵扯到南方,想必楚涵渊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料到我们的计划。”

  “那就好,楚涵渊不能再留了。如果有机会,杀了他。”皇后眼里尽是杀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挡我们的路,真是以为自己能翻身了。”

  “母后说的是。楚涵渊再怎么样也逃不出母后的五指山。”

  “嗯。退下吧。其他事情万万不可再有纰漏。”皇后有些累了,挥退了楚涵文。

  楚涵文走出宫殿,才发觉自己竟然后背湿透了。

  回首看着承宁宫,心底越是发慌。

  这偌大的承宁宫在这皇宫中像一只潜伏许久的巨兽,张着巨大的嘴,妄图吞噬一切。

  楚涵文不忍再看,急忙离开了。

  ……

  闫府,水榭。

  “所以,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闫绍宽摇了摇扇子,笑道,“想必那位,这次也是元气大伤,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苏问冷笑,“要的就是他们坐不住。要是这样还能坐住,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闫绍宽点点头。这样还能稳住不气的人,那心思可真的够深沉的,够难对付。

  闫绍宽突然想起了什么,贱兮兮地问道,“苏问,你昨天做了什么好事,可以跟我一说吗?”

  “什么?”苏问疑问,他做了什么事,他怎么不记得了。

  闫绍宽乐呵了,立马手舞足蹈起来,“嘻嘻,那我来给你说说。正当那日风和日丽,忽见那天中一道彩云飘过,降下来一俊美仙人,正入傲云神威大将军怀中。这下可不了得,大将军一眼便看上这仙人,扬起马鞭便将人带回府中藏着……”

  “停停停!”苏问脸胀得通红,他已经猜到后面估计没什么好话了,赶紧阻止了闫绍宽。

  闫绍宽见苏问脸红,更得意了,就要继续演下去。

  苏问就在这时看向他身后,面无表情说道,“表弟,你来了。”

  闫绍宽立马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开口,“咳,我觉得……”

  对上苏问戏谑的神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耍了。

  闫绍宽合上扇子,东看看,西看看,确定根本就没有人,“好你个苏问,耍我呢。”

  苏问笑道,“你挺紧张我表弟的嘛。话说我今日怎么没看见他?”

  闫绍宽骄傲地甩了甩脑袋,“哼。他前些日子说睡眠不好,我就问红俏要了些安神香,效果不错,这个时辰了都没醒。”

  苏问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你昨晚点了几根?”

  “五根。”闫绍宽伸出一个巴掌。

  “……”红俏手里的安神香都含迷药成分,半根就够一个人睡一晚了,这人点了五根,这人不得睡到隔日。

  苏问扶额,“闫绍宽。你就是只猪。”

  闫绍宽不乐意了,“干嘛平白无故骂我?”

  “红俏给你的安神香跟外面卖的安神香不一样,那是含迷药的。你点五根是想让我表弟直接睡到明日吗?”

  闫绍宽瞬间悟了,站起身来就跑,“苏问,你先坐着,我看看去。”

  苏问笑骂,“快去看看吧,你这个猪精。”

  苏问独自一人在亭中坐了一会,没等到闫绍宽回来,先等到了楚涵渊。

  “就来了?”这么快。

  “嗯,跟闫大人一起。”楚涵渊在苏问身边位置坐下,自然地揽过苏问的腰。

  苏问拍了拍他的手,“这是在闫府,老实点。”

  “其实闫大人很乐意看到我们如此恩爱。”楚涵渊神情专注地看着苏问,一时之间苏问没法判断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苏问余光看到桌上,闫绍宽落下的扇子,随意一问,“你之前好像不喜欢闫绍宽的,你现在觉得闫绍宽这人如何?”

  楚涵渊眉毛拧了起来。

  苏问看他很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催促道,“有话就直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还是不喜欢他。”楚涵渊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像在跟他撒娇。

  “噗,你也太……可爱了吧,涵渊。”苏问放声大笑了起来。

  楚涵渊见他笑得开心,木着脸由他去了。

  “表兄,我来了。实在对不住,前些日子有些失眠,近些日子却像是要补回来一样,老是睡不醒。”苏宁泊小步跑来,额头冒出了些细汗。

  后面闫绍宽姗姗来迟,走得慢悠悠地,“哎呀,都让你别急了,你看你表兄在这跟翼王坐着,一点都不急。都是一家人急什么急,真是的。”

  楚涵渊闻言,视线在闫绍宽和苏宁泊之间转了转。

  他前世没有听说苏宁泊和闫绍宽有什么交情。苏宁泊是科举状元,好似是跟在闫父手下锻炼了几年,然后才做了宰相。至于闫绍宽,好像是个进士,混到大理寺做个小官。两人基本见不着面,公事上也没有交集。

  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以后怎么走,还得再看。

  苏问看苏宁泊脸色还有些苍白,想必大病初愈,还需要再休息,递给他一杯清茶,“闫绍宽说的没错,你不用这么着急,大家都在京城,以后可以常聚,不急这一时。”

  苏宁泊喝了茶,觉得好多了,“表兄说的是。”

  “那今日我和涵渊就先回去了,你多休息。”苏问起身,拉着楚涵渊的手就往外走,路过闫绍宽身边时,出声道,“你有什么事,多问问红俏,免得天天干蠢事。”

  闫绍宽面露尴尬,“红俏也会偶然有事,找不到人嘛……”

  苏问撇了他一眼,真是个白痴。

  ……

  这是哪里?

  楚涵渊记得自己明明跟苏问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这里跟他翼王府的地牢,有些想象。

  四周都密不透风,漆黑一片,只有几个墙上的洞可以看见亮光,这一排排的铁杆,分明就是牢门。

  很快,一道门打开了,一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是偷偷跑进来的。

  楚涵渊想找个地方躲躲,结果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实体,他是飘在空中的,可以穿过任何物体,唯独是出不去这里。

  楚涵渊朝刚刚进来那人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女扮男装的红俏!

  红俏此时冲到一牢门前,撬开铁门,朝地上躺着的人探去,确定这人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往其嘴中塞了一颗药丸。

  楚涵渊这才发现地上躺着这人是闫绍宽,只是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披散着头发,穿着囚衣,浑身都是血迹,楚涵渊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人定是被上了至少十种刑。更让他惊讶的是,闫绍宽的脸上竟然还绣上了刺青。

  在傲云国,囚犯脸上刺字只有一种罪。

  叛国。

  闫绍宽悠悠转醒,见到红俏此时的模样,眼里亮起了一丝微光,“你来了……但是你来晚了……”

  红俏眼里涌上泪水,“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去了一趟尚京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闫绍宽没理会她问题,孤自问道,“你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苏宁泊他们……”

  “没有,我是今日刚刚到的,听闻老爷他们昨日已经在午门被斩首了……”

  闫绍宽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红俏费力地想背起他,“公子,我们先走。这京城马上就要被尚京攻破了,此地不宜久留。”

  “不。”闫绍宽推开了红俏,“我就在这。你走吧。”

  红俏满眼不解,“这是为何……公子,逃出去,我们还有可以报仇的一天。”

  “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闫绍宽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红俏还想再劝,闫绍宽却飞快地抽出红俏别在腰间的弯刀,

  自刎。

  鲜血从他的脖子不断地流出,很快流到了牢房外。

  让人难以想象,曾经的天之骄子,在明明有生机逃出去的时候,选择自刎于牢房。

  别人理解不了,楚涵渊却看懂了。

  他此生所爱已逝,不愿再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他与闫绍宽何其相似。

  他明白闫绍宽的痛苦,他独自忍受着失去苏问的孤独苦挨了八年,他无数次地想去黄泉寻他。

  但每次临到,他又收回了手。

  他没有看到苏问的尸体,他不相信苏问死了。

  他还抱着希望,他抱着希望等了八年,最终还是……

  屈服于现实。

  他爱的人不会来找他,所以,只好他去找他了。

  楚涵渊以为梦境快要结束之时,眼前画面开始扭曲。

  等他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正是京城城门前,红俏被一女子斩于马下。

  而马上坐着的女子,正是莉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