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异能>将夜>第六十六章 桑桑虐我遍千百遍(上)

“世间每一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

在长安城外,酒徒曾经对宁缺说过这样一句话,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意思,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邀请。

这句话是桑桑让酒徒转述给他的。

在昊天教义中,信徒死亡便是回到光明神国,回到昊天的怀抱,他如果愿意臣服于她,那么死后自然也能永远和她在一起。

什么叫做臣服?自然便是宁缺解除与桑桑之间的本命联系。

她虽然是昊天,也要服从于昊天世界的规则,当她发现自己无法斩断这段尘缘时,便只能希望宁缺自己来做这件事情。

昊天不会欺骗世人——当初举世追杀冥王之女,也不是她在欺骗世人,而是被尘埃蒙蔽双眼的世人犯的错——她说要赐宁缺以永恒,那么必然有永恒,哪怕宁缺的回答是那样的无礼,她依然不准备改变主意。

如果让掌教知道昊天居然会降下如此大的神赐,一定会嫉妒的发疯,宁缺的心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神不与世人谈判,你为什么要和我谈判?喜欢我?还是害怕我?”

“你不是我的子民,所以我可以宽恕你犯下的罪,我厌憎那些回忆,但在其中,你对我足够敬爱,所以我予你神赐。”

桑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静的令人心悸。

“那年在长安城得胜居,你躲在我的身后喝九江双蒸,你喝的很高兴,把隆庆都忘了,隆庆要我把你转赠给他,我说他生的很美。”

宁缺看着她普通的脸说道:“你现在变白变胖了很多,但怎么看都算不上美,可我这时候真的很想对你也说一遍那句话。”

既然你生的这么美,那么就不要想的这么美了,在过往的人生里,我对你并不是敬爱,而是疼爱,我凭什么要臣服于你?

桑桑说道:“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一个很怕死的人。”

宁缺说道:“那你应该也记得,我怕有些事情胜过生死。

桑桑说道:“什么事情?”

宁缺回答道:“比如你,比如我与你的关系。”

桑桑说道:“所以哪怕会被我杀死,你也不愿意臣服于我?”

宁缺说道:“事实上,我不认为你会杀死我,所以我才有勇气站在这里。

桑桑微微蹙眉,说道:“我为什么不会杀你?”

“因为你是我的本命。”

“所以?”

“如果我死,你也会死。”

“昊天永远不死。”

“但会被洗白,新生的昊天还是原先的昊天吗?你离开昊天神国,你已经存在,你有在人间的回忆,你的身上有那些尘埃与气息,你已经有自我的意识,你便是生命,但凡生命便不愿死去,不愿失去现在的自我。”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只能同生,或者共死,所以你不敢去长安,不敢杀我,甚至不敢见我。”

桑桑说道:“与我一道永恒,有何不可?”

宁缺说道:“这算什么?我要的在一起,不是这种在一起,我要的是两个彼此独立的存在在一起,我们可以合为一体,但不能合为一体,因为那样便没有你和我,便感受不到你和我,这便没有意义。”

桑桑说道:“书院向来信奉的是有意思。”

宁缺说道:“如果能寻找到一些意义,岂不更好?”

桑桑说道:“我给酒徒和屠夫的,也可以给予你,那必然是客观的独立的神国之永恒,你不需要担心自我意识的泯灭。”

宁缺说道:“但还是需要臣服于你。”

桑桑说道:“所有的生命,都必须臣服于我。”

宁缺说道:“我不接受。”

桑桑说道:“为什么?”

宁缺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桑桑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宁缺看着她说道:“既然你是我的女人,那么就只能你臣服于我,无论在床上还是在饭桌上,都应该是你听我的话。”

桑桑的细眉微蹙,说道:“你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

宁缺看着她平静说道:“就像在热海旁那夜一样,你不服我就操到你服。”

桑桑的神情没有变化,明亮的柳叶眼深处,却有亿万颗星辰正在毁灭。

她的手不再是温柔的宇宙,而是愤怒的宇宙。

宁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无数座山峰压在肩头,膝盖开始吱吱作响,似乎随时可能折断。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她的手是那样的寒冷而威严。他的眼睛与耳朵开始向外不停淌血,滴滴答答落在脚前的露台上。

他的脸上涂满了血水,却依然遮不住有些快意的笑容:“这些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好,这么勤快能干,却有很多人始终不喜欢你,他们喜欢山山,喜欢依兰,甚至喜欢李渔那个白痴,就是不喜欢你。”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人们在你的身上感受不到属于人类的感情与热度,因为你确实不是人类。”

他盯着桑桑的眼睛说道:“你让老师登天,老师让你落地,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我却要把你变成一个人,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那么便是我们师徒二人和你之间的战争。我现在清晰地感受到你身体里的愤怒与厌憎,那些都是只有人类才有的情绪,我想这就是胜利的曙光。”

话音方落,他踏前一步,便要把她搂进怀里,左手施出一道字神符,笼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在意识里开始召唤自己的本命。

他开始召唤桑桑。

在那年雪湖畔的山崖上,他唱了首曲给桑桑听桑桑听懂了这首曲子,明白了他在曲子里发出的召唤与邀请。

和她通过酒徒转述的邀请不同,那个邀请是那样的紧密,意味着绝对的服从即便是死亡的阴影和冥王的恐吓都无法撕裂开来。

任何有自主意识的生命,面对这样绝对单方面的联系都会本能里抵触就算最终接受,也需要很长时间去挣扎。

但当时站在崖上的桑桑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挣扎便同意了这个邀请,因为当时的她还不是昊天,她本来就是他的小侍女。

本命联系一旦建立,便坚不可摧即便是昊天也无法自行斩断,所以桑桑的脸色瞬间微白,细眉蹙的更紧。

这便是书院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准确来说这是夫子去年带着桑桑游历人间的延续,也是宁缺敢于离开长安来到西陵神殿的原因。

没有本命物能够拒绝修行者的命令。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超出了宁缺的意料,因为桑桑除了脸色变得白了些,青袖微微颤抖了数瞬,没有任何别的变化。

她没有如他要求的那样昏迷,倒下,他也未能把她揽入怀中。

因为她是昊天,她不是普通的本命物,不是剑或符,也不是念珠,她是客观的规则,虽然要服从于本命的规则,但因为自身是近乎无限的存在,所以与她相关的规则,想要实现,需要更大的力量,正比如可以山崖上的巨石落下,也是服从规则,但最开始推动巨石时,需要难以想象的力量。

宁缺现在是人间有数的强者,他的念力很雄浑,但当他想要直接用意识控制昊天时,依然显得有些渺小而可笑。

桑桑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缺。

宁缺发现体内的雪山气海被自己无法理解的规则瞬间锁死,然后逐渐崩溃,浩然气随夜风而散,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桑桑缓缓松开手。

宁缺的手不再被温柔的水包融,身体忽然变轻,双脚渐渐离开地面,身体被夜风吹拂着,不受控制地向后方飘掠。

他像蒲公英的花絮般飘到光明神殿的上方,便被数十道无形的力量缚住,看上去就像是蛛网中央可怜的小爬虫。

无论如何挣扎,终究摆脱不了那些丝线,因为那些丝线都是规则,宁缺没有挣扎,看着身上缓缓淌落的血水,沉默不语。

桑桑负手走到下方,静静看着他,脸上和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明明是仰首在看,感觉却像是在俯瞰整个人间。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败了,因为她是昊天。但宁缺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失败,因为他还没有死,她依然还是他的本命。

宁缺开始思考怎样继续这场战斗,这场战斗没有任何先例,无论是小师叔还是夫子或是柳白的战斗都不一样,他没有可以学习的对象。

他的思考被迫中断,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

他脚上的鞋片片碎裂,然后肌肤片片碎裂,鲜血带着血块,不停地剥落,就像是淋了无数天雨又被曝晒后的墙皮。

瞬息之间,他的脚便被无数细微的空间所割裂,无数血肉被切割成细小而规整的形状,不停向数十丈下方面的神殿地面落去,他的脚只剩下了白骨,上面涂抹着血水与肉屑,画面看着极其恐怖。

应该是做了刻意的延缓,空间切削的速度虽然快,但依然能够让宁缺清晰地看到这个恐怖的过程,最关键的是,他有足够的时间体会这种痛楚。

宁缺这辈子受过很多伤,在荒原上也曾经领受过马贼的刑罚,但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清晰而恐怖的痛苦。

他的嘴唇青白一片,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渗出,向脚下的神殿地面落去,啪啪轻响声里,将那些血肉冲淡了些。

一道充满着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识海里不停回响,就像是数万面大鼓在同时敲击,又像是数万幢木楼在不停垮塌,这道声音有他无法理解的繁复音节,却也有异常清晰的意志体现:那就是臣服!

第五卷 神来之笔第六章十七章 桑桑虐我千百遍(下)

宁缺的眉皱的极紧,脸甚至比站在下面的桑桑还要白,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不想臣服于她。

桑桑站在神殿地面上,静静看着上方。

宁缺腿上的裤子变成碎布,然后他的腿上出现无数道细细的红线。

无形的刀不停地切割着,血肉如蝴蝶般离开他的身体,片刻后白骨渐现。

宁缺的脸色异常苍白,眉眼因为痛苦而不停地抽搐,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要说些什么。

桑桑有些满意。

血肉片在空中飘舞,双腿已成白骨,宁缺的目光掠过,落在桑桑身上,问道:“你不觉得挺像牡丹鱼?要不要去打碗酱油水来蘸着吃?”

桑桑不满意,于是他的咽喉处多了一道血线,声带被直接割断,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说不出这样的话。

光明神殿里的无形力量继续肆虐,他身上的血肉片继续剥落,雪花般簌簌落下,森然的白骨渐现,血水都渐渐少了。

人间最恐怖的刑罚,无疑便是凌迟,今夜的宁缺,就像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一般,承受着千刀万剐,最痛苦的折磨。

肉已然被剔尽,血已经流净,无尽的痛苦之下,他的意识就像身体那样血肉模糊,如果他能发出声音,神殿里必然回荡着令人耳酸的惨呼,但此时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神殿里死寂的令人极度不安。

宁缺的眼睛黯淡到了极点,就像是风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又像是覆着青苔的旧墓夜间飘着的萤火,幽幽的很是瘆人。

如果换成普通人,此时早已死了,即便是修行过浩然气的他,也断然支撑不到这个时候,但桑桑不让他死,他便死不了。

活着,才能感受这种痛苦。

但他依然没有投降。

桑桑负着双手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细细的眉却不知何时蹙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他能撑到这个时候。

在她的人间记忆里,宁缺从来不是慷慨激昂之辈,更做不到平静赴死,他贪生怕死、好逸恶劳,从来没有什么道德的底限。

为何他直到此时依然不肯臣服于我?

桑桑有些惘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个男人,或者说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

光明神殿里夜风轻拂。

风很轻柔,比最温柔的情人的手还要温柔,落在宁缺身上,却给他带来了极度的痛苦,紧接着,他感到了难以抵御的寒意,冷的浑身轻轻颤抖起来,便是唇间吐出的气息都夹了一些霜花。

他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便是肉都已经快要被切削干净,夜风拂体,便是直接吹到他的骨头上,吹到薄膜包裹的腑脏上,如何不痛?如何不冷?都说寒意彻骨,谁能比此时的他更能体会这种感受?

宁缺忽然觉得身体奇痒无比,从发端到指尖再到腹部,每一处仿佛都有无数蚁虫在咬噬,他勉力睁开眼睛向身体望去,发现并不是桑桑寻找到新的有趣的刑罚方式,而是森森白骨上正在重新生出新肉。

那些痒便是白骨生肉时的感觉。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白骨被血肉和肌肤重新包裹,甚至再也看不到一处伤口,光滑有若新生的婴儿。

这便是昊天展示的神迹?宁缺没有感到任何喜悦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这不代表桑桑对自己生出了怜悯心,而意味着下一轮折磨的开始。

果不其然,温柔的夜风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宁缺不再觉得痒和冷,他只剩下了一种感觉,那就是痛,新生的血肉再次被割离,恐怖的雨再次向神殿地面落下。

凌迟再次开始,他再一次被千刀万剐。

他的识海里不停回荡着那道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要求他的臣服。

他用卑微的沉默表示反抗,骄傲的嘲讽表示不屑。

神殿外的星光,静静地看着这幕最残忍血腥的画面。

时间缓慢地流逝,这毫无疑问是宁缺此生最漫长的一个夜。

他不断被凌迟,不断被治愈,极致的痛苦,让他无比地渴求死亡,他这才明白,原来死亡真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但此时他已无法死去。

他的意识都因为痛苦而扭曲碎裂,渐渐模糊不清,隐约间想起那个削肉剔骨还父的孩子,那个一脚踩进沙漠便被削成鸡爪的英俊太监,想起魔宗山门里坐在尸骨山上的莲生,又想起另一个因为凌迟而出名的老太监。

他记得不清楚这些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这些记忆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很多画面不停地掠过,却无法带给他安慰,反而让他愈发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保持着最后的那点清明,那点倔犟,没有回应识海里那道充满神威的命令声。

他的额头已经被切开,稀清的像水般的血不停地淌落,他半眯着眼睛,透过血色的帘幕,看着地面上那个高胖的女子。

看着这个女子,他这辈子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恐惧,也正因为如此,他这辈子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愤怒。

他像濒死的野兽般盯着桑桑,痛苦地喘息,眼眸血红。

他无法说话,却能在意识里对她说话。

“我操。”

桑桑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说道:“我操你。”

桑桑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说道:“有本事你就杀死我,不然总有一天,你还是会被我压在身下,到时候我会像你今天这样,不停地操你。”

桑桑说道:“愚蠢的人类。”

她的声音在幽静的光明神殿里回荡,这是宁缺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不是在意识里开口说话,而是直接听到她的声音。

宁缺无声地笑了起来,嘶哑像是破了洞的风箱。

“你是昊天,却被我这样一个蝼蚁般的人类操过…昊天也不能跳出因果,你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算你能把那层膜修好,把那段回忆抹去,也不能改变我操过你的事实,所以你生气了。”

他看着她说道:“你让我痛苦,我自然也要让你不爽,只要你不敢杀我,那么你终究将因为这件事情而不断愤怒。”

他满是血水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黯淡如冥火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平静的情绪,看上去极为诡异,令人心悸。

桑桑说道:“你确实成功地激起了我的愤怒。”

宁缺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腿间传来一阵凉意。

按道理来说,他此时的身体已然因为痛苦而麻木,应该感觉不到什么凉意才是,那么说明这道凉意不仅来自生理上,也来自于心理上。

宁缺艰难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双腿间血肉模糊一片,有个很重要的事物已经消失不见,然后他才感觉到难以承受的痛苦袭来。

这道痛苦太过猛烈,以至于他险些晕厥过去,小腹和大腿更是不停地抽搐,上面残留着的那些血肉片不停地摆荡,画面看着好生血腥。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宁缺才从痛苦里醒来,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间,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阉了。

历史上被妻子割掉阳具的男人很多,大部分原有都是因为男人不忠,宁缺认为自己对桑桑的忠诚度很够,所以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意志力再如何强大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太监,也会想要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所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谋杀亲夫也就算了,哪怕你虐我千百遍,我也能待你如初恋,但你这样做,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极限,我很不高兴。”

他看着桑桑,非常认真说道。

在桑桑眼中,宁缺和那些愚蠢而卑贱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尤其是当他试图用那些亵读的说辞来激怒她时,更是如此。

“我应该早就明白,你的承要极限是什么,我很高兴能够让你不高兴,我也很想知道,你不高兴还能做什么。”

宁缺说道:“我重复过很多次,我会操你。”

“操,是低级生命为了繁衍后代而进行的性行为,既然你试图让我始终记得曾经发生过的那次性行为,并且想要以后可能会发生性行为而威胁我,那么我便毁掉你的性器,没有性器,自然无法发生性行为。”

桑桑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

宁缺静静看着她,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意淫这个词?”

话音落处,桑桑的神情骤然剧变。

因为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身体。

那双手很淫亵,很放肆。

那双手并不是真的手,而是一道意念。

宁缺的目光落在她丰满的胸脯上。

桑桑细眉紧蹙,觉得那双手探入自己的衣惊,正在揉弄自己的胸部。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却无法切断这种联系,因为这是本命的联系,宁缺的所思所想,都能具体呈现在她的意识里。

他和她的悲欢可以相通,欲望也可以相通。她先前凌虐宁缺时,其实自己也在承受那种极端的痛苦,只不过她是无所不能的昊天,她能够承受人类无法承受的痛。

而当痛苦变成欲望时,她还能承受吗?

很多年前,宁缺从不能修行的废柴,正式踏上了修行的道路,在他寻找本命物的过程里,老笔斋小院里经常会响起桑桑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有时候还会哎哟叫唤两声,因为她总觉得少爷在挠自己的痒痒。她是他的本命物,他的想法便会落在她的身上。

哪怕她现在是昊天,他无法完全控制她,但至少能够像当年那样摸她。

他想摸她,便能摸着她。

今夜在圣洁的光明神殿里,他开始不停地摸她。

不知道待会儿,她会不会开始不停地摸他。

第五卷 十神来之笔第六十八章 这种感觉

桑桑的身躯是神体,可以免疫人间几乎所有物理伤害,她的意识浩翰如宇宙,可以无视绝大多数精神伤害,所以柳白的剑伤不了她,宁缺的本命念也无法控制她,但这不代表她的身体和意识没有感觉。

坚可不摧的身体不代表无觉无识,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像余帘和唐这样的魔宗强者都是如此,宁缺的意识无法伤害她,却可以触动她,轻柔的风虽然吹不散湖面上结成的冰,却可以把莲花摇撼成柔美的画面。

意识有些不清的宁缺,完全凭借着本能,不停地用意念亲近着她,抚摸着她,随着目光轻移,似风一般钻进她的衣襟,涌进她的领口,轻轻地缭绕着她丰满高大的身躯,做着最温柔的接触。

都说情人的手最温柔,宁缺的手便是他的意念,他便是最温柔的情人,拥有一双能令所有女子迷醉的双手。

他轻轻抚着她的颈,指尖滑过她的肩,在她的胸脯上轻轻画着圈,偶尔又离开,调皮地揉着她弹嫩的耳垂,最后悄悄落在她的臀上。

光明神殿里连一丝风都没有,桑桑的繁花青衣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但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细微的恼人的秋风正在青衣里游走,那双无形的手正在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显得那样放肆而可恶。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雪白,目光变得异常寒冷,这是因为愤怒,但她的两颊上缘却悄悄出现了红晕,目光明亮的仿佛透明的宝石,将衣料绷的极紧的圆圆的大腿都微微颤抖起来,这是因为她都无法控制的反应。

那双手变得越来越放肆,在她神圣的身躯上不停地游走,无论再隐秘的地方,都无法逃脱那些手指的捻弄滑拨,那双手开始时一直是那样的温柔,偶尔却忽然变得暴虐起来,用力地拧弄着她的乳房和大腿内侧,虽然不可能伤害到她,就连青痕都无法留下,但却让她的反应变得越来越明显。

桑桑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幕幕淫亵的画面愤怒到了极点,但即便她用规则把光明神殿里的天地气息全部驱散,让宁缺无法用意念触摸她的身体,她依然无法阻止自己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的抚摸,因为他只要还能思想,或者说想象,她便能感知到他的想象,那些画面和感受是那样的真实。

她与他感同,所以便要身受。

意淫是一个极富历史文学意味的名词,并不一味直指淫亵之道,但在今夜之后,想必会多出一些宗教隐寓和更直接的解释。

宁缺的意淫没有随梦醒来了无痕,也不像春风过后全无踪,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实处,落在了他意淫的对象身上。

他在意识里不停地摸桑桑,桑桑便不停地被他摸,她的脸色越来越雪白,颊上却越来越绯红,她的眼神越来越寒冷,眼眸却越来越明亮,她的双腿紧紧的闭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种感觉有些温暖,有些麻痒,有些不安,有些心慌,有些宁静,有些烦躁,有些湿润,有些干渴,有些欢喜,有些恐惧。

对桑桑来说,这种感觉很怪异,有些陌生,但不是从未遇见过。在她的人间记忆里,以往被宁缺把小脚抱在怀里摸着睡觉时偶尔有过,最近的记忆则是发生在雪海畔那个木屋中,那夜虽然有些痛,但确实有。

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人类往往喜欢把这种感觉赋予很多意义,披上很多件美丽的衣裳,比如爱情比如生命的渴望,事实上就是低级生物才会拥有的生理快感,像人类这样的低级生物之所以无法摆脱这种生理快感的诱惑,那是因为他们需要这种生理快感来帮助不断繁衍后代。

她是昊天,她不需要繁衍后代,她是高级的规则生命,她就算拥有近乎人类的身体,也不应该产生这种低级的生物快感。

但此时她身体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清晰,这样的强烈,这说明夫子留在她体内的那段人间之力,在这些日子里依然在不停地改造着她的身体,她在人间的这些尘缘,依然在不停地纠缠,她变得越来越像普通的人类,无论情绪还是生理都是如此。

她的唇有些微干,她的颈间有着细微的汗,她的胸脯微微发胀,她的耳垂有些不安的痒,她的双腿之间有些湿润,她有些心慌又有些宁静,她发现自己有些欢喜所以开始烦燥不安,甚至开始恐惧起来。

在西陵教典里,最严重的罪孽便是亵渎昊天,那些罪行无外乎不过是祭祀时衣着不洁、口吐秽言。和这些相比,宁缺此时正在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亵渎,昊天正在被人类亵玩,正在被当成人类亵玩。

昊天如何能够不愤怒?

她暴怒挥拂衣袖,光明神殿里微寒的秋风狂暴地肆虐而起,像无数根细锐的钢刺般,刺穿宁缺的骨头,刺进他的内脏。

血水四溅,宁缺奄奄一息,他睁着眼睛,意识模糊地看着桑桑默道:“如果你不想认输,那就杀了我,你不是说过,每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死吧,不过就算去了神国,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濒临死亡的缘故,还是看到了在神国里可能发生的那些故事,他凄惨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够了!”

桑桑的声音像真正的雷鸣,回荡在光明神殿里。

从露台处漾进神殿的星光,被她这声断喝碎成无数碎絮,布幔下的金砖断成两截,神殿坚硬的石壁上出现了无数深刻的痕迹。

西陵神殿夜空里的几抹流云被震的烟消云散,千里之外的宋国海面上卷起一道恐怖的风暴,海岸长堤上奇形怪状的柱石瞬间被淹没。

天子一怒便有万里流血,昊天一怒则是人间毁灭,但她不能让人间毁灭,她甚至不能把激怒她的那个人类杀死,于是她更加愤怒。

宁缺悬在神殿空中,不停滴着血,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屠宰完的生猪,桑桑盯着他,眼眸里除了厌憎没有别的任何情绪。

她的人间记忆里有这个人很多的画面,她知道他是个怎样无耻的人,知道他有书院之耻的绰号,而且她身为昊天,俯瞰人间无数轮回,不知见过多少杀妻卖母的无耻之徒,知道人类无耻到了极限是怎样的令人恶心,但她依然没有想到,宁缺能够无耻到这种程度,哪怕已经被阉了,居然还有精神意淫自己!

宁缺清晰地感知到她意识里的厌恶情绪,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看着她严肃地解释说道:“这是一场战争,我会不择手段。”

他的声带已经被割断,他的声音等于是用肺叶强行挤压出来的,再加上痛苦导致的喘息声,非常沙哑难听,而且模糊不清,就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磨擦,每说一个字都要带出一蓬血沫,真可谓是字字皆是血。

他坚持做这个解释,是因为他要告诉她,这是他的态度,无论是凌迟还是更恐怖的惩罚,都不可能让他在这场战争中投降。

桑桑看着他的眼睛,在意识里开始对话。

“提出你的条件。”

“跟我走。”

“去哪里?”

“只要不在西陵神殿便好。”

“为何?”

“因为除了这里,世间便是人间,老师没有做完的事情,我这个当学生的自然要帮着做完,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我当然想把你变成真正的人,跟我走吧,不要忘了成亲之后,我们还没有度过蜜月。”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如何?难道你还能一直跳着走?”

宁缺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桑桑却能听懂,很多年前在渭城的时候,宁缺说起过他的那个世界有种叫电影的东西。

她醒来,负手向露台走去。

宁缺注意到繁华青衣内那具丰满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知道今夜的这场战斗,自己总算撑了下来。

“你先把我的伤治好,血流多了总是要死的,我死了你连寡妇都当不成,必然是要给我陪葬的,可不能不小心。”

他看着她有些孤单的背影,默默说道。

此时晨光渐至,露台上可以看到远山峻岭。

她站在露台上,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你以为你赢了?”

在宁缺看来,既然她不敢杀自己,那么这场战争,自己便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只要能够不死,那么便不会有真正的失败,这不是书院的哲学,而是他和她在岷山在荒原上学到的道理。

晨光落在桑桑的脸上,雪白与红晕是那样的清晰,像极了山腰间的桃花,普通的眉眼竟显得那样的美丽与迷人。

这一夜对于宁缺来说很漫长,对于她来说也很漫长,她同样承受了很多痛苦,为了不让宁缺死去还消耗了很多神力。

她的眉眼有些疲惫,她挥了挥手,便有一块青石自侧方的山峰间飞来,飞入光明神殿之中,直接砸到宁缺的身上。

宁缺被砸昏过去。

她虽然暂时还不能杀他,但她可以打昏他,昏迷中的人类,哪怕再如何大胆放肆无耻,想来都没有办法进行意淫,当然,她虽然是昊天,也没有办法让一个昏迷中的人类体会绝望与痛苦,这便是平手。

这场战争没有失败者,也没有胜利者。

这场战争必然还要持续下去,谁也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有可能天长地久,直至海枯石烂,或者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