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知道空雨花纯粹因为关心兄弟才做出这举动,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出于本能,他还是肩膀一收,像泥鳅似地从空雨花的五指间滑了出来,“羽某声音洪亮,吐字清楚,你没有理由听不懂,何必凑这么近让我再重复刚才的话?”
空雨花仿佛没有觉察到羽警烛已经脱身,右手还高举着,五指呈抓握之状,这说明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羽警烛身上,他以一种不相信的口吻说:“他竟然是拿云哥?他怎么可能是拿云哥?”
此刻他脑子乱成一团,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就保持着这个可笑的姿势,呆呆地站着。
一旁的虚子莹正在读取父亲留给她的记忆,没闲暇理会别的事情。
羽警烛解读的记忆里,并不只是确定那人是殷拿云这件事,另外还有别的资讯。他正在分析这些资讯,也管不了空雨花了。
于是,大火之后、大风之后,三个人都各怀心思,伫立在鬼啸森林的边缘的草地上,静静地,一动不动地,仿佛在做什么高深的功课,又仿佛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过了一会,空雨花首先打破沉默,自言自语:“难怪一开始我觉他的声音耳熟,原来他竟然是拿云哥!”
他还有更多的话闷在心里没说出来:他为什么离开隼翔宫到鬼啸森林?他那一身的血迹、那一脸的伤痕从何而来?他为什么不认自己?他为什么如此怨恨羽警烛?他会被风灵卷到哪里去?这些不胜枚举的疑问萦绕在他的脑子里,归结起来,他关心的其实只有两个问题:殷拿云曾经的遭遇和今后的命运。
在他离开隼翔宫后的这段日子里,殷拿云曾经遭遇过什么事?这个问题羽警烛或许会有答案,因为他得到了||更准确地说,是偷窃殷拿云的部分记忆。
空雨花问:“羽先生,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羽警烛虽在考虑问题,却也十分注意空雨花的举动,因为他已经清楚空雨花和殷拿云之间的感情,空雨花担心殷拿云,有可能因此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如今他已能驾驭炫天岚的灵体了,尽管还不是运用自如,但还是很危险的。所以,羽警烛得防着他。
他闻言答道:“你看到了,羽某也是刚取得他的记忆,从而知道他的身份,并非故意瞒你。”
空雨花心想:我倒忘记了这个。“现在你知道他为何是这样一副模样了吧?”
“知道!”羽警烛的口气异常干脆,接下来却突然变得犹豫了,“不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很惨烈,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我的心里承受能力还行,惨烈的结果已看到,还怕知道惨烈的过程吗?”空雨花心中大为不满,认为他遮遮掩掩,太不耿直。
在蜃中楼,羽警烛取得虚粲蜃为何离开寻梦队的相关记忆时,也曾以“残酷”为由不愿意说出来,如今又重施故技,用“惨烈”来推诿。
羽警烛说:“羽某说过,那很惨烈,如果你坚持,我自然也会告诉你。不过,羽某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知道这惨烈的一幕。”
“我们初次碰面时,我就刺了你一剑,因为这件事,我落在你的手里,并且吃过许多许多残酷、惨烈的苦头,你瞧我可曾有半点后悔?你就别推三阻四,痛痛快快告诉我吧。”
“羽某本是为你着想,藏着捂着,不让你兄弟那血淋淋的经历伤了你的心,你偏偏要我掀起盖子让你瞧。行,我就告诉你,毫不隐瞒地告诉你。”
“你早该如此。”
“看来你真正在意的是他过去的不幸,而不是他以后的安危。”
“你说这是什么话!拿云哥和我亲如兄弟,休戚与共,他的一切我都关心。”空雨花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焦急地说:“你说的以后的安危是指拿云哥被风灵吹走这件事吗?假如他真被吹出梦幻大陆,那就生死难料了。”
“你放心,风灵伤害不了他。”
空雨花闻言才松一口气,“我就知道羽先生有办法。”
“不是羽某有办法,而是殷拿云自己有能耐。”羽警烛的回答大出空雨花预料,“
风灵只是突然发难卷走了他,最终奈何不了他,他会脱身的。”
“那你所说的以后的安危究竟指什么?”空雨花的心又悬起来了。
“怪族!寄居在他身上的那些怪族。”
空雨花恍然,“我倒忘了这个。不错,虚楼主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受制于怪族,拿云哥最终自然也会成为傀儡。”
“虚楼主体内的怪族只有一个,殷拿云身上的怪族有成千上万,他的处境不妙,可以说糟糕透顶。”
“这些怪族究竟想干什么?”
羽警烛神情凝重,一字一句地说:“攻打铁焰城。”
“牠们要攻打铁焰城?”
“准确地说,是借殷拿云之手攻打铁焰城。”
“那不就是拿云哥独自与铁焰城相抗吗?一个人对抗一座城池?这岂不是螳臂当车?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也未必,羽某不就一个人让隼翔宫出卖了你吗?但是,铁焰城非小小的隼翔宫可比,即使殷拿云完全能够自如地运用虚粲蜃的功夫,恐怕也撼动不了铁焰城。所以,他性命堪虞。”
空雨花立刻做出决定,“如此说来,我得赶往铁焰城候着拿云哥。”
“羽某正是这个意思。”羽警烛说,“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种模样,心情可以理解,却不必急于一时。倒是铁焰城那边,耽误不得。如果去迟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也许见着的就是一具死尸了。到那时,你纵然知道了殷拿云的前尘,又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