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沿着江岸行走了小半个时辰,长长的堤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四下无人,心中顿生无限悲凉。回顾人生二十年,吃尽了苦头,尝尽了世态炎凉,实不知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仆从从怀里掏出馒头,撕碎后洒在岸边,对着山上大叫:“鸟儿,快来吃吧!”言罢,‘噗通’一声跳进了饮马江。

  当仆从悠悠醒来时,发现身边站着两位女子,正是青娥和染香。

  仆从有气无力地对青娥说道:“谢谢仙子,但不必费力救我,我意已决,今日死不了,明日还是会死的。”

  青娥刚要开口,染香急忙问了一句:“等等,你先不要急着死,我来问你,你怎么知道她是仙子?”染香一边说,一边指指青娥。

  “他能看出河底潜伏的大怪物,看穿我的身份又有何难?”青娥说道。

  “这么说,他也看出我的身份了?”染香不自然地咧咧嘴,心道,这个凡夫如果看出我的真身是个母夜叉,一路同行应该是非常恐惧,为何他独独怕河底的大怪物却不怕我呢?

  “小兄弟,请问你的尊姓大名?家住何方?为何要寻短见?”青娥问道。

  “小人吴二,山东蓬莱人氏,人生在世,处处遭人嫌弃,活着还有何乐?”吴二叹了口气,面如死灰。

  “我的确制止不了你,但是我想问问,你的债都还了吗?”青娥问道。

  吴二感到奇怪,抬起头来,说道:”小人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尚能温饱,并不曾借债。”

  青娥指指天空,又指指青山绿水,说道:“你的生命来自父母,你便欠下父母的债;你的吃、穿、用借自天地山川河流,便欠下天地的债;你的知识和智慧借自先生,便欠下先生的债;再比如我现在救了你,便欠下救命的债。你这一生欠下诸如此类的债数不胜数,何况还有前世的债,你都偿还了吗?”

  吴二闻言,惶然说道:“如此说来,我确实欠下了债,可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偿还?”

  青娥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两个字就足够了。”

  吴二迷惑了,问道:“请仙子指点。”青娥又是轻轻一笑:“‘珍惜’二字而已。”

  吴二沉思片刻,站起身来,整整衣冠,向青娥拱拱手,深深一揖,大步离去。

  “姐姐,你说他还会寻死吗?”染香看着吴二的背影问道。

  “你说呢?”青娥轻松地反问一句,停顿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紧走几步,说道:“小兄弟,请留步!”

  “仙子,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仆从听见青娥叫他,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依然是低着头。

  “小兄弟,你的左眼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青娥想了想,还是直接询问的好。

  “仙子,此事说来话长,三年前,小人受雇于一船家出海打渔,当我们满载着一舱鱼回航时,我们看见十几头鲸鱼在海面戏水,场面十分壮观。它们的头顶上空飘浮着一个透明的五色球,鲸鱼们你争我抢不断跃出水面,想要触碰五色球,它们不断用尾巴击水,甚至呼气喷出一股股几人高的水柱,而那个五色球像是有生命似的,随着鲸鱼们的起起落落也跟着上下浮动,逗着鲸鱼玩耍。我们的渔船不敢靠近鲸鱼群,只能绕道航行。当我们远离鲸鱼群,我在调整船帆观望时,五色球忽然向我快速飞来,不偏不倚撞进了我的左眼。自那以后,小人的左眼不仅能看见鬼,还能看见天上的天人。对于灾祸,我也能提前预知,我把看见的一切讲给乡邻听,他们不相信。等灾害发生后,他们又都骂我,说我是乌鸦嘴、灾祸星,甚至父母兄弟姊妹对我也有怨言,家乡是待不住了,小人只有出外四处飘荡,做小工,勉强糊口度日。”吴二说道。

  染香听说五色球在吴二的眼睛里,大喜过望,一个键歩走过去,也不管吴二愿不愿意,扒开他的左眼仔细查看。吴二以为染香要挖自己的眼睛,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瘫软在地。

  “你这小子,骗我们啊!你的眼里除了五色痕迹,哪有什么五色球?”染香检查后,满面怒容地松开了吴二。

  “上仙莫要着急,小人还有话说。”吴二退后一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青娥拉住染香,对着吴二说道:“小兄弟莫要害怕,我妹妹生性豪爽,不拘礼节。关于五色球,还请小兄弟告知一二。”

  “仙子,但有所知,必据实相告。”吴二停顿片刻,开口说道:“三个月前,小人在饮马县一山野酒家当伙计,有一天中午,我见一个化成人形的老鹰怪急匆匆走进酒家,那一身的杀气把小人吓得打翻了一副碗筷,生怕他在此地发难。好在他只是在小店喝了几碗酒便离开了。在他走出店门的一刹那,我眼睛里面的五色球便蹦了出来,追随他而去。五色球离开我眼睛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座山顶像老鹰头的奇特大山。至今,小人是百思不得其解。”吴二稍稍抬头看了一眼青娥,又赶紧低下头。

  “灵鹫山?”青娥和染香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心头豁然明了,剩下的那只五色球一定是到灵鹫山去了。

  青娥蹙蹙眉,五色球为何要到灵鹫山?难道是为了风一啄?

  、第4章 噩梦不断

  且说幻策把受伤的朴天送到灵鹫山后,朴天在风一啄的悉心照料下逐渐康复。

  一年后,朴天见身体已无大碍,不顾风一啄的苦劝,在六月十五这天再度奔向北方驻地,誓要和雄力决一生死,抢回自己的儿子。谁知道这次前往却扑了个空,雄力带着幻策到南方做善事去了。朴天急火攻心,本想大开杀戒,屠了北方驻地的妖魔精怪,但是转念一想,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妄造杀业,最终控制住自己。

  朴天在北方四处打探雄力和幻策的下落,没有任何行踪,只得返回灵鹫山。途中,朴天心情郁闷,在吴二所在的酒家喝了几碗酒,五色球便跟随他一起回到了灵鹫山。

  这日,风一啄兴之所至,到后山腰听比丘师父给几位弟子讲经说法,师父说:“我们众生人人具有一颗明亮的宝珠,但是由于妄念造作,日夜追逐于名缰利锁,让本自清净无瑕的明珠蒙上了色、声、香、味、触、法的六尘,从此生活在漫漫长夜的无明之中,若能透过梵行修持、参禅体证,磨去古镜苔痕,还我神珠明光,不但自己能见诸法宝相,草木山河也因此而蒙受光明,那无疑是‘抛却身心现法王,前程何必问行藏;若能识得娘生面,草木丛林尽放光’!”

  风一啄听后,起身、双手合十问道:“阿弥陀佛!师父,我在中原时,也听过一首著名的偈子,可否与大家一起共享?”

  比丘师父做了个请讲的手势,说道:“请!”

  风一啄清清喉咙,开口诵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尽尘光生,照破山河万物。”

  比丘师父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能记住这一首偈子,说明你已有悟道之心。为了大家能进一步领悟,我给你们讲讲佛陀在法会上讲过的一个故事,话说某地有个富商共讨了四个老婆:第一个老婆伶俐可爱,整天作陪,寸步不离;第二个老婆是抢来的,是个大美人;第三个老婆,沉溺于生活琐事,让他过着安定的生活;第四个老婆工作勤奋,东奔西忙,使富商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有一天,商人要出远门,为免除长途旅行的寂寞,他决定在四个老婆中选一个陪伴自己旅行。商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四个老婆,第一个老婆说,形影不离这么多年,我已疲惫不堪,不陪你了。第二个老婆说,我是被你抢来的,本来就不情愿当你的老婆,又怎会陪你旅行?第三个老婆说,虽然我是你的老婆,可我不愿受那风餐露宿之苦,最多送你到城郊。第四个老婆说,既然我是你的老婆,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于是商人带着第四个老婆开始了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