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想到自己的梦, 梦里银色的蛇与眼前突然出现又缓缓消失的蛇渐渐印合在一起。

  巨大的蛇躯覆满银色鳞片,只有头顶那一块是橘红色的,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品种, 单单从体型外观上便足以冲击人的视觉,而一旦被它抓住,你根本来不及被毒液侵蚀, 就会被它巨大的咬合力直接分成两段。

  蛇游荡蹭过林木和地面, 树叶枯枝哗啦作响,声势浩大。

  “没有办法的……不可能打得过它。”王瑞站在原地,他拉着温故衣袖的手从坚定慢慢变得无力,他在想什么?他竟然以为知道了蛇的弱点就能赢吗?

  “逃吧, 往树林里逃, 树木越密集的地方越好。”王瑞的目光落在空白的地面上。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温故挑了一下眉, 他看到秦淮肆在找他,两人目光相触,秦淮肆立刻往这边走来。

  王瑞欲言又止, 还想说什么, 温故已经将自己的袖子扯了下来。

  “算了, 谢谢,”温故抬手拍了下王瑞的肩膀:“还有, 保护好自己。”说完便以树为遮蔽物移动起来。

  他的身影隐在树后, 一边通过树木的连带反应观察蛇移动的方向, 一边紧张的看向秦淮肆。

  太危险了!

  蛇躯甩动, 他们却除了看到树木一阵摇晃外什么也不清楚!

  耳边一直有巨大的撞击声,细小些的树枝不时便会断上一些, 混在嘈杂的声音里“噼啪”作响。

  温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从树木的动向可以判断出蛇一直在往秦淮肆的方向游动。

  温故紧张的跑动起来, 他得快点!快点到秦淮肆身边去才行!

  秦淮肆也很紧张,他的目光极快的扫过空荡的树林,又落在温故身上。

  王宇在远处高呼:“走啊!分开跑!”

  秦淮肆充耳不闻。

  王宇无奈的想跟过来,结果稍有犹豫,蛇躯带起一阵看不见的风便将他刮得一个踉跄。

  方琴从王宇身后经过,顺手扯了他一把,道:“别管了,他比你有数。”

  王宇咬了咬牙,沉声说:“你不懂。”

  方琴便撇开胳膊不说话,鲜血从她的伤口处溢出,沾湿了牛仔裤。

  杰列佛抱着受伤的胳膊跟在方琴身后,闻言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温故,他的眼里写满了迷惘和恐惧,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吓得一路狂奔,这两天的经历简直跟噩梦一样。

  不!这比噩梦还恐怖!

  地面的颤动持续不减,其余的队友早就跑远了,王宇还想赌一把,方琴干脆喊着杰列佛道:“我们走。”

  “啊?”杰列佛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王宇,用不是很顺畅的普通话说:“可是宇哥怎么办?还有温和秦,不等他们吗?”

  就在这时,秦淮肆瞳孔猛缩,对着温故大声喝道:“哥!你别动!”

  温故没听清,但却默契的停住了脚,瞬间,一棵巨大的树木轰然倒塌,擦着他的鼻尖摔在地上。

  空气里炸开的烟雾将他淹没,温故惊得一愣,他下意识看向秦淮肆的方向,还没等看到人,自己就忽然落进了弟弟有些清冷的怀抱中。

  烟雾将两人淹没其中。

  方琴正要说话,王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终于下定决心:“走吧。”

  在温故看不见的地方,大蛇用身体圈了一圈,圈的正中央,正是温故所在地。

  -

  秦淮肆的身上有一股清冽的山泉味,不知道从哪里沾来的,温故出神的想,还挺好闻。

  耳边轰响不断,蛇的动静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安静,似乎正在走远。

  秦淮肆一把抱住温故,蹭在温故脖颈间的脸乍然扭曲了一瞬,牙齿紧紧咬在一起,眼底嗜血的情绪几乎爆炸,却又很快温和下来。

  秦淮肆松开温故,四目相对,他的表情露出些许紧张,看起来似乎很无措,嘴唇甚至泛起了一层白色。

  这表情看得温故心疼不已,他握住秦淮肆的手,安慰道:“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秦淮肆便仿佛真的被安慰到了般,抓起温故的手在自己脸上蹭蹭,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明明是一头凶残的豹子,此刻却压低了声音在撒娇,“哥哥应该优先自己的安全,如果哥哥出事了,就没人可以保护我了。”

  当然,我也会保护哥哥的。

  秦淮肆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王瑞身上,四目相对,秦淮肆扯起了半边嘴角似笑非笑。

  那个人的手碰过他哥哥的衣袖,好想剁下来喂狗哦。

  他的眼神幽暗深长,仿佛毒蛇吐着信子在打量食物。温故却突然一把扯下秦淮肆的脑袋往下按,同时,看不见的蛇躯蹭着温故的额头紧急避开。

  蛇游过温故身边又绕了半圈,蛇头僵直在半空,略微显形片刻,金色竖瞳毫无感情的看向温故的方向,只一瞬间,又消失在空气里。

  有问题。

  温故眯起眼,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

  蛇游荡过的地方枯叶四溅,隐约可以看出它的攻击目标就是秦淮肆,刚才那一瞬间,如果不是温故下意识的拉开秦淮肆,这蛇绝对可以得手。而之后就算拉开秦淮肆,温故却还站在原地,蛇的攻击理应落在温故身上,但它偏偏又蹭着温故的头皮避开了。

  怎么着?蛇吃人还要挑个食?

  温故盯着蛇头消失的地方,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条蛇认识自己。但很快,蛇游动起来,并一尾巴拍向温故。

  蛇尾携着烈风凛凛袭来,温故搂着秦淮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蛇尾抽中了脊骨,他一个踉跄倒落在秦淮肆身上,顿时疼得蜷起身。

  秦淮肆原本要冲出去的动作立刻僵住。

  他双手下意识将温故圈进怀里,眼底戾气很快被心疼取代,刚想说点什么就听温故受伤了还不忘先安慰他:“我没事,你别急,别动,不要引起它的注意。”

  秦淮肆便停下动作,安静的搂着温故。

  两人姿势对换,温故只觉得十分别扭,他想搭着秦淮肆的肩站直一些,但刚一动便牵扯到自己后脊受伤的肉,忙倒抽一口冷气,人没撑起来,反而又贴紧了几分。

  秦淮肆的声音在温故头顶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仿佛飘在耳廓上打滚:“哥让我别动,自己也注意点啊。”

  温故浑身的力气瞬间散尽,他干脆的放弃治疗,侧过头嘴贴着秦淮肆的耳朵,说:“还好你没事,真疼啊。”

  秦淮肆咬了咬后槽牙,圈着温故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尘埃在空气里飘荡,静谧使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温故无法分辨时间,他缩在秦淮肆怀里,感觉脊骨好多了,已经不再一阵疼过一阵,这才抬起头站直身体,紧贴在一起的地方乍然分开,冷空气飕飕得直往温故心口里钻。

  秦淮肆同样不太喜欢这种怀里空落落的感觉,他控制不住的抬手,几乎要拽着温故抱回来。

  “那个……”王瑞在一旁纠结了很久,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请问现在安全了吗?”

  温故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目光转向王瑞,说:“应该。”他想了想又问道:“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

  秦淮肆想抱人的动作被打断,不悦的站到温故身后,两胳膊一伸,便穿插在温故的小臂与腰腹中,搂住了温故,他撒娇一般将脑袋搁在温故的背上,也不说话,只仗着他哥背后没长眼睛,享受得微微眯起眼。

  王瑞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白,显然被吓的不清,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昨晚的梦境,以及梦里那大得恐怖的巨蟒。

  “蟒的弱点是在它头顶上红色的那块,那个地方是防御最弱的地方,但是它会隐身,我们能动手的机会很渺茫,在我的梦里,我们所有人……都死了。”

  温故若有所思,他拍拍秦淮肆抱着他的手,示意人松开,道:“我们得离开这里,追上他们。”

  林中枝叶仿佛附和他的话般摇晃起来,光影重叠,树梢上静立的金丝猴歪了歪脑袋,尖锐的爪齿在树干上划下深刻的痕迹,随后又一阵“吱哇”乱叫,仿佛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般,发狂的在树杈上起跳。

  温故警惕得回头看过去一眼,什么都没发现。树叶繁茂,将金丝猴遮挡得严严实实。

  秦淮肆把玩着手里的卡牌,百无聊赖的走在前面,“哥,快点。”

  温故“嗯”了一声,不再犹豫。任务条件有两个信息点,在任务介绍的“第十天,我和我的队友再也无法离开这里,而值得庆幸的是,叛徒也无法离开,大海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这几句话中,首先是十天,这是一个时限,其次是他们之间的叛徒。

  Boss是个未定数,有可能是方才的巨蟒,也可能是任何其他人,或者是他们之间的叛徒。

  而温故能相信的,只有秦淮肆。他不可能,也无法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叛徒,除了秦淮肆。

  在没有任何思路的情况下,温故决定,他们首先得找出那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