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御洲带领众人来到那处。

  这里人迹罕至,一条颇为宽广的岛内海流剖开了海峡两岸,颜御洲口中的崖壁山洞,位置偏矮,郁郁葱葱的植株爬满了山壁底部,若不是有成群结队的海鸟往此处低飞撞击,恐怕无人能知晓这洞口凿在如此幽深的地方。

  颜御洲说得没错,越走进,越能体会到一种玄而又玄的召唤感,仿佛是洞内藏了什么集结天地灵气的宝物,引诱着前来此处的异能者们。

  一行六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探身进去瞧瞧。

  掀开挂在洞口层层的植株,白悄他们才发现洞内竟然是一个水洞,头顶的石笋阴冷潮湿,左右扶上去的洞壁满是水汽,而一条阴森森的黑色水道蔓延向里伸去,热烈明亮的阳光不曾染指此处一分。

  洞内洞外的温差实在过大,并且气氛也截然不同,白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一种轻微悚然的感觉。

  “怎么了?”萧泽去牵白悄的手,发现指腹处触摸到的肌肤一片冰凉。

  白悄摇了摇头,不打算说一些打退堂鼓的丧气话:“感觉这里面好冷。”

  那边,颜御洲皱着眉头:“不行,海龟放不进去。”

  洞内既是水路,颜御洲自然打算把此前载过他们一程的大海龟放进水里,继续充当他们的交通工具,但没想到洞口处似乎加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颜御洲试了好几遍,还是无法将海龟投入进去。

  江驰脸色轻微变了一下,他身体微微一动,紧接着长眉一凝:“我不能变换完全形态的兽型了。”

  秦一铭骂了一声:“我也不行。”

  棘思忖片刻,把单独一根重荆藤放了出来,那根重荆藤只往洞内探了几步路,便瑟缩着退了回来,但轮到棘自己往前走时,却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白悄眨眨眼睛,轻声道:“看来是只有人才能进去,其他形态的比如魔物或者生物,都不能进去。”

  找到了进洞的规律,众人也不犹豫,有人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叶木质小船,放在了水上。

  木船狭小,正好够坐他们六人,水性最好的江驰半蹲在船头,之后便是棘、颜御洲、白悄和秦一铭,萧泽位于船尾,时刻注意着洞内的风向。

  六人当中只有白悄、颜御洲和萧泽的异能不是兽系,其余三人有两人不能转换兽型,一人不能让重荆藤离体,战斗力是大打折扣了,但这样特殊的屏蔽恰恰也表示着此洞不同寻常,必定有宝物和奇遇在此,只有这种极其珍贵的东西,才能创造出如此玄妙的环境。

  白悄被夹坐在中间,很是安全。

  木船晃晃悠悠地朝水洞深处划去,一颗巴掌大、发着光的亮球被绳子系在了白悄的腕间,他握着亮球,往周围照去。

  头顶钟乳石笋一截一截垂下来,偶尔有几颗水滴啪嗒垂落下来,滴在后脖颈处一片冷颤的冰。除了水便是石头,白悄拿着亮球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其他什么古怪的东西。

  木船不知行了好久,一开始还有人说话,可渐渐地,白悄发现,不仅周围安静了许多,连一直在他身后和他说个不停的秦一铭,都有一段时间没开口了。

  “秦一铭?”白悄有些受不了这种过于安静的氛围,如果不是此起彼伏的轻微的呼吸声,他肯定会认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鬼片现场。

  秦一铭唔了一声:“怎么了?”

  青年的声音似乎很平常一样,但有点像早上刚睡醒时、不甚清醒的状态,回答得有些模糊。

  白悄皱了一下眉,心脏跳得稍微快了一些。

  为了掩饰这种不安,他咳了一声,故意拿腔作势:“才这么一会儿你就累了吗?这么安静可不像你呀。”

  “你说谁累了呢,”秦一铭嗤笑了一声,伸过手臂掐了一下白悄的小肚子,“十个你累了我都不会累,你小心点吧你。”

  这话说得倒很像秦一铭一贯的作风,白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颜御洲坐在白悄前面,闻言往后看了他们一眼,他收回目光时,瞥到了水面,不由出了一声:“你们看这水,是不是比之前颜色更深了一些。”

  白悄往水里看去,的确是如此。一开始刚入洞时,水的颜色虽黑,但是呈现一种半透明的黑色,至少能从水下窥见几十厘米,而现在,这洞里的水几乎跟墨水一样深,除了没有墨水那般的粘稠感,外观上却是极为相似。

  “可能是之前离洞口近,阳光还能照射到一点吧。”棘啧了一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江驰也出了声,语调一如往常的冷感:“这是正常的,海水也是这样,越往深处光线越少,液体的明暗程度自然也会有所变化。”

  白悄本来想应和一下颜御洲的,结果接连两人都似有若无地反驳了颜御洲的观点,甚至连江驰都开口说话了,这让白悄默默闭上了嘴。

  明明只是一个很正常的讨论,白悄却隐隐感受到一种针对来,在接下来的几秒钟,没有人接话,气氛也突兀地沉寂下来。

  白悄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瞟去。

  这洞里的水的颜色实在是深,以至于连水波的纹路和涟漪都让人难以看清,光线又暗,恍惚间白悄以为他们只是坐在木船上,而船根本没有移动。

  但江驰推动木浆的声音如此清晰,一声、一声、又一声,间隔不差一分一秒、像设定好的程序那样频率一致……

  秦一铭突然拉了白悄一把,白悄猝不及防,后脑勺往后躺去,一下摔进男人的怀抱里:“还在看这水呢?真没啥问题,你别被颜御洲给忽悠去了。”

  猛扯这一下,白悄摔得有些发懵,秦一铭的胸膛肌肉太过坚硬,他脑袋都有些被震痛了。

  白悄手臂往后一撑,想要起身,而秦一铭变本加厉地箍住白悄的手腕,搂在他腰上的手臂沉沉压着,不让人起来。

  “别闹了!”白悄感觉船的摇动幅度都有些大了,他小声惊叫了一下:“再闹下去船都要翻了!”

  他其实有点生气,秦一铭不分场合地把他往后拽,完事又压着他不让他起,真的太烦了。

  “生什么气呀,船哪有这么容易翻。”秦一铭嘻嘻笑着,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白悄话里的小情绪。

  那横在白悄腰间的手臂太沉太重,力道又大得出奇。

  白悄觉得自己被秦一铭搂得连喘气都难受。

  他难受地蹙紧了眉头,正想办法如何从发疯的秦一铭身上起来,前方传来一股不容置疑的拉力,颜御洲侧过身体,灰色的眸光又阴又冷,看着秦一铭忍无可忍道:“你要玩也要看这是什么场合,没看到白悄被你弄得都难受了吗?”

  白悄被重新拉回来,还没能放松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心下警铃大作:“不要吵架!”

  “关你屁事?”

  白悄猛地转身拉住秦一铭的小臂,连光球掉进水里都来不及捞,洞内唯一的光源就这么消失了,四周一下落进了无穷的黑暗之中。

  “秦一铭!不要吵架!”白悄严肃地警告着男人,在黑暗中他完全看不清秦一铭的表情,只能从男人粗重的喘息和绷紧的手臂肌肉中,感受到有一种狂暴的情绪在秦一铭身体里积攒。

  “你让我去忍这个垃圾?”秦一铭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嘴里挤出话来。

  火烤一般的炙热气息越来越近,白悄胆寒,又是疑惑又是惧怕。

  他不知秦一铭为何会生气成这样,明明前段时间就算是棘吵到翻天,白悄也不会担心两人真的会闹出什么你死我活的血腥事件来,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秦一铭的身体紧绷着,那种极端暴烈的感觉,就好像亟待引燃的导线,哪怕是一星微弱不可见的火苗,也能瞬间引爆他。

  白悄软下嗓音:“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还要一探究竟呢,你别发脾气、别内讧,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在说,行吗?”

  秦一铭一言不发,黑暗中他的两眼所在之处逐渐显现出了一点深红的颜色。

  男人狞笑道:“不行。”

  白悄愣了一下。

  下一刻,秦一铭瞬间暴起,长手越过白悄就往颜御洲抓去,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白悄瞳眸骤缩,颊边发丝飞舞,那是狮爪尖端极度贴近脸颊上带来的气流!

  狭窄的木船顷刻间便侧翻过去——

  哗啦几声落水的剧烈动静在黑暗中凭空响起,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微妙寂静,白悄只觉得猝不及防地呛了一鼻子的水,他胡乱挣扎着,想要越过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

  可骤然落水刺激了他全身的肌肉,尤其是小腿处,愈来愈猛的疼痛一阵一阵传来,汇聚至大脑皮层形成苦痛的体验。

  他抽筋了!

  白悄在水下蹬了几下腿,闭着眼睛难受得要命。

  幸好,就在白悄坚持不住身体滑落进深水之时,一双手臂环过他的腋窝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萧泽紧绷的声音传来,音量却极低:“是我,别出声,跟着我走。”

  “他们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