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白悄在教室里听那老师说到,这次的比赛录像,每一个训练室都要播放,作为教学任务。
秦一铭自然也看到了。
白悄默默抠了抠手指:“江驰是我以前的朋友,和颜御洲打起来,我自然会站在他这边的。”
他讨好地冲着秦一铭笑,小脸开了花:“如果是你,我也会是担忧害怕的表情啊!”
但白悄的马后炮并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秦一铭掰着手指,发出咔咔的骨节摩擦的声音:“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以前有过什么?”
话题又被男人给拉了回来。
白悄看着秦一铭这丝毫不妥协、势必要搞清楚的模样,就知道今天不好糊弄。
他坐立难安,屁股在椅子上挪了又挪,丧兮兮地垂下脑袋。
半晌,还是含含糊糊地交代了:“五年前……我和他一起住在福利院里。”
白悄偷偷抬起眼皮,窥了一下秦一铭的脸色。
男人右边的眉毛已经挑了起来。
“那时候我疯疯癫癫的,也脏兮兮,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看江驰特别帅,又或者江驰气质特别好,所以我就想和他交朋友……”
“说重点。”笃笃两声,秦一铭敲了敲白悄面前的桌子。
白悄噎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闭上眼睛视死如归:“……我、我那时候单恋他,追他追了好久!”
但其实用“追”这个字已经美化很多了,依照白悄当时不依不饶的劲,简直可以称得上“骚扰”二字。
“但他当时不喜欢我,现在也不喜欢我,我现在也不喜欢他!”白悄急急地开口,生怕秦一铭误会,“我们只是相遇了、然后冰释前嫌,他人很不错,所以才请我去看比赛的。”
白悄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信誓旦旦的模样:“我们昨天才相遇,真没有什么的!”
秦一铭定定地望着他,没有掉头就走,也没有满脸怒色。
下午的阳光从玻璃窗处斜斜地倾泻过来,奶茶店里已经早早地开了冷气,邻靠窗的半边身体,被阳光烘烤得暖洋洋。
秦一铭浓眉星目,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此时却在金黄光晕下,覆上了一层缱绻的色彩。
他终于开口说了话,问的问题却出乎白悄的意料:
“五年前,在福利院……你过得好吗?”
白悄瞳孔骤缩,指尖磕碰在桌面上,突兀发出一声尖锐的刺挠动静。
他傻愣愣的:“……什么?”
秦一铭伸手,把白悄的手掌捏进了自己的掌心。
他还是有些烦躁的模样,似乎不太习惯自己如此温情的状态,垂下眼睫侧过脸去:“我说过了就不会再重复一遍。”
白悄看着他,从偏过去的脖颈、一直到线条刚硬的下颌骨,再是完美的面部折叠度,最后停留在秦一铭微微闪烁的黑眸之中。
太过张扬的红发,和臭臭的表情,总会让人心生畏惧。
可白悄却在此时,觉得面前的人十分柔软。
像是蚌壳里藏了一颗小心翼翼的蚌。
白悄在秦一铭的掌心里探出指尖,他轻轻将手指塞进那指缝之间。
两人扣着手,皮肤相贴、指尖相触,温热的触感从表皮一直渗入、流淌进各自酸软的心脏内。
白悄摇了摇头,笑了:“我其实……不知道。”
他第一次和人说这些。
关于他的觉醒,以及他的疑问。
白悄慢慢放松了身体,和秦一铭说起半年前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变化的事情,就像“灵魂归位”,所以他的行为举止也恢复了本性。
秦一铭渐渐皱起了眉。
白悄继续说,说他前二十年活得浑浑噩噩,性格古怪、但检查智商又是正常的,在五年前的孤儿院里对江驰一见钟情,对人死缠烂打;然后之后被接到白家,人嫌狗厌,是白家的边缘人物。
最后,白悄总结道:“因为我对前二十年的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怎么清楚,所以那些喜乐哀怒的情绪,也感触不深。”
“所以,我没有受苦,你也不要难过。”
秦一铭听到这话,握着白悄的手掌,却突然一紧。
他蓦然想到两人入学时,由于对白悄产生了偏见,结果对人做了不好的事情。
而那时候,正是白悄觉醒过来、茫然无措的时间段。
秦一铭觉得自己喉咙口堵着一块石头,心脏处也似乎被一卷胶带严严密密地缠着。
闷得慌。
“你……”他想问白悄,还怨他吗?
秦一铭突然就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不自信。
他到底何德何能。
白悄知道秦一铭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也的的确确没怎么把那些事放在心上。所谓“不打不相识”,秦一铭也不止一次地道了歉,更在野训时把他护在身后,白悄能感受到秦一铭的变化。
喜欢秦一铭,也是真的。
白悄眨了眨眼睛,笑了一声:“都确定了关系了,还想以前的事干什么。”
他抠抠秦一铭的掌心:“我现在很开心呀。”
.
两人在商业街疯玩了一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吃饱喝足,白悄把秦一铭送回了北部的训练馆。
秦一铭晚上还有加练。
白悄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家闷闷不乐的男朋友:“别动不动就请假了,我有机会都会来看你的,而且你们训练课也快要结束了吧,下个月不就是两校联谊赛吗。”
秦一铭哀怨地看着白悄:“你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他把脑袋抵在白悄的肩膀上,双手搂着白悄的腰,像一只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大狗狗。
还好白悄拉着秦一铭躲到树后,不然人来人往的,他们这么黏糊,又要被同学们批判“狗情侣挡着道”了。
白悄摸摸秦一铭的脑袋:“你乖一点。”
秦一铭去亲白悄的脖颈。
白悄吓了一跳,他那处肌肤又嫩,十足的细滑敏感,秦一铭唇覆上去,痒得不行。
他把人脑袋从自己的脖颈处掰开:“好啦,拜拜了,又不是见不到——”
“我警告你,你不要和那什么特比亚的江驰有什么牵连。”
秦一铭突然抬头嘶嘶警告道。
果然,白悄五年前喜欢江驰的事情,还是在秦一铭心里扎了一根刺。
“真没什么呀,他现在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们只是朋友,再说我现在不是你的男朋友吗。”白悄无奈,还是耐心地说了。
他再三保证,又主动踮起脚给秦一铭好几个脸颊啵啵,这才被男人放过。
秦一铭最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白悄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却愣住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站在他的身后,离他不是很近,却也不是很远,大概十几米的距离。
江驰双手插着兜,修长挺拔的身姿在路灯下清晰可见,可能是没什么表情,冰冷的侧面距离感十足。
他的手脚似乎已经伤好了大半,只手指处还系着白色的绷带,但露出来的指尖皮肤完好。
白悄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江驰从裤兜里掏出一件东西,手上的细节自然暴露在白悄的眼里。
“江驰?”
白悄有些犹豫,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叫了他一声。
他有些畏惧,因为江驰此时面无表情,只在他转头时和他对上了视线,此后便目光转移,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白悄似的。
男人拿着那张门禁卡走向训练馆的大门,“滴”的一声,机械围栏开启,江驰就要迈步进去——
“江驰!”
白悄又叫了一声。
他确定看到男人的身体顿了一下,伸出去的脚也似有若无地收了回来。
这仿佛是个隐晦的信号,而白悄立马读懂了这其间的含义。
他小跑过去,第三次叫男人的名字:“江驰。”
白悄来到了江驰的身后:“江驰,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驰转过身来,视线落在白悄的脖颈之上,又轻飘飘移开来。这举动很微弱,不仅白悄没发现,江驰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不答反问,漠然地站在门口,似乎急于进训练馆、不想和白悄多说的模样。
白悄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声道:“我、我送我男朋友回去训练。”
他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唇,脸色有些尴尬:“你……你都看到了?”
江驰似乎没想到白悄会这么直接,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抿住了唇,训练馆门口的灯太过昏暗,以至于映照得他脸色有一种难以言描的惨白。
良久,江驰才淡淡道:“看见了。”
他手指捏着门禁卡,指关节处绷得很紧:“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了。”
白悄不知道江驰在生什么气,他对江驰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有些适应不能。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也是每天在这里训练吗?”
男人掀了掀眼皮,语气很淡:“我们特比亚每次交换过来的学生都住这里,白天也会在此进行训练。”
“那你的伤呢?”
白悄盯着缠在江驰指关节处的白色绷带,担心地问道。
江驰一直侧对着白悄的身体,在此时完完全全地转了过来。
他面对着白悄,个子很高,深蓝色的眼眸从高处落下两道冰凉的眼神。
男人扯了一下嘴角:“就算我的伤没好,那又关你什么事呢?”
“我又不是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