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人安静了才个把小时,又突然犯病了。
他满口“铭哥”“铭哥”地叫着,不耐烦地把身上人推开,整个人都转过来,趴在椅背上直直盯着……
不,他没有盯着秦一铭,他看的是白悄。
那人舔了舔舌头,发出黏腻恶心的咂舌声,“铭哥,白悄已经是你的了?”
“铭哥牛啊,我们这种人只能玩玩特招生,铭哥直接把白家的二公子收为囊中之物了!”
“前几天铭哥把我们赶出教室,为的就是驯服咱们的悄悄大美人吧,真特么牛逼大发了啊,大家伙说是不是!”
那人大喊大叫着,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形色夸张,激动的状态简直古怪得像是中了什么咒。
他拖着步子朝白悄这边慢慢走来,像是醉酒的人,一会儿脚绊着脚,一会儿趔趄地撞向其他同学的位置,整个人都古怪极了。
白悄攥紧了手掌心,后背泌出了些冷汗。
如果说一开始,白悄还会被那人刚说出来的几句话,冒犯得直皱眉头,那么现在,看到这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时,他的情绪已经不是愤怒,而是疑惑和恐惧。
“他、他好像有点不对劲……”白悄往里缩了缩,他抓住了秦一铭的袖子。
不知何时,周围除了轮胎碾过泥泞小路发出的摩擦声音,就再没有其他动静。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鸟鸣叫的声音。
萧泽作为车辆上的领头人物,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他在那人走向白悄他们时,就豁然起身,示意司机。
然而,尽管如此,在危机突然来临之前,他也只来得及大吼一声:
“全体趴下护头——!!”
“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怪物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怒吼声像炸弹一样爆破在整个车厢,大巴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路中央,车头驾驶位上的司机,被巨力拍得晕死过去,还是萧泽眼疾手快地夺过方向盘。
萧泽见车辆已经停稳,毫不犹豫地掉头往后排冲去——
中间过道,刚才还掐着人脖子、趾高气扬的男生,此时被一条粗壮得犹如蛇身的黑色荆棘条,从后背至前胸地穿过身体。
红色的烂肉还喷着血浆,汩汩喷射在四周,洒了周围同学满头的脑浆和血液。
从没有见到过的残忍情景,就在几秒钟内,在这群才二十岁出头的孩子们面前,上演了。
车窗外,无数密密麻麻、有粗有细的黑色荆棘条,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已经牢牢覆上了大巴车。
白悄被人捂着眼睛,他只能从秦一铭手指与手指之间的缝隙,看到一点血红的色彩。
但耳边充斥不停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鼻腔内浓重到令人反胃的血腥气,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有什么东西,在对他们发起进攻——
不,应该说是要致他们于死地。
白悄呼吸急促,他扒着玻璃窗户的手太过用力,连指尖都开始泛白。
下一刻,他听到一道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那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咔——咔——”
“白悄小心!!!”
萧泽大声到几乎撕裂的怒吼声从前方传来,白悄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觉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秦一铭抱在怀里,脑袋被他死死按住,他眼前除了秦一铭胸前的布料,什么都看不清。
额头抵着的胸膛起伏剧烈,秦一铭覆在他后脑勺上的大手炙热无比,那一瞬间的力道斩钉截铁。
“什么破东西,给老子滚。”
秦一铭眯了眯眼,右臂已经完全化为狮爪,一用力,便把抓在手中的荆棘条碾了个粉碎。
白悄哆哆嗦嗦地从秦一铭的怀抱间抬起头来。
又是一具男性尸体,就在两人的旁边直愣愣倒下。
更多更壮的荆棘,从完全破开的车窗中冲了进来,裹挟着锋利的玻璃碎片,刺进鲜活的人体内。
.
白悄被秦一铭塞到了车厢最后面一截放行李的地方,这里没有设置车窗,三面封闭,前方还有布帘挡着。
兴许活人气息很少,几乎没有荆棘条会光临这边大开杀戒。
秦一铭守在布帘前,一旦有荆棘条敢来,便会被他要么喷火烧死,要么兽爪砍死。而萧泽负责车厢的前半部分,荆棘怪物越来越多,他脱不开身。
除了白悄,还有几个女孩子也藏身在此处。
几个人心惊胆战地透过布帘的缝隙,时刻关注着车厢内的局势。
前座还有一些女生,缩在座位上,没来得及跑过来,只能瑟瑟发抖地护着自己的脑袋,恐惧而无助地大声尖叫着。
有飞驰的黑色荆棘条快速朝她们中的一人袭去——
“奇怪……”
白悄听到身旁的女孩子们在小声交流。
“它们,好像不会攻击女孩子诶……”
“真的假的?”
“你看田田,那根东西都快碰到她了,但只是擦过田田的胳膊,然后就去追她旁边的男的去了。”
“好像是的,田田虽然胳膊也受伤了,但感觉是那根东西随意飞过去、上面的刺擦到了,它没有把田田当做目标,真正想要杀的是旁边的男的……”
“对啊,你看现在死的,全都是男的,真的好奇怪——”
白悄纠紧了手中的布帘。
他抬起脑袋,满脸紧张地和正转回头的秦一铭对上了眼。
秦一铭脸上沾了一道狰狞血迹,眉目更显戾气。
他也听到女孩子们的交谈了。
“不对,那个很帅的、一头短发的女孩子,我们之前不都以为她是男生吗,她现在遭受的攻击好像也挺猛的,但是她挺厉害的,只受了点小伤。”
白悄本来想说什么,听到这话,又茫然了。
真的很奇怪,这攻击人的荆棘条,好像长了眼睛,单纯看外形辨男女似的,长头发、身材瘦弱的就是女的,短头发又比较强壮的就是男的。
是女的就无所谓,是男的它就要大杀一通。
为什么呢?
那边,萧泽离那几个前座的女孩子很近,他也敏锐地发现了这点差别。
他手掌一抓,操控风系异能绞碎了一根近在咫尺的粗壮藤条。
车内死伤众多,愈发猖狂的荆棘丛张牙舞爪地爬满整个车内,那自由穿梭的放肆模样,简直像是在享受饕餮盛宴。
老师还没有来,他们快撑不住了。
有更多的荆棘条得了空,朝着秦一铭袭来。
秦一铭沉下眉来,他现在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了。
“白悄……”
两道不同男人的声音同一时间传来——
“把头发放下。”
“穿裙子!”
.
窸窸窣窣的动静,隔着一道并不十分厚实的深色布帘,轻悄悄地传到了守在布帘前的人的耳里。
黑色荆棘条并不会说话,穿梭几乎无声,只刺破空气、和兽爪相撞时,才会发出凌冽的摩擦声。
两道声音混杂在一起,而秦一铭能精准地从无关紧要的杂声中,捕捉到他想听的声音。
这人也奇怪地沉默着。
如果说,之前秦一铭还会时不时爆粗骂上几句脏话,或是不耐烦喷出几道鼻腔音,那么,在说出让白悄放下头发、扮女生的话之后,他就像是被人消了音,寡言得像个不知疲惫的杀怪机器。
红发男生实力精悍,面无表情地守在布帘前,表情肃杀,十几条粗壮的荆棘条一齐攻来,被他齐根斩碎。
只他的一双耳朵,红透了底,把那身后的动静,一丝不差地急哄哄吃进了脑子里。
“……麻、麻烦帮我拉一下拉链……”
一道极其细小的声音响起,那羞窘的意味,和似乎被欺负到了极点时、透出的难堪哭腔,全都融进那软乎乎的嗓音里了。
秦一铭被这连颤带抖的一句话,给弄得全身滚烫、后背一麻,脑子爆了一瞬,差点被一条荆棘藤给偷袭了。
他极险地躲了过去,见那条荆棘藤偷袭他不成,竟还想往布帘里面伸去,总算是脑子清醒过来,硬生生把那藤子扯了回来,放到嘴边,尖利兽牙凶狠一咬。
那条荆棘藤:?
要打要杀随便,干什么用牙齿?恶不恶心啊!
布帘的后边。
白悄还不敢站起身来,他跪坐在地上,挺直了背,发着颤,等着女孩给他拉上裙子拉链。
他被女孩子们围在中间,一点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胸膛内。
一张雪白漂亮的脸蛋,早就变成一颗粉软的小蜜桃,眼珠泌着羞红的水,耳尖红成了两瓣花。
有两三个女孩正好跪趴在白悄面前,和他面对面,白悄再怎么躲也不行,被一个胆子大的女生上手,轻轻掐了一把脸蛋。
“好软……”那女孩是个性子跳脱的,一边凑过脑袋来去看白悄的脸,一边嘀嘀咕咕:“我早就想摸摸你的脸了。”
白悄对女孩子天然有一种亲近,但他又从未和这么多女孩子距离如此近过。
更何况,更何况……
刚才,就是这群漂亮的女生围着他,给他挑了这样一条、这样一条……
太……的裙子。
乖乖巧巧的小男生,哪里会想到,平时香香软软的可爱女孩子们,在这种时候,竟然像狼一样两眼发光,一副饿虎扑食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