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异能>丧尸怨鬼废土御兽养崽>第63章 葛哥,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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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洲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也不太会穿这种古代的衣袍,胡乱给赤身裸体的季然套上打了几个死结。

  “嗯,挺好看。”

  喧闹的人群不减反增,越来越吵吵嚷嚷,但是祭祀台如同一个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大家虽激烈澎湃,却没有人敢踏上来一步。

  葛洲属实被吵得耳根都疼,蹙眉转过头来想叫百姓肃静。

  然而,方一转头,看着下面面目狰狞的人群时,还没想出该怎么让他们闭嘴,却反而叫他们蓦地纷纷面露震惊,一个个突然哑了声调,磕磕绊绊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双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望着葛洲。

  ——的身后。

  葛洲猛地一惊,心里咯噔。

  身后传来铁链耸动的声音,以及季然幽幽悠长的话。

  “葛哥。”

  葛洲眉眼一敛,万分戒备地沉默转身,只见刚刚还在身后的季然,已经飘在叫后方上空。

  缠在身上的铁链仿佛装饰品,分明将人绕在几根大柱以上,身上钉的大黑钉也拖从柱子上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只余季然身上几个不停流着血的洞。

  看得人心惊。

  葛洲一顿,神色复杂:“季然?”

  他试探出声,季然却盈盈一笑,凌乱贴在脸上的发丝如装饰,脆弱又带着魅惑的吸引力。

  只是下一刻他如破弓之箭,猛地朝葛洲冲过来,速度之快!

  铁链哗啦啦作响。

  这速度葛洲有意识,但也避闪不及,远悬在空中的人蓦地近在咫尺。

  葛洲最后只见季然小巧的鼻尖,之后便是天光乍现,大片的白席卷视野,等憋着的一口气松开时,周围就又是无尽的黑暗。

  这……!

  果然如此!

  这不是洗脑,这是盲图!

  不……应该说,现在这已经不是洗脑,而是盲图了。

  洗脑针对个人心理活动的引申,由情绪牵扯出过去的记忆,被洗脑者的一举一动以及周围发生的一切,大多都是按照一定的基调行走。

  然而,自从季然从“梦”里清醒过来,就自行给自己赋予了辨知能力,也就不会被牵着走。

  他虽然装傻继续按照原来的“剧情”走,但意识到就是意识到,从梦里脱离出来就是从梦里脱离出来。

  从那个女仆匍匐在地唤“季师大人”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摆脱了洗脑。

  葛洲本来不确定,现在可以肯定——这是同样操纵人心的盲图。

  而是,还是高级盲图。

  制作人的水平称得上顶级。

  不可否认的是,饶是他一个盲图发明者,都被绕了进去。

  所以,究竟是谁?

  葛洲没有所谓男人的胜负欲,只是对这么个深藏不露的人非常好奇,联盟还藏着这么个隐藏角色。

  尽管如此,眼中却阴云密布。

  联盟……到底想做什么?

  耳边又是接连不断的对话,有熟悉的声音,也有没听过的,过去的片段如集中影院上演电影一般,走马观花地在黑暗中闪现。

  季然在舒院池边,手中捏着鱼饲料一下一下地往池里丢,温柔的笑容不曾减弱。池中的小锦鲤翻动着身体跳出水面,去接他丢下来的小食——

  “小锦鲤,漂亮的小锦鲤,又辛苦你啦,这次任务累了吧?鱼鳞掉了三片,很棘手吧?”

  “哈哈,是么?”

  “又要谢谢小锦鲤跟我说这些外面的趣事了。”

  “跟着我辛苦你了,小锦鲤。”

  “……对不起,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季然和皇帝立于舒院殿里,跪于皇帝面前,腰背弧度美妙,态度诚恳。

  “陛下,季然有一事相求,放心不下。”

  “在我死后,小锦鲤与我的联系会自行破开,皆时,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锦鲤。还望陛下,给它自由,放他入海流。”

  “这是季然最后的请求,还望陛下成全,季然感激不尽。”

  “……多谢陛下。”

  季然守在浴缸前,担忧地抚摸着小锦鲤鱼身,破碎的那处鱼鳞渗出伤口已经得到了处理。小鱼儿和普通的鱼大不一样,它垫着鱼尾站起来,鱼脑袋一下一下拱季然的脸,安慰心疼难过的主人——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小锦鲤……和我结契后让你不得不刀口舔血,不得不出生入死……对不起……我……”

  “对不起……”

  季然抱着书在院子里看——

  季然躺在石头上,和小锦鲤一起晒太阳——

  季然——

  季然……

  ……

  “送季师大人入棺!驾鹤西去!”

  ……

  “陛下!将军被虏!只剩下八座城池了!”

  ……

  “富边锦鲤祭天!”

  ……

  “城门失守,危在旦夕!最后五座城池一旦被破,朝化真的完了!唯一能救国的只有季师了!陛下!”

  ……

  “祭师集合,启动禁术,复活季师大人!”

  ……

  兵荒马乱的一阵杂音像是千万马匹奔腾呼啸而过,之后便是畅快的欢呼和喧嚣。

  “谢谢季师大人!谢谢季师大人!”

  “大慈大悲的季师大人!救了朝化!救了无数百姓!朝化又迎来了生机!”

  “感谢季师大人!”

  “……”

  季然手持细长刀,架着缰绳往后扯,骏马前脚高抬,嘶鸣一阵,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秀发飞扬。

  尽管原本还生动的白皙肤色带着浓浓的死气。

  他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来,长刀收紧腰间刀柄里,在千万人跪倒在地磕头颂扬“季师大人”的簇拥下,跳上高台,来到了已经起身相迎的皇帝面前。

  “陛下。”

  “辛苦你了,季然,你救了朝化,救了朝化的所有百姓。”

  皇帝双手轻拥住季然的双臂,满怀激动与喜悦地带引他侧身,往地下磕头的百姓看去:“你是这个国家的救世主,击退了几十万敌军,这段惊人战绩必然载入史册,万人颂扬!季然,我也要感谢你。”

  说着,他就要弯腰躬身,欲行一个鞠躬礼。

  季然立刻抑制住他的动作:“使不得,陛下,能为朝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季然的荣幸。”

  “赏!”皇帝握住他冰冷的手,拍了拍手背,大笑着道,“季然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赏赐就不必了,陛下,季然已不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轻声道,“如今,唯一有惦念的……小锦鲤它如今如何?我想见上它一面,哪怕……它已经变成一条普通的锦鲤了。”

  皇帝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晦暗不明地看向季然,若是细查,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不愉,像是看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大叹了一口气,松开手背在身后,踱了两步,状若遗憾地摇头道:“锦鲤它啊……已经死了。”

  季然蓦地一愣,难以置信,表情怔怔道:“怎么会……”

  皇帝不愧为皇帝,身上帝王的架势高傲,凌驾于众人之上,对季然的话,也只是不在意地说:“当初城门久守不住,祭师卜卦,需得小锦鲤祭天方可阻止危难。”

  “祭天……?为……”

  “只是可惜,祭天之后,城门仍被攻下。原是那祭师出了差池,不过你也放心,念在你那时对我讨求的承诺,我已将那不成事的祭师处死,挂在城门口风化成干。”

  季然:“……”

  皇帝笑着看他,道:“如何?还算不错吧?”

  “……”

  季然眼神难以聚焦,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发觉自己原来也没了呼吸。

  他感觉手脚异常的冰冷,冷到起了层鸡皮疙瘩,可抬起手背一看,哪儿来什么鸡皮疙瘩?

  对啊……他已经死了……

  小锦鲤,也死了……

  死人又……怎么会冷到哆嗦?

  “呵……”季然轻轻摇头,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祭天……”

  他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白骨,身体动得非常僵硬磕绊,一步又一步,绕着高台慢慢走,笑声断断续续,偶尔呢喃一声。

  下面的人一开始没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在看到皇帝戒备地召来数侍卫护驾后,才回过味来,皆愣愣地看着高台上皮肤白得吓人的少年,看他笑靥如花,鬼魅浮动。

  “哈哈哈!祭天!死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然笑得停不下来,整个人如易碎又破碎的白瓷花瓶,呛了一口才止住了笑,只是笑容未减,凄凉哀婉,“死了……小锦鲤死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它要死!”

  “凭什么!”

  他大叫着呐喊,冲底下的人叫嚣,抽出腰间的长刀,飞身而下挥动长刀。

  只一下斩断了最前面一人的头颅!

  一颗瞪大了双眼的脑袋下一刻,便斜斜地从脖子上滑落下去!嘶哑的叫声终止在了喉咙处!

  “啊!!!杀人了!”

  “季师杀人了!!!”

  “啊!!!!”

  原本还喜笑颜开的百姓顿时如蜂窝一般,惊恐地大喊大叫,不停乱窜,人山人海,人踩人,拼了命地往远离高台的方向跑。

  尖叫声不绝于耳。

  又有谁还在意最先被砍下的脑袋,是不是被踩得脑浆四溢,如同烂泥?

  葛洲目不转睛。

  他看着画面里的季然一脸木然冷漠,长刀不停挥起落下,砍下一个又一个来不及跑开的人的脑袋。

  画面停止在其中一瞬,视野里又是一片黑暗。

  葛洲闭上眼,呼吸沉重。

  那个画面太熟悉了。

  他……也曾这样,摘下了部下们的头。

  可眼下没有功夫给他多思考唏嘘的时间,又是一阵惊慌混乱的尖叫声自耳边响起,立体音效,缠绕耳侧,凄婉悲怆,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

  “季师……!啊!救命!”

  “别杀我……!”

  “求求季师……别……”

  “救命啊!救命啊……饶了我们……啊!”

  “……”

  感情盲图会攻击人心的弱点,将人最脆弱的部分放出来鞭尸,以此击溃掉入盲图的人。

  联盟禁止盲图的原因,这也是其中之一。

  流于人市,则会大大扰乱国家秩序,大量犯罪将让这个国家不攻自破。

  所以……

  葛洲再次睁开双眼,往前踏出一步。

  脚步落下之时,画面又一次出现,自脚尖越来越大扩散,眼前触不可及的东西又近在咫尺。

  他又往里踏一步。

  这一步,他毫不犹豫跃进了这个季然身处的世界里,这个有季然的地方。

  “住手!季然!”

  正在杀人的季然闻言一顿,良久才机械式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出现在身后的葛洲。

  葛洲:“别再杀了。”

  然而季然像是听不进话一般,丝毫不为所动,提着刀猛地就冲过来,葛洲没有装备,这样的攻击躲了两下就避之不及,长刀落在身上手上,划出了大片的伤口和血迹。

  “!”葛洲趁机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吐了一口血水,咬牙切齿,“叫你住手,听不到吗!臭小子!”

  季然被踹翻在地滚了一圈,又迅速持刀冲过来,跟走火入魔了一样,在葛洲肚子上又捅了一刀!

  葛洲死死握住他的手背,带着将刀抽拔出去,血水顿时撒在地上一片。

  他再忍不了,在季然又挥刀过来时,闪身一个侧滑,躲过了他的刀,举着拳头,往季然脸上用尽全力来了一拳狠的!

  嘭——!

  季然被打得撞翻了墙壁,砖块轰然倒地砸在他的身上,可他不知疼痛,只执着地捡起手边的刀,又要起身。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啊?季然!”葛洲怒道,“再把所有人人杀一次就能够放下了吗?!”

  季然握着刀冲过来,仍旧波澜不惊地缠打,像是丝毫听不进葛洲的话。

  “和锦鲤结契的是你,让它不得不战斗的是你!心疼它的是你!不会为它想的也是你!”

  “你以为它会更想看到曾经无上尊贵的主人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疯狗?”

  “它可不是因为你而死!它是被人杀了!”

  “你又算什么东西,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葛洲旋身飞踢,站定大喊道:“你算什么东西?!季然!”

  季然从石堆里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长刀插进地里,借力爬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一股脑冲过去,手指紧紧握着刀柄。

  “它……不该死……”

  虚弱又沙哑的声音,和往日的温润截然不同。

  葛洲心头随着喉结一动,也放下了音调:“我知道,它已经是一条普通的鱼了,解契后跟你也再没有关联。不光它,你也不该死。”

  然而季然却摇了摇头,小身板一身的脏污,看上去可怜极了。

  “不,只有它……”

  “你觉得你该死?”

  “我是为朝化而生的人,我的生命是由朝化百姓的爱而滋生的。”

  “……”

  上一秒还觉得他总算醒悟过来,下一秒却又看到他执迷不悟。葛洲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哇,什么邪教啊?”葛洲鄙夷地啧啧两声,将以往的风度丢了个干净,“放什么屁呢?”

  季然失语片刻:“我……”

  “搞什么封建迷信?还由爱滋生,疯了吗?赫灵被收的小说里都不这么写了,太老土,怎么你以前的话本里都是这样的俗气故事?也是,你爸应该都给你灌输这种垃圾东西。”

  葛洲第一次讲话这么多,他眉眼微蹙,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散发出来。

  战场上威严的中将大人大手一挥。

  “别记错了,现在是两千年后的星国!”

  “你,是来自两千年后的季然!”

  季然猛地一愣,瞳孔微微睁大,失神地看向葛洲。

  “……”

  久久不言。

  葛洲也没再说,长身而立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相望站着许久。

  “……”

  “葛哥。”

  季然眉目半脸敛低垂,突然如喃喃自语一般,轻轻唤葛洲,他这么小声,葛洲应该听不到。叫完后自己也无奈地笑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怎么了?”葛洲轻声道,尾音含着不是错觉的关心询问。

  季然则抬头看他,笑着摇头:“没……就是叫了一下。”

  这样的他,变回了之前那个乖巧温柔的少年。

  “没事为什么叫我?”

  季然没想到他就这个刨根问底,停了一下,又耐心回复:“下意识,随便叫叫。”

  “你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看底下,再叫我名字。”葛洲将破布打结止血,抬眼瞥他一眼,“你自己不知道吗?”

  季然蓦地一顿,愣愣地看着又低头专注处理伤口的葛洲。

  像是停止跳动了的心脏经过一夜春风拂过一般,慢慢找回了生机,开始搏动,并越演愈烈。如久旱逢甘霖的囚徒,握住了生的命脉,黑暗的时间开始有了光束打进来。

  季然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声音大得仿佛每一寸皮肤都随之起舞。

  可分明自己早就没有了可以跳动的心脏。

  葛洲站起身来,目光深邃:“还记得吗,曾经你说他们爱你,他们真的爱你吗?你要的是爱吗?你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你存在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我……”

  “季然,我之前和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不骗你。”

  季然愣愣:“……什么话?”

  葛洲认真看他:“我想保护你,尽我可能。你怎么看?”

  季然:“……”

  一条河流从发源到汇入大江大河,所经历的过程需要翻越千山,踏遍万水,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其过程艰辛坎坷,又是多少人能感受到的?

  两千多年的时间跨越,一个人孤独走过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孤独地藏于泥土之下,和痛苦作伴。

  他曾想流历山川,踏遍河流,渴望着拥有自由的灵魂无拘无束。

  然而责任从他为出生时就衔在了肩上,他不能取下来,也没想过取下来。

  既向往着院墙之外的世界,又将国家百姓放心中,被爱戴被呼唤的感觉让他体会到心中枯萎的花得到了浇灌。

  他是一个矛盾体,却在多少年岁里融合的很好,只是在父亲对他说的那句“出去看看吧”后,他就被迫走上了另一条不曾预想的路,打乱了他按部就班的节奏,踏进了迷宫。

  他醉心于美妙的外面时光,却不知这是一场鸿门宴,是葛洲说过的“最后的晚餐”。

  早该知道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遗憾是什么?

  是心有大义却被国家抛弃;是少年天才却生不逢时;是父亲编织的一场罪恶的美梦,是在舒院殿中陛下披上的衣裳;是被爱戴的百姓一刀一刀捅死,钉在祭祀台上日日夜夜;是无悔过去却不得超生;是化作怨鬼万千世界再无家归。

  季然答不出来,手中的长刀也放不下。

  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无从开口的同时,居然也没有想过没有自由这个答案。

  葛洲上前握住长刀,锋利的刀刃刮破他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啪嗒掉在地上溅出的细点如同一朵朵可爱的小花。

  “所以呢?你要自由,还是爱?”

  这一次,心如磐石的季然终于忍不住了,刀顺着腿边掉落,滚下了高台,回荡的脆响有低声呜咽作伴。

  季然低下了头,双手无力般垂下,肩膀不住地耸动。

  压抑又破碎的哭声低入尘埃。

  就连哭,也哭的如此卑微。

  葛洲再看不下,温柔又强硬地将人拥入怀里,一下一下安抚地顺着他的背,任由心疼的少年泪水决堤,染湿衣服。

  “葛……葛哥,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错了……”

  “对不……起……”

  他觉得泣不成声,话连不成一句,低低地像刚学会说话的稚童。

  葛洲抬起血迹斑斑的手臂,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一如往常般温柔。

  “你很出色,是好孩子。”

  “……葛哥……带我走吧。”

  “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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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家主角亲亲我我,我们家主角打打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