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靠在沙发上打牌。
他们的面目有的朦胧,有的清晰。
傅深亭抽丨出三张K丢在包厢内方形的茶几上,随后将牌拢齐。
“这种性格的人吃软不吃硬,最好从内部下手。”
“什么意思?”一人将手搭在沙发背上,看着手里的牌摇头,“不跟。”
他的面容躲藏在云雾当中看不清晰。
“他喜欢同忄生,找人去跟他恋爱,这是低成本最实用的方法,爱情让人昏头涨脑,失去判断。”傅深亭后靠在沙发上,语气平静。
刚才那人点头:“有道理,他情感史一片空白,不在圈里长大,一定会栽进去,如果坚持走正常路子,肯定不好对付。”
众人听后沉默地陷入思考,打牌继续。
终于有人赞同,把手中的烟灰磕在缸沿:“别到最后得斗个十年八年,时间越久他根基越牢,予越相当吃亏。”
“那老三你去,我这癖好一亻故爱就露馅。”刚才的人发出一阵嬉笑声。
提出意见的傅深亭表情没改,他将手中最后四张牌一亮,在一片唏嘘声中将牌丢在桌上,任一旁跪着的美女重新洗牌,笑着继续同其余看不清面目的几人继续下一话题。
仿佛刚才那恶毒的计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闲谈。
裴珂猛然从梦中惊醒坐起,他捂住月匈口,感觉到那里传来阵阵痛楚。
梦中唯一一个面容清晰的人此刻就在他身边。
“怎么了?”傅深亭被吵醒,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腕。
刚一触碰裴珂就将手抬起,躲闪开。
傅深亭清醒几分,几秒后跟着坐了起来,与他肩并肩。
“做噩梦了?没关系。”
窗外能直接看到大海,遥远的月亮悬在天边,将无银的蓝色变得波光粼粼,裴珂扭头看向那里,忽然记起了曾经的疼痛。
人类会主动忽略难过的事,这样才能快乐地继续向前,但有时候,真的把一切忘记了,仿佛又缺少些什么。
该去铭记痛苦吗?
傅深亭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语调轻柔,让人逐渐放下戒备。
裴珂绷紧的肩膀缓缓放松。
他记起那晚温泉池中傅深亭的话,男人对外人冷酷至极,对自己人则不同。
而对方也是一直这样做的,仿佛一个合格的男友,事事都做到体贴,即使在金博陆面前也是如此。
傅深亭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身体,带着他一起躺倒,在他耳边落了个吻。
“我知道你做出决定后压力很大,但这是一个过程,你总要习惯。”他拿曲起的手指擦过裴珂的面颊。
黑暗中的呢喃像安慰又像叮嘱,它是那样近,扫在耳边,仿佛能直接注入灵魂。
“强者都是如此的,别怕,我会帮你。”
裴珂侧过身,将头抵在傅深亭的肩颈,对方似乎理解错了,但他不准备解释。
没想到会梦到很久之前的事,真像上辈子一般,那时候他一丝不挂,耳边有人讥笑着跟他随口提起这件事。
他也才得以窥见事件主谋的面目,是人前谦谦君子的温和男人。
仿佛一个难以抹去的痕迹,横亘在心脏上。
不如没听过这句话,也不会多想。
但听到了,再没法回到曾经的心境。
这样想着他靠傅深亭更紧,听着固定规律的缓和心跳,让他感觉到安全。
大概是那杯牛奶的原因,让人记起旧事。
靠着温暖的身体,感受着身边人平静的陪伴,裴珂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终于重新进入睡眠。
假期很短暂,第三天晚上裴珂就回到了家,不过这趟旅程还是让紧绷的心神有了些许放松。
他听着阵阵的浪潮声有种平静的感觉。
跟傅深亭说过后,男人决定下个月抽时间再同他过去一趟,毕竟傅夫人不久后临产,他需要去京城陪着,所以提前将空闲时间弥补给裴珂。
裴珂对这种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从未有过吃醋计较这种概念,感觉都没意义。
刚回到家中,他就在楼下碰见了陆予越。
裴珂还穿着度假的装扮,白底的复古绸缎衬衣扎进月要中,上面缀满玫瑰与荆棘,显得花里胡哨。
他平日出勤都是西装革履,眼下这种风格让他本人容貌更加肆意艳丽,仿佛漫画中的美男子。
就见陆予越惊异地看着他这副装扮,随即看到什么,眼中闪过愤怒,猛然移开了头,似乎极其厌恶。
等裴珂回到房间站在镜前,才明白陆予越为何那副模样,他大敞的翻领显露丨出锁骨,上面铺满情事后的痕迹。
将领口别的墨镜拿起丢在洗手台面上。
大概以后,他在陆予越眼中会变得更讨人厌。
但那又怎样?裴珂耸了下肩膀。
惶恐不安的人才会在意被喜欢,他如今有这样的地位,有足够的底气,多不多一个人的喜欢,无所谓。
*
“在三亚呆了这么久,竟然没多少变化。”秦衍捏着透明的小酒盅跟桌上的另一只一碰,心情不错。
他很久没见到自己四弟,知道对方走上正途,成长迅速,心底由衷开心,这次趁对方抽空回来难得一聚。
几年前,秦衍刚回国那会儿,还会因对方在夜总会随便约火包而生气,对方也会跟他不耐烦地顶嘴,眼下再看,果真是不一样了。
殷翡一双眼睛眯起,像月牙一般。
智慧的精光在他眸中闪现,任人看见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
“天生丽质,晒不黑没办法。”他慵懒地靠着吧台,领口散开几颗纽扣,显出大片雪色的肌肤和白金项链。
这让他看起来更符合纨绔子弟的形象,偏偏因为西装的缘故,多了一份成熟。
自他往这儿一坐,看过来的视线就徒增了几倍,让人能直白地感受到。
“这无处安放的魅力。”秦衍低头喝酒,开口调侃,“男女通吃。”
“通吃……是吗?”殷翡的笑容有过短暂地收敛,不过立马又扬起来,“你看台上的驻唱如何?”
秦衍抬头一瞟,就见抱吉他的男孩干净文弱,像读书的学生,唱歌时深情款款,闭上眼睛时又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
一曲结束,男孩伸出手仔细翻动眼前的曲谱,一拨琴弦,弹下一首,波澜不惊。
这个类型的男生,似乎有些像一个人。
秦衍没由来地下意识想到那人。
裴珂。
比起陆珂,他更习惯喊对方原先的名字。
不过殷翡跟裴珂当过固定时间的火包友,自己第一时间想到也正常。
“那就去吧,”秦衍扬了下下巴,“合你口味就好。”
“你现在不说之前那种让我别找良家的话了?”殷翡揶揄他,“以前还要跟我打起来。”
“那次是你抛下我自己去快活,”秦衍眼神聚焦在台上的驻唱身上,“闹出事不值得,先谈价吧。”
他到现在也不赞同强迫的戏码。
如果台上这男孩是个刚烈清高的,会闹出人命吧。
秦衍想到那次夏夜的海边马路,车前跪着的人。
很奇怪,他一直认为裴珂是遭遇到什么而选择自杀,但找不出他受到讠周教的时间段,那这个假设就不成立。
所以裴珂拿着刀伤到自己又跪在马路上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秦衍想得走了神。
的确是疑点重重,围绕裴珂的事情,总是让他看不透。
“能谈价的,又不喜欢了。”殷翡给自己又倒上一杯。
“你现在喜欢单纯的?”秦衍了解殷翡的手段,如果四弟假装恋爱,扮演出的深情人设几乎没人能撑住。
“我喜欢……”殷翡喝空一盅,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味酒,又仿佛在斟酌用词,然后睁开眼,狡黠地眨了眨,“别人怀里的。”
秦衍消化了下这几个字。
喜欢撬墙角?四弟这又新生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真的?”
“嗯哼。”殷翡眼神不像在撒谎。
“别闹出乱子,偷到圈里已婚的人里去。”别人的丈夫或妻子可不是吃素的。
“这我肯定不会,就在年轻人之间玩玩,我又不跟陆珂一样。”
秦衍轻松的心情骤然消失掉,即便殷翡没念他心底的那个名字,换了个别称,但他下意识能瞬间解码。
裴珂的事业心有目共睹,这种理智人不可能掺一脚感情是非的问题。
但想到对方那副让人惊艳的容貌,又好像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看向殷翡,装作自己的焦点在自家兄弟身上:“你因为这个原因跟他结束的床上-关系?”
背景音乐轻扬,殷翡只顾着喝酒,等结束手中一杯这才缓缓开口:“我不是向竞争者投降的人,但如果那人是兄弟,也没办法。”
说罢转眼笑起来:“喝酒吧,今天也不是为这些而来的,不值得为过去的事不开心。”
秦衍知道殷翡兄弟不少,除去他们几个结拜的,肯定还有其他人,但他们多与殷翡本人同龄,这样的年龄不可能早婚。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有一个不用想就摆在面前的人。
“是大哥?”秦衍放下酒杯,手撑在台面上,全无刚才轻松的姿态,在兄弟面前罕见地安静下来。
殷翡不说话,眼神看向桌面,只喝酒。
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为什么不同我讲?”秦衍侧头低下去找殷翡的眼睛,“这就是你把群解散的原因?”
那天清晨,匆忙赶到别墅的殷翡将人拥在怀里,注入的感情不会作假。
被兄弟抢走床伴,个中体会一定不美好,但这些殷翡都没有提过。
以往,他是五人中最与自己亲近的,什么事都会说。
“你能阻止大哥?”殷翡对他笑,“不合适吧,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而且依你的性格,没真正看到不会相信的。”
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秦衍的确也是这样想的。
他心目中的大哥成熟稳重,不会在关键事情上栽跟头,床伴找个能控制的远比找圈里人安全,更何况,裴珂是个男人。
这要是让他岳丈家中知道,不知道会做何处理,而且算时间傅家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这个节骨眼秦衍由衷地不希望出什么问题。
而且,为什么裴珂要选择跟傅深亭在一起呢?
秦衍感觉哪里不对,但稍一思考就知道,现在不方便做任何举动。
他既不能去跟傅深亭旁敲侧击,也不能去质问裴珂,他只能先掌握证据。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可能去京城的时候接触的吧,我都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还这么关注做什么?”殷翡帮他拿起酒杯递给他,“搅乱你喝酒的心情了?那我跟你赔罪好啦。”
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全部都已放下。
也许不是无动于衷,但纠结和痛楚只给自己看到与消化。
“你是怎样知道这点的?他告诉你的?”
按照裴珂那聪明绝顶的头脑,很有可能借傅深亭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特别是如果他想结束关系而殷翡不同意,他的确会采取其他手段。
殷翡将酒杯放下。
“我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还是很好理解的吧,哥,你非要挑起我的伤口啊,什么时候能过了这一茬,煞风景。”
知道这件事跟不知道这件事的心境相差太远,秦衍无法像刚才一样举杯同饮。
酒水变得酸涩,歌曲不再悦耳,连周边走动的形形色色人群也让人感觉到厌烦,只希望停下一切,让人能够安静地思考。
但他喝了酒,正处于微醺放松的状态,一下绷紧,非常不适。
剩下再回答殷翡的任何话题也都不知所谓,犹如云里雾里。
一场欢聚变得索然无味,等秦衍回到家中坐在书房里,面对房间里只亮着一盏的暗色台灯,捏着鼻梁,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陆珂最近的行程。”
三天后,秦衍穿着一身沙滩风格的半袖衬衫和短裤,装作巧遇一般微笑着迎上傅深亭,摘下墨镜。
“没想到在泰南碰见大哥,准备出海吗?刚问他们码头那艘游艇是谁的,只告诉我是同国商人的,没想到是你。”
他跟对方来了个结实的拥抱,感觉到傅深亭的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好久不见,最近都还好吗?”
兄弟俩人叙了会儿旧,消除不少许久未见产生的隔阂,距离一拉近,秦衍少了拘谨,开口也不客气。
“能上哥你的船出海玩玩吗?”
那艘豪华船艇比一般小型游艇大数倍,从外看上下两层,还不包括底下的船舱,秦衍作为富家子弟,深知它的奢华,是即便自己想入手也会考虑一番的价位。
不知道这船是不是特地为度假调渡过来的。
“你时间不冲突,就没问题。”傅深亭对弟弟很宽容。
“客户还未到,有很多空,你呢?不打扰正事吧?”
傅深亭摇了下头,微笑着没有拒绝。
这副坦然的姿态,让秦衍当真有种也许一切都是误会,裴珂与对方只是谈生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有侍者前来附耳讲了几句,傅深亭听后一点头,示意自己有事让他先上艇。
秦衍猜测应该是裴珂到了,爽快地答应着,跟随身旁带领的人去船艇。
今天的天气晴朗,海面上风平浪静,秦衍站在顶层双手扶住铁围栏,看着眼前空阔的海域。
如果真是来度假的,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心情愉悦吧。
就像殷翡说的,他不亲眼看到不会相信这件事,而是仍旧会认为里面包含着怎样的隐情。
裴珂,真的因为利益成为了大哥的入幕之宾吗?
“秦先生,老板托我来向您转达,他处理完正事后会亲自过来找您,在此之前,您可以一直在尾舱区域活动。”
“我知道了。”秦衍很配合,他面目清朗,讲话沉稳,再加上跟这艘游艇主人的亲近关系,船员对他没有不信任的道理,带他走到舒服的奢华休息室,给予了最好的服务。
秦衍感觉到船在开动,便让服务人员撤走,自己依靠在沙发椅上观景。
他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但要分面对谁,而且人做事需灵活。
不会作打扰,只隐藏住自己,过去看一眼。
待船行驶半个钟头远离岸边,预计船员已经去忙自己的事,秦衍将手中的饮品搁在桌上,转动了下沙发椅,起身打开了通往船舱的门。
他所在的位置在二层,这里有直接通往前舱的走廊,转几个弯便到,并没有设什么关卡。
看来傅深亭对他的确放心,不认为他会乱走打搅自己,所以没有多加吩咐。
面对大哥的信任,秦衍在内心产生一丝愧疚,但求知欲迅速占领上峰,将那点不妥压制住。
他终于来到前舱,推门而入另一间娱乐观景室,正对着甲板。
知道这玻璃从外面看只会是一片深色,秦衍坦然地站到了落地窗前。
他看到了自己一路追踪过来的人。
裴珂刚沐浴完,他的发丝染成了温柔的褐棕色,身穿一套白色浴袍,坐在船头的白色平台上,扭身看着行驶前方的海天一色。
他一条腿蜷着平放,一条腿晃在空中不着甲板。
海风把他发尾因为湿润合成一撮的发丝吹起,上扬又落下,阳光落在他扬起的面颊上,沾在阖上眼帘的羽睫上。
仿佛一个不沾染世间凡尘的精灵。
船的航行速度明显放缓。
只有裴珂一个人,而傅深亭不知去向。
就见青年忽然站起身,沿着有些坡度的倾斜平台走了几步,来到船的边沿,他身体有一丝摇晃但很快稳住,那个距离就连秦衍看到也感觉有些危险。
他就那样站着,认真看向脚下的水面,坚持了几分钟一动不动,让人感觉像是要跳下去。
就在这时傅深亭出现了。
秦衍前所未有地专注,锁定到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
裴珂听到什么回过神,缓慢从船的边缘撤回来,枕着一条胳膊横躺在白色平台上,伸展身体像是在进行日光浴,这是一个全然放心的举动,说明内心对眼前人毫无警惕之心。
傅深亭则在平台上坐下,手扶在膝盖上,回头讲着什么。
他们的相处氛围十分轻松。
搞错了吗?就在秦衍有些疑惑时,裴珂有了动作。
他用手肘撑起身,仰头索吻,当然,他也得到了回应。
他们的唇吻在一起时,秦衍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崩掉了。
是,真的。
无形之中有什么联系,丞远,阿翡,大哥。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陆予越的哥哥。
他像是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或者说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把他们串联了起来。
秦衍站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继续上演。
蜻蜓点水的吻过后,裴珂获得一个拥抱,他被揽着,将眼睛埋在傅深亭的肩膀上一动未动,持续好久,才往后一倒,带着男人跟自己一同躺下。
他们那样深情,没有任何人去打扰他们。
头上是天,脚下是海,就在这明晃晃的人间,做想做的事情,像是以前也进行过许多次一般顺利。
那逐渐展示的肌肤在阳光下像白玉般剔透,又像绸缎般顺滑。
秦衍见过裴珂的身体,但一次是跟宁丞远的事后,一次是中药后的事前,真正的过程,他今日第一次看。
他生性淡漠,不喜欢忄青事,之前在国外同女友有过几次经历,也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氛围,感觉时机成熟后的行为。
这在他眼中同吃饭喝水一样,属于生活日常,并没有其他含义。
即便是兄弟,周围也没有真的会投入感情的人,结婚繁衍不外乎是家族的任务。
所以,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投入深情的忄青爱。
好像真的是两个相爱的人。
他呼吸的气息有些不匀,一方面是对大哥的失望,这就是所谓的正事吗?自己发妻即将生产,在这样的节骨眼选择跟男友出国度假,显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一方面是对裴珂的失望,不管裴珂有过怎样的过去,还是真的如他所说有心理疾病,为什么又要走上这条路呢?为什么要跟根本不可能有真情的男人搅在一起?
是单纯追求感观刺-激,还是真的如殷翡所讲,谋取利益?
躺在浴袍上,裴珂的手指叉-入身上男人的发丝中。
他们的距离太近,以致于秦衍能看到裴珂涣散而迷茫的眼神,一直锁在眼前人面容上。
傅深亭的吻没有停过,安抚的手也从不间断,将人照顾得很好。
换来的是怀里人的信赖地依偎。
秦衍不喜欢看这画面,但他脚下像生了根,扎在地板上一动未动,就这样,伴随着心中的震惊和难耐,作为一个异性恋,一直看完了同性之间的全程。
这感觉太糟糕。
他内心也在发出质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海面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改变的是两人的姿势,和秦衍的心境。
傅深亭只穿着一条宽松的雪色长裤,赤-着上身,顺手帮裴珂披上那件浴袍,简单系了下腰带。
两个人相靠,一同看向前方的海景,裴珂不时转头看向身旁人,傅深亭也侧过脸,相隔极尽地回看应答,近到像是拥有同一片空气呼吸。
秦衍感觉喉间哽住,他转身,才察觉到僵立时间过久带来的腿部酸痛。
回到休息室,端起夹杂着半化掉冰块的饮品一口气喝下半杯,呼出的气才长而均匀。
真的是太失望了。
他不会让两人继续这样相处下去。
不管裴珂有什么阴谋,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的兄弟下手,搅得他们之间关系紧张,彼此仇视。
必须停止这种联系。
裴珂想要怎样的床伴,他帮忙介绍也可以,但绝不能再跟有家室的大哥在一起。
秦衍遵循家族规则已久,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看到两个人的瞬间,他感觉不妥。
他定了下神,去洗手间看了下自己的脸色,发现差到不能再差,无论如何也无法笑起来,便跟船员打过招呼将自己关进一间船舱客房,打算等能正常寒暄再见傅深亭。
双手撑在窗旁,看着外面的海景,眼前挥之不去刚才的画面。
恐怕相当长一段时间,他看到海水都会联想起这一幕。
秦衍垂下头避免眼神与浪花接触,半晌,转过身倚着窗台,旁边桌上摆放着烟,他拿过一盒打开,抽-出一支叼在唇间,看着烟盒发呆。
上面写着有害健康。
他这是在做什么?
何至于这样心烦意乱。
到底是别人的事,怎么还这样不冷静。
将烟和烟盒一同放回桌上,正在这时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是公司的助理。
“秦总,您吩咐我盯的股票有些新的发展,先向您做个简单的汇报,详细分析已经整理好发送到您邮箱了,今天最后一支也绝地反弹了,无论之前跌涨,这七支的共性都是爆冷大涨……”
秦衍垂下接电话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
*
事后换好衣服的两个人坐在一层喝下午茶,时光变得悠闲而缓慢。
“你的朋友不用去招待一下吗?”
“不必,他休息了。”
“需要我跟他见面吗?”
“不需要。”
裴珂点头放宽心,隔着玻璃看向窗外掠过的海鸥。
“我之前以为你见到海会开心,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周围没有侍者,傅深亭亲自动手,帮裴珂倒上。
裴珂习惯了他的照顾,保持原来的坐姿,转过头看着沏满的茶杯:“我也不太清楚,平静是真,但兴致不高。”
“以后别站得离边缘那么近,我看到会担心。”傅深亭放下茶壶,“看来以后要换个度假的地方,西欧怎样?我在瑞兰有座城堡,空闲时对外按周出租,那是座标准的尖塔古堡,有成片的草地,还养着许多马,夏天阳光很好但不会很炎热……”
听着他描述的话,裴珂的眉眼温柔下来,对方对他的呵护,总是事事俱到。
上一世的伪装甜蜜回头看,在没有真心的情况下,真的很应付,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不懂。这一世的两段关系,第一段没有爱,第二段也单纯合作。
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珍惜对待,不知道是不是跟年长也有关系,傅深亭知道如何照顾人。但裴珂却知道对理智的两个人来说,这应该不属于爱情。
像天涯知己,像同道中人,像同样地位同样身份的熟友。
其实,像傅深亭所说,这应该是属于他们这种人的最合适的状态,到这个年龄有人陪伴。
裴珂歪头用支起的手顶住额角:“平等的关系不是只单方付出。”
“想让你开心,也不算付出,这想法从始至终都很简单。”傅深亭额发还湿着,与往常永远衣冠整齐相比,多处几分活泼。
“因为你快乐,我也会受到感染快乐,这是一种双向促进。”
裴珂笑了下:“等事情办妥,我会回馈你的。”
谈到生意,傅深亭无奈地抬了下眉:“我知道,资金我帮你准备好了。”
“我不会让你白帮我。”裴珂视线下垂看向桌面,眼中一片清明冷静。
他现在掩饰攻击性做得越来越好了,一教就会,跟在傅深亭身旁,或多或少沾染上些那份淡定。
“我前些天听说,陆家放风想给你寻找合适的妻子。”
裴珂从刚才那副神情中一转,茫然的眼神带着些稚气,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话题。
“陆家威没同你讲?”
“讲过……”裴珂的话语迟疑,仿佛还没绕过弯。
他是同性恋,不是本来就不可能同女人结婚的吗?
那,怎么给她幸福呢?
他连爱都无法做,娶妻不是欺骗吗?
听陆家威讲时他没理会,直接抛在脑后,现在被伴侣自然地提出来,仿佛本就应该做这件事,让裴珂有些不解。
“你没有考虑过合适的对象?或者我帮你选?选个对当前事业有帮助的家族,未婚妻也得是个适合结婚的性格。”傅深亭很贴心,就像以前做过的那样,真的一切都为他考虑。
还顺手帮茶壶添水。
刚才那话,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闲谈。
闲谈?
裴珂感到脑海闪过什么,嗅着空气中海风的咸湿气息,他想起上个月来这里时,也想过这话,在他梦见上一世兄弟牌局后。
说计谋时,这个男人也是讲得那样自然。
“倒是能稳固目前的地位……”裴珂喃喃道,傅深亭的用词是适合结婚,也是,商界都是联姻。
他的大脑仿佛搅进皮带的机器,运转得艰难又缓慢,一半精力思考傅深亭的话,一半精力回忆那个夜晚的痛楚。
“特别是有子嗣,不过倒也不着急,你年轻,可以先订婚,换个话题?”
裴珂点头,从刚才那神情中恢复:“先忙紧要的,等处理完裴家,我有闲了再思考这些头痛的事。”
两人从这个话题上离开,逐渐回到闲适的聊天状态。
*
这次度假的时间也不长,正巧赶上行业内部论坛峰会,裴珂未与傅深亭同机,选择从泰南直飞京城。
参加完峰会已经是第二天夜晚,裴珂习惯这种作息,并未感觉多少疲惫,决定当晚返回海城,但一则陌生的号码阻挡了他的计划。
“陆总你好,我是傅深亭的妻子,我知道你有空,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愿意给我这个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偷看]
傅深亭的报应马上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