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终极反派发掘系统[穿书]>第122章 日月不同晖9

  噬魂香燃起,赤练与江胁均退回了观战台。蓝姬揪着自己的哥哥不放, 一个劲儿地问:“王兄怎么拿了那么多, 这是要他们比定力还是比憋气?光是看着都快要窒息了!王兄你老实说, 是不是打算趁机干掉人家两位,再杀进曜炀宫夺位?”

  赤练斥道:“再要胡说,回去就领罚!”

  蓝姬咻地闭了嘴,听见宋彩的声音:“公主知道为什么这种香要取名‘噬魂’吗?”

  蓝姬思索道:“不是因为它能勾起心底最恐惧的回忆?”

  宋彩:“那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过恐惧,也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呢?”

  蓝姬:“世上有这样的人?多少得怕点什么吧, 比如我王兄,虽然已经贵为蛟王了,还是怕我嫁不出去。”

  宋彩:“……”

  赤练颇为自己这个妹妹感到丢脸,无奈道:“如果没有恐惧, 噬魂香会创造恐惧。它在你的记忆中搜索负面情绪, 不管是忧虑、焦愁、悲伤还是愤怒, 都会被放大,直到你开始恐惧, 被这些情绪纠缠到发疯, 失魂落魄,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蓝姬愣了须臾,抬手挡在嘴边, 小声道:“所以,王兄真的是想趁机弄死台上那两位?”

  赤练揉了揉眉心:“我弄死谁,我想先弄死你这丫头。”

  宋彩解释道:“公主殿下再仔细瞧瞧,那些香枝散发出来的烟雾其实有一点点区别。”

  蓝姬开了蛟眼仔细一瞧, 果不其然,一部分香枝的烟雾呈灰蓝色,一部分呈灰土色,融杂在一起就不大分辨得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宋公子,你犯规啦?”蓝姬暗搓搓地提醒。

  宋彩道狡黠一笑:“犯规?没有吧,两种都是噬魂香,不过音同字不同,一个是‘噬啮’,一个是‘释解’,两者正好相克。”

  “宋公子,你对我半妖族的药毒了解得好深刻啊。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稍微有点奇怪,这种烈性的药毒从前只有蟒王喜好研究,宫里用不上,药师们都未必这么了解。”

  宋彩虚握半拳,轻轻一咳:“……这个,书读得多嘛,古籍上看过。”

  蓝姬:“原来如此,果然人族文化博大精深,你们虽然在武力上不大行,脑力是真的可以。要是武力和脑力都有,那简直太了不起了!”

  宋彩心想,是不是就像北云既那样?

  蓝姬接着嘀咕:“话说最开始,恭乙把你带进大泽宫时就是打着进献美人的名义,要不是我恰好卜出王兄有扫把星入命,他可能真就把你给收了。嗳,我悄悄地问,你悄悄地答,江少侠跟我王兄相比,你觉得谁更好?”

  这还用说?

  蛟王性情温柔随和,心怀宽广,长得又美,最主要是脾气好,怎么看都比江晏强百倍。所以要让宋彩回答的话,肯定选江晏。

  我是不是欠的?宋彩自我反省,张了张嘴,闭上,开启,闭上,又开启:“咱先不说谁好,公主殿下,所以我就是你占卜出来的那个扫把星吗?”

  蓝姬咯咯干笑:“反正不怎么吉祥。”

  宋彩郁闷了,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原来的故事线偏差严重,老妖婆出土了,半妖堕印也快消失了,还真是不怎么吉祥。

  但这真的跟他有关系?

  宋彩问:“公主殿下当时是怎么占卜的?我听说占卜术也有概率的,时灵时不灵,一般得多试几次。”

  蓝姬:“用不着,我当时正在琢磨人族的茶道,结果袖子一扫,杯盏就摔碎了,再一看,那是我王兄赐给我的血玉琉璃盏,这晦气不就指向了我王兄么!”

  宋彩:“没了?”

  蓝姬一脸懵懂:“还该有什么?”

  宋彩:“……”

  这特么也配叫占卜术?!

  得知扫把星的说法是从这儿来的,宋彩的心结忽然就解开了,门窗大开,微风吹来,透亮!没事啊没事,这要是占卜术,那爸爸蹲个坑没带纸,是不是也说明菊菊要有血光之灾了?

  此时台上的香枝已经燃烧了过半,屏障内的烟雾散不出去,光看着都觉得憋闷。宋彩若有若无地叹了一下,便听蓝姬道:“既然两种香是相克的,不就等于没用,那还干嘛要加这一个条件,直接让两位单纯比入定不就好了,谁先忍不了屁股疼谁就落败。”

  宋彩心想,要等他们屁股疼,除非是犯了痔疮。便开玩笑似地答道:“那还不是因为公主殿下有千万载可活,我这凡人却熬不了那么久。噬魂香嘛只是一个幌子,用来给缩短比赛时间找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蓝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听越糊涂:“宋公子,你说的是人话吗?”

  宋彩:“……”

  蓝姬认为,既然没有噬魂香的干扰,两人又怎么可能缩短比赛时间,事关妖族大权问题,谁会愿意率先出定?

  宋彩不多解释,实则胸有成竹。且不说雕王心里头已经对江胁颇有微词,答应比赛也不过是想看看江晏的本事罢了,就说噬魂香,妙用可不止那一种,想必雕王此时已经有了打算。

  宋彩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腿侧,估摸着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过去了,台上两人终于有了动作。

  雕王的发丛里滑落一滴汗珠,经由清瘦的脸庞到达下颌骨,坠入素白的衣料纤维里;江晏的双眉则越收越紧,眉心结出一个悔愧又心碎的形状,不知正在哪一段记忆里熬炼。

  时候差不多了,宋彩从袖兜里摸出一小包奶盐瓜子,递给了蓝姬——这是刚跟系统买来的,特地挑了款新口味。

  意外的“啪”一声轻响,台上神魂极度紧张的两人竟像被这声音惊得不轻,同时睁开了眼睛。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什么,第三轮这便算是结束了?

  等着看两位受噬魂香折磨、苦苦挣扎、瞬息必争,最后终于忍受不住,一前一后艰难醒来的观众们纷纷向这声音的源头投来不满的眼神。蓝姬嘴里的瓜子顿时不香了,接着嗑也不是,不嗑又浪费,叼着半粒瓜子壳嘤嘤嗡嗡地道:“不好意思啊,这个奶味儿太浓,我没忍住……”

  宋彩与赤练互递眼神。赤练只是略有放松,微微一笑,宋彩就高兴得比较明显了,要不是担心着江晏,这会儿他都想吹口哨了。

  香枝全部熄灭,屏障撤去,宋彩奔到了江晏身边,见他还在调息就没有打扰,对着江胁宣布:“雕王和江晏同时出定,第三轮比赛平局。”

  江胁自然大喜过望,接着话茬总结:“第一轮是平局,第二轮我方胜,第三轮又是平局,不需要再比了吧,那么……”

  “是我输了。”起身后的雕王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一众哗然。

  “一比零的结果,谁都看得出来是江晏输了,前辈为什么要这样说?”江胁的语调变得阴冷,“前辈,这场比赛有协定在先,若是我方输了,妖族从此以江晏这逆贼为尊,我这名正言顺的妖王却要离开妖界,从此再不得踏进诡境半步。前辈心有偏爱无可厚非,江晏与我同出一脉,若是值得托付,这王位让给他也没什么要紧,可他偏偏是个谋权篡位的叛徒!他背后站着的是半妖族的蛟王!今日若当众毁弃协定,不顾比赛结果把王位让给了他,日后妖界还是不是妖界,曜炀宫是妖族的王宫还是半妖的王宫,我妖族又到底拜谁为主可都不一定了!前辈啊,您仔细看看,半妖的大军都已经杀到门口了,难不成您还要意气用事?”

  这番义正言辞还真就激起了妖族将士们的自尊心和主权意识,队伍中哄闹起来。雕王的声音总是平平淡淡的,听来过于柔和了,但他的回应备受关注,一开口,哄闹声就迅速平息,整片荆棘林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说:“百年前,一小支边境巡查队在西南方硕河谷一带发现了一千多具尸体,有人族也有半妖。尸体浸泡在水里,腌得臭气熏天,打捞上来以后只剩支离破碎的骨架,皮肉全烂了,水池变成了血肉酱缸,其状惨不忍睹。那一小支巡查队伍由硕河谷搜索到附近的绿岩山,在岩层间发现了石鳐毒液的痕迹,之后,百来名妖族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还有半条命的逃回去报了信。”

  这件事,稍微有点资历的妖兵都知道,正是当年容王崩殂之前的一役。只因石鳐这东西太难对付了,容王得到消息后决定亲自带队,剿杀绿岩山石鳐。结果,一去便没能活着回来。

  江晏仍然记得当时情景。

  那夜恰好是人族的中秋,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对万家灯火和热闹街市充满了渴望,想让父王带他去一饱眼福。父王笑着应下了,却又在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妖兵逃回来报信之后改了主意。

  临出发前,父王拉着小少年的手摸上冰凉的铠甲,对他说:“我儿将来是曜炀宫的王,是天下的王,万家灯火由你来点,热闹街市由你来建。但点灯的人未必可以赏灯,因为你将目光放在了灯上,就留意不到还有多少街市的灯没被点亮。是赏灯还是点灯,我儿要好好选。”

  小少年似懂非懂,仰望着寒光铁甲,乖巧地点头,像个大人似地叮嘱自己的父王要平安归来。

  叮嘱若是有用,世上又怎会有生死别离。

  雕王接着道:“容王一去不复返,川王带兵去救,竟成就了自己一生中最为了不起的壮举。同样是三千兵力,骁勇善战的容王失败了,川王却一举歼灭了绿岩山的全部石鳐,岂不匪夷所思?”

  江胁脸色泛白:“前辈,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

  “容王崩殂,王位本该传给独子江晏,江晏却在容王尸身运回之后发了失心疯,意图损坏容王尸身不说,还杀死了值守的宫人和卫兵,连夜跑出了宫去。川王带兵去找,以为他一时冲动要去给容王报仇,谁知翻遍了绿岩山也没能找到,好端端一个王位继承人就那么消失了。”

  “前辈,慎言!”江胁周身散发出警告的气息,“我敬您是前辈,一直礼待有加,您这是被噬魂香迷昏了头了么,竟然信了这种鬼话。容王的独子名叫江胁,正是晚辈,何来消失一说?”

  江晏不吱声,雕王便依旧淡淡地:“小娃娃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怎么会发失心疯,只不过是在自己父王的尸身上嗅出了特殊的气味。他怀疑容王之死另有隐情,就割开了容王的虎口,吸了一点血,果然尝出了血液中残存的食鸟蛛黏液。”

  江胁:“可笑,谁能叫堂堂妖王饮下食鸟蛛黏液?即使只用一小滴混酒,也会立即被拆穿。”

  江晏冷笑:“只是说血液里含有食鸟蛛黏液,你就知道是从口入的,还知道是混在酒里的了?”

  “你!”江胁噎了一下,立即改口,“我只是这么一猜,也可能是兵器上沾了那种东西,砍伤以后进的血液。”

  江晏:“说得好,那又是谁的兵器上沾了天敌的黏液,又胆敢砍伤妖王?”

  江胁额冒冷汗:“……问我做什么,想必军中出了叛徒。我若知道有人暗中捣鬼,伤我父王,早就叫他以命相抵了,还会等到现在,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一切么?”

  雕王道:“不,不是外伤浸染。我虽浪迹在外,不理妖界事务已久,却也听说过不少容王事迹,知道他有妖界战神的威名,若不是先被压制了妖力,没人能轻易砍伤他。侄孙,你随口一猜便猜中了最大可能。你以为黏液中食鸟蛛的气息太重,从口入容易被识破,的确如此,但若饮下的不是黏液,而是食鸟蛛的卵呢?”

  经他这么一推断,妖兵队伍沸腾了。

  谁也没法立即相信这种说法,妖对王的忠诚比人族要强烈得多,那是血脉里传承的东西,是趋于追逐力量的本能。谁会弑杀自己的王,谁敢弑杀自己的王?

  可要不信的话,英明神武的容王真会丧命于石鳐嘴下么?

  石鳐算是个什么东西,古老、低劣、没有灵智的寄生虫,非妖非魔非灵物,被谣传为共工撞倒不周山后魂魄化成的山精,但共工的魂魄又怎么可能寄居在石缝中,成日以腐肉为食?那不过就是一种形似鱼却长了翅膀,能够在岩石层中随意穿梭的下等邪祟罢了。

  妖和半妖都瞧不起石鳐族群,甚至觉得称其为族群都是抬举,因为它们和抱团取暖、组队盗洞的地虫没两样。但瞧不起和不得不重视是两码事,石鳐难打,不仅因为它们疯狂、牙尖嘴利、速度快、易逃窜、擅偷袭,还因为体内带着剧毒。一刀下去,绿色的毒汁四处飞溅,沾哪儿蚀哪儿,就算是大妖也没法避免被伤到。

  时间过去太久了,后来的小妖们基本没怎么见过石鳐了。从初代妖王圈地造势开始,到曜炀宫改建,妖族正式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再到容王攘除东海魔族、平定四海,世世代代都少不了几场浩浩荡荡的打石鳐行动。石鳐越来越少,直到被打得一只不剩,就算还有漏网之鳐,估计也只敢藏在深山的石缝中苟延残喘了。

  ……但就是这种苟延残喘几乎灭绝的低级寄生虫,夺走了容王的命。

  有寥寥无几的旧部将士依稀记得,容王的尸身被运回曜炀宫时,身上裹着白布,血液和毒液遍布其上,红的、绿的斑斑驳驳,血腥味和毒液的腐蚀气味交融在一起,叫人闻都不敢闻。

  历代妖王死后都是要以全尸葬于圣陵的,容王却不行,因为他的尸身上带着毒,必须以烈火焚烧,去除毒性。最后,容王的棺椁被亲卫队抬进了圣陵,里头却只有一抔骨灰。

  当年的事情,不是没人质疑,只是胆敢提出质疑的都没有好下场,渐渐就不再能听到那些突兀的声音了。到如今再去细想,真叫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一代明王,挫骨扬灰,现有雕王在场,要真是被查出他是中了什么人的什么奸计,那可就不像当年似的,随便打发打发就能息事宁人了。

  好一会儿,愣了神的将领终于想起了归整队伍,喝令安静,才叫秩序恢复了表面上的正常。

  就听雕王继续道:“食鸟蛛的卵极其微小,不开妖眼的时候是察觉不到的,把它们放在酒水里,由亲近的人给容王献上,想来容王不会堤防。蛛卵在胃腑中化开以后会发散出能克制妖力的黏液,继而融进血液中,那时发现已然迟了,因为队伍腹背受敌,容王根本没有机会运功自救。”

  江胁觑着眼睛:“前辈分析得有理,只是不知道,所谓‘亲近的人’指的是谁?”

  江晏接道:“还能有谁。我父王虽然谨慎,却不会提防自家兄弟子侄。那夜出发前,他的亲哥哥,你的父亲江川,好巧不巧地借着人族中秋的名义敬了自己的王一杯酒,又在凌晨时分突然表忠心,带了一队人马追出宫援助去了。你父做了什么,不用我细说吧?”

  “江晏!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父亲不是江川,而是容王!我是曜炀宫的主人,是妖族真正的王,你休想空口白牙改变这个事实!”

  江胁吼得急赤白脸,吼完意识到自己太失态,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便清了清嗓子,对雕王道:“前辈说这么多,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实际呢?都是毫无根据的推断。前辈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刚才入定期间心神被扰,记忆出现了岔子?”

  宋彩指尖一动——他个傻缺真猜对了。

  噬魂香的效力虽然被释魂香克制了一部分,但不会毫无用处,重现和扰乱记忆的作用还是有的,一同使用的人甚至能通过香烟窥探到对方的思绪。这类似于心海互通,只不过互通的是脑海中闪出的记忆片段,往往需要拼拼凑凑才能还原出连贯顺畅的事件。但也正因为它是下意识的产物,不够完整,才显得格外真实。

  对于江晏和雕王这样的大妖来说,拼凑还原事件的本真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信手拈来,噬魂香的不良作用基本可以被忽略,那二十来分钟就光用来“交流沟通”了。

  当然,江胁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宋彩的目的就是让雕王了解真相,哪怕不是完全相信呢,只要他心里产生了疑虑,江胁的计划就算泡汤了。

  于是他云淡风轻地说:“雕王也没说这就是事实,你能猜测,别人就不兴猜一猜吗?干嘛这么生气。”

  江胁:“我不同你这凡人多言。协定就是协定,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要求的比赛都已结束,该怎么办,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宋彩哼哧一笑:“我再确认一下曜炀天尊的要求,你要按照比赛结果来定胜负,定妖王之位的归属,是吗?”

  “当然!我要你们立即撤除捕妖网,释放我妖族将士,还有,江晏的性命交由我……”江胁挺了挺身板,强调自己的身份,“交由本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