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想分家。”阮绾定定看着林氏,继而慢悠悠喝了一口青棠备好的茶,眼底铺着冷意。

  林氏闻言一顿, 脸色微变,她没想到阮绾会存了分家的念头, 然而关键是, 阮绾哪来的资本分家?在京都置一处宅子可不简单,就算有钱,也不一定找得到好地段。

  而且, 虽然如今沈彦恺搭上了靖南王府的这条大船,但毕竟根基未稳,二房就这般想自立门户?

  不,如今沈彦恺同静南王府有联系,大房还未在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不能轻而易举就让沈彦恺和阮绾离开。

  她眼底露出几分深意,摇头道:“这件事我坐不了主,想要分家,要召集沈氏的四个族长,他们同意了, 才能去官府备案, 不是我不想,是他们不会同意。”

  “我知道很难, 所以才有用到你的地方, 给你七天时间,说服那些人, 若最后结果不是我想要的,那这些信件, 我会送到官府。”阮绾早就料到林氏会说这种话敷衍她,她好歹也是重生了一次的人,怎么看不透?

  林氏气得够呛,她指着阮绾道:“你……你未必太强人所难!你这般威胁我,就不怕外人说你不懂孝道?”

  阮绾冷笑一声,正色道:“大夫人讲孝道?真可笑,这些话你应该对你的儿女讲,别在我面前充什么长辈,如今我给你几分脸面,你若是不管不顾闹起来,我一定让大房迟不了兜着走。”

  林氏还想再说,此时一旁的沈千凝直接截过话头道:“我们同意,就这个要求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到最后杀一个回马枪。”

  “放心,自然不会,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此次端午家宴的所有银子支出,都由大房来出吧,我们二房穷得很,没钱。”阮绾懒懒散散说道,漫不经心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她话音刚落,不等沈千凝开口,林氏就厉声道:“不可能!你……原来你的算计在这里,我就说当初你怎么答应地这么快,原来……原来咳咳咳……原来都是你一手策划!”

  “大夫人说什么话呢,之前霸占我婆婆的嫁妆的人,不是大房么?当初拿的那般直接开心,现在装无辜了?还真当二爷和我什么都不知道?”阮绾冷冷看着林氏,眸子极为锐利,让林氏无所遁形。

  “那……那是沈府中馈遇到难题了,我只不过是暂时……暂时动用了弟媳的嫁妆,以后自然会还回去,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林氏捏着帕子,没有直视阮绾的目光。

  林氏被晚辈戳中心虚之事,一旁的沈千凝闻言,也觉得脸热,阮绾说的这些确有其事,她们如何能真正厚着脸皮接受?

  阮绾闻言,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大夫人,既然之事暂时借用,那趁着分家前,将我婆婆的嫁妆还回来吧,已经被你们当出去的珠宝首饰,找不回的,就折算为银子,一笔不少地还回来!”

  “你……你这是故意套我的话?”林氏被阮绾一番话梗的心塞,她从始至终都小看了阮绾。

  阮绾淡淡扫了一眼林氏,继而勾唇笑道:“怎么,大夫人不愿意?哎呀,瞧瞧我这记性,要不等春科时,沈氏宗族交钱给大房操办事情的时候,我在开这个口?毕竟那个时候,大夫人……”

  “你住嘴!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谁告诉你的?”林氏飞快打断阮绾的话,眼底真正露出惊恐之意,阮绾怎么会知道,那等隐蔽的事?

  上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她不能放过她,林氏死死盯着阮绾,眼底露出若隐若现的杀意。

  阮绾上辈子在林氏手下吃过不少亏,哪里看不出林氏的心思,她不紧不慢道:“大夫人若想要我这条命,也要看看二爷同不同意,顺便多嘴一句,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且已列出条目,只要我死了,那些信件就会落在大理寺以及沈氏宗族的人的手上,大房不会好过的。”

  沈千凝看着阮绾眼底的冷漠之意,知道她并非说笑,她咬了咬牙,看着自家母亲,终于开口道:“我们同意,只要你能放过我们一马。”

  “自然,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做出那等两败俱伤的事,当然,你们也别逼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怎样的事。”阮绾言罢,示意青棠拿出早就准备的契书。

  林氏看阮绾是有备而来,知道今日她是彻彻底底输惨了,她无力靠在椅子上,她虽然不知道阮绾性子如何,但今日之事告诉她,阮绾不是傻子。

  她是扮猪吃老虎,看着单纯无害,实则已经在背后准备好了刀子,就等着给人致命一击,林氏如今心里懊悔至极,她没留有后手。

  一旁的沈千凝看着自家母亲犹豫不决的模样,心里着急,忍不住道:“母亲,您就答应了吧,大房若真的毁了,那女儿以后该怎么嫁人?”

  她话音一落,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道:“母亲,您如今还在犹豫什么,钱财能比父亲的官位重要吗?若大房就此垮了,那你那未出生的孙儿怎么办?”

  阮绾微微侧目,看向门口来人,是沈鸿光,身后跟着扶着腰的阿芝,她看着阿芝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眼底露出几分黯然之意。

  就在此时,身旁覆下一片阴影,手掌被人握住,她连忙抬头,便对上沈二爷温柔的目光,男人嗓音低沉道:“绾绾,身子可还撑得住?”

  “二爷,你来啦,我还好,就是有点累了,能不能快点结束啊。”阮绾一看到沈二爷,原本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下来,只要二爷一来,她就不怕被欺负了。

  沈二爷笑着颔首,捏了捏少女的手掌,继而敛了笑意,看向沈鸿光道:“我以前说过,所有第二次,我不会手软,如今签字,盖章,是最后的妥协。”

  沈鸿光看着沈二爷脸色变得飞快,像是对大房极为不耐烦,然而这能怪谁?都是大房自找的,若不是自家母亲算计到阮绾头上,沈彦恺不会做的如此决绝。

  林氏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自家儿子的目光瞥了一下,她心里一惊,微微晃神,就听的自家儿子道:“好,是大房对不住你。”

  言罢,沈鸿光叹了一口气,提笔在契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继而又拿了大房的印章盖在纸上,林氏看着那个鲜红的印,一下子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沈千凝连忙扶过自家母亲,急急招呼丫鬟道:“赶紧将去请大夫来!”

  沈鸿光将签好名字的契书递给沈二爷,朝着他抱了抱拳,继而蹲下身子背过自家母亲,转身离开,阿芝离开前,朝着阮绾行了一礼。

  阮绾和沈二爷看着大房一行人离开,两人对视了一眼,阮绾看着沈二爷手中那张纸,忍不住笑道:“二爷,这下,我们真能离开这里了?”

  “嗯,若无意外,中秋节之前便可搬进新家,绾绾可开心?”沈二爷将契书收进怀里,顺势坐在阮绾身侧,正打算将人抱在腿上,便听得内室榻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阮绾心里一惊,连忙推开男人的手,她正疑惑,便看到青棠捂着嘴道:“姑娘,段家公子还在里面,他方才好像是晕过去了,所以没什么动静。”

  青棠话音一落,沈二爷面色阴沉,他差点忘了这个腌臜东西,既然段秉言不要命地冲上来,他自然是要“回报”他一番。

  思于此,他低头吻了吻少女的眉心,沉声道:“乖,先回去歇息,听禾在院里等着你回去,这里就让为夫来处理,好不好?”

  男人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阮绾忍不住红了脸,她点了点头,起身踮脚,飞快在男人薄唇便亲了一下,扔下一句“我等二爷回来”就快步离开了。

  沈二爷看着少女提着裙摆仓促逃跑的背影,像是偷吃小鱼干的猫儿,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抚了抚唇间,凤目含着温柔的笑意。

  一旁的兴文像木头一样站了许久,看着自家主子露出的痴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陷入爱情里的男人啊,会变。

  此时榻上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沈二爷听得里头动静,冷意取代眸中笑意,他朝着兴文道:“将他迷晕,送去顾逸明那处,他知道如何处理。”

  “是,奴才明白了。”兴文言罢,进了内室,此时段秉言已经悠悠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摆设,正疑惑,便看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他正打算开口说话,便被一块刺鼻的帕子捂住了口鼻,他奋力挣扎着,然而越是挣扎,越是晕的快,不过一小会儿,段秉言又晕了过去。

  兴文拍了拍段秉言的脸,确定他彻底晕过去了,便一把扛起他出了内室,此时沈二爷正坐在外室,手中把玩着一根筷子大小的银针,正沾着墨汁,一笔一划,在桌上写着什么。

  “兴文,暂且将他放下来。”沈二爷手中动作一顿,看着兴文肩上的段秉言,眸中寒意溢出,若非时机未到,他一定亲手要段畜狗命。

  兴文不明所以,依言将人放在地上,沈二爷起身,拿着手里的银针,将墨盘放在地上。

  男人手执银针,在段秉言脸上悬空比划了几下,继而便将染着浓黑的墨汁的银针,刺入段秉的皮肤里,因针尖极小,且沈二爷动作不大,所以只有轻微的刺痛感,段秉言压根没醒来。

  兴文看着自家主子拿着银针在段秉言的脸上纹字,只觉得恐怖至极,一股瘆人的冷意自背后脊髓爬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还好他不是沈二爷的敌人。

  沈二爷那般芝兰玉树的儒雅君子,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银针,看着像是君子作画,然而谁又能想到,君子并非君子,而是白切黑呢?

  过了半刻钟,沈二爷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将银针扔在一旁,揉了揉手腕,慢条斯理道:“兴文,这字如何?”

  兴文闻言,身子猛然一缩,紧张地咳嗽了一声,颤巍巍道:“主子,这……好字!”

  “嗯,你带他离开罢。”沈二爷看着他的杰出之作,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朝着兴文摆手,示意他带段秉言离开。

  兴文恭敬应下,将段秉言一把扛起,顺着小路匆匆往沈府后门而去,此时顾逸明派来的人已经驾着马车等在门口了。

  那个小厮见兴文扛着一个人来,连忙过去搭手,谁知好巧不巧,就看到段秉言的脸,上头写着两个黑字:畜生。

  他以为是写上去的,疑惑问道:“兄弟,为何这男人脸上写了这么丢人的两个字?”

  兴文闻言,并不言语,将段秉言放到马车上以后,方才幽幽/道:“不是写的,是一针一阵纹上去的,用的是墨汁,洗不干净,这辈子,也啊擦不去的。”

  他话音一落,那个小厮脸色煞白,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紧着嗓子眼道:“这……谁下手这么狠?”

  “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是他的下场。”兴文言罢,示意那个小厮好快将段秉言带走,那个小厮也不好多问,便抱了抱拳,驾着马车离开了。

  兴文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忍不住感叹道:“二爷这次,是真被惹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