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魔教入门指南>第111章 番外3 我们一家子

  “二姑娘!二姑娘您慢点啊二姑娘!”

  围墙边上挤了一排又一排的下人,都慌里慌张,机灵的赶紧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去了,其余的就堆在这里,只顾得上替墙上的人担忧。

  谢溪踩着高高围墙上的瓦片,一步一步,耐心且安稳地走着。

  她白了一眼墙下的人。他们懂什么,本小姐的轻功是这一代里最好的,就算掉下去了也摔不着,一个个瞎操心什么劲。再说了,这世上除了我娘以外,够格管我的还没出生呢。

  谢溪正走着,一扭脸却看见谢献不知何时站在了围墙外头,仰着头看着她,手里抱了几本陈旧的书。

  她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谢献淡淡地回答:“方从书塾里出来,夫子叫我拿几本书送去给大哥,这会儿正要找他。”

  “哦。”谢溪回想了一下,她家那故作老成的大哥似乎曾经过这边,于是低头:“他好像往东院那边去了。”

  谢献点点头,正打算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复问:“今日舅舅是不是来了。”

  谢溪一想起她亲舅舅拂云门主,也就是她那严厉且偏心的师父,眉毛立马皱了起来,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这瘟神去哪关我什么事,赶紧摆摆手:“我怎么知道!你问别人去。”

  谢献问:“舅舅上次说,他下回来,就带着大师兄一起过来。你不想见他吗?”

  谢溪再一想起她那大师兄杨弗,就更加头疼了,这人总神神叨叨,总是找机会戏弄她,又好似无所不知,处处压她一头。

  分明我才是最努力的那一个!她攥紧了拳头,大喊:“我不关心!快滚!”

  谢献见姐姐发飙,赶忙绕路走了。

  他路过兰草堂,正听见屋里两个男人在唠家常,言语里似乎还提及了姐姐,便驻足听了两下子。

  “......令爱年纪轻轻便有此胆色,乃人中龙凤,将来可一定要找个能制得住她的夫君啊。”

  原来是高楼的裴门主赶了个什么节,远道而来做客,大约方才有个下人过来朝盟主通风报信,他正巧听见了。

  谢献隔着窗子偷偷打量他父亲的脸色,本就严肃的一张脸,稍稍一皱眉,就显得阴云密布,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他爹每次遇见关于自己和姐姐,还有娘的事,就会摆出这样的脸色。

  谢献与谢溪虽说是他的孩子,但却跟了母姓,外头的人都在传,说太极掌门是个惧内的,虽说做了武林盟主,可就连孩子的姓氏多做不得主,常受娘子母家的刁难,威风日日扫地。

  谢献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外祖,只晓得这人似乎与从前那个突然失踪的、姓风的天下第一有些关系,又与前武林盟主、如今退隐享清福的他爷爷是拜把子关系,似乎在江湖上地位很是超然,全天下似乎只有这么一位老不死的是除了盟主之外的武林至尊,原来自己爹娶了人家的姑娘做续弦,其实是高攀了。

  所以自己姓谢,姐姐也姓谢,其实并不是老爹惧内,而是他从不管这档子事,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孩子,他只顾着日日追忆怀念先夫人,那个他偷偷地瞒着爹娘与全天下娶了的女人,还生下了最有出息的孩子,可最后却病逝了的先夫人。

  他爹凝眉思索片刻,不知心思拐到了哪一条路去,抬头看了一下正偷笑的鲁门主,一句一早就凑好了的话便顺着嘴唇儿飘了出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况且,结亲的话,不宜选太远的地方,否则若是溪儿受人欺负,也不好找靠山。更不能择家底薄的,否则溪儿会受苦......”

  鲁门主依然一副看戏的神情,笑得牙豁子都要露出来了,没承想下一句却仿佛当头一棒,砸的他眼冒金星。

  他爹沉吟片刻,慢慢悠悠道:“我看高楼就很不错,不如我们就先定个娃娃亲。记得令郎已十二岁,再过几年定是高楼的顶梁柱子,倒也配得上我家这位棘手的‘人中龙凤’。”

  鲁门主震惊地放下茶盏:“喝了你家一口茶,就要把犬子献给你做女婿?我儿子可不会武!若成了亲,不得被欺负成受气包?”

  谢献这两个月头一次在他爹脸上看见笑意,老爹鱼尾纹都笑出一大片来:“让你多嘴,哈哈哈哈。”

  “你坑我!”

  “我就坑。”

  屋里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频频对嘴,屋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匆匆忙忙的下人,猛地扑到自家老爷面前,禀告围墙那边的事:“不好了,老爷,鲁门主,小姐与鲁公子打起来了!”

  两人同时站起来,争相往屋外走去,谢献在走廊上被顺利地忽视掉,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抱着书继续往东院走。

  东院专用来招待宾客,像是拂云门主此次前来,便在这里招待,可他若是用夫人弟弟的身份前来探望,便可进入内宅,一切,都要看来人将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上。

  拂云门主在一边看佛经,右边放着刚沏好端上来的茶,他是十二门派各大掌门里最有城府的一位,年纪没有多少,却有着十足的老谋深算,不管走到哪儿,手里都捏着一本经书。

  这事儿也遗传了他的父亲,如今江湖之上最有威望之人,同样的也顺着血脉遗传给了外甥谢献,不过似乎谢家的女儿们并没有袭承多少深沉的性格,脾气都不算小。

  而堂下,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隔着一张方方圆圆的小桌,一人手里抓着一只精细的小花瓶子,正小声地谈论什么。

  那小花瓶子是杨弗揣在怀里,大老远跑过来专程送给陈千叠的小礼物,上面以细笔描摹了几个生动灵巧的小人物,各个穿红戴绿,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新鲜模样,精彩极了。

  陈千叠眉眼中满是惊讶,他激动得一把抓住杨弗的袖口,差点碰到他的手:“......你说的浩海之东,真的有一蛮夷小国,藏在千江万海之中,最会制这样的图画?这样的皮影?”

  声音略有些大,似乎惊扰了这边看经书的拂云门主,他轻轻咳了两声,杨弗赶紧摆出一张笑脸过去,应付完师父后,再转过来小声地在他耳朵边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边有的是人画得比我还好,故事比我讲的还精彩,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起码要等好几百年,才能看到咯。”

  陈千叠听罢,脸上表情有些空白,反应半天后才明白过来,这人大约是在耍他。

  杨弗甚少从这自持的人脸上瞧见这样的神情,几乎笑得背过气去。

  他自从莫名进了书里,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逗师父家的这个外甥。反正也是配角,将来就算手眼通天,那个时候他早随着人物寿数已尽离开,便不关他的事了。

  陈千叠心里涌出一股股灼热的痛,是气狠了。

  也不知怎的,他对所有人都能憋住一口气,装出一派和沐春风的样子,怎么偏偏在这个人面前,就总是装不了蒜,总戴不好面具呢?

  “好啊,不就是几百年。”陈千叠死死地咬了咬后槽牙,心里那股火气怎么也灭不掉。他一把抓住杨弗的手腕,把他人拽得几乎趴上小方桌:“那你陪我等,我这辈子不看见你说的那画,你就别想跑。”

  杨弗被他使劲薅着,跑也跑不了,余光里看见自家师父气定神闲地翻了一页书,意思就是‘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他不打算管了,只能自己收场。

  “好好好。”杨弗赶忙摆了摆空下的那只手:“我给你画行不行,保证画得比市面上卖的小人书还丰富多彩。”

  陈千叠才不信他的鬼话,上一次这人说要给他做一只会自己飞的小雀雀,他愣愣地在家等了三个月,只等来一个叫什么‘纸飞机’的物件,还飞不了多远,被谢溪当面嘲笑了好几天。

  还有那回,说好给他做拂云门的特色菜,结果借用小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就端出来两盘菜一碗汤,一个是萝卜炒萝卜,一个是凉拌萝卜皮,汤便是萝卜汤。

  陈千叠此生最恨撒谎的人,他爹曾撒谎说他娘是病逝,可后来由他自己查清楚,原来与那拂云门的人脱不了干系。杨弗在他这里,又是个撒谎成性的人,怕近墨者黑,本不该继续与他联络,可......

  可每当看到杨弗那张贱兮兮的笑脸,又生不起多大的气来,无论怎样也不愿与他断交,真是奇怪。

  或许,在他心里,杨弗是一个例外,与其他旁人都不一样的例外。

  陈千叠略微思索后,道:“那你当着我面画,不准离开我。”

  杨弗连连点头。

  最后那半句话,饱含歧义,恰好谢献这时正好抱着书进门,第一眼见小桌子这边,大哥攥着大师兄的手,看不清脸,但深情款款,大师兄也郑重地点头,就以为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海誓山盟场面,略想了一想,倒退着出了门去。

  心中还不免酸涩地想,这么早就私定终身,会不会太过年轻了,就不能再考虑考虑,给别人一点挖墙脚的机会吗。

  ......

  晚膳时分,谢溪被夫人揪着耳朵拽上饭桌。

  小姑娘早憋红了眼眶,却绝不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死死地忍住,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她狠狠瞪了桌对面的鲁见深一眼,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

  鲁见深的状况有些凄惨,两只眼眶乌青,嘴角一圈紫,左胳膊还被包扎起来,不晓得肋骨有没有断。

  他不敢看谢溪,一个劲地往他老爹鲁门主那边瞥,而三个掌门因为要喝酒谈事,于是在另一桌吃,这会儿正喝到兴头上,就快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谁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

  谢溪恶狠狠地瞪着他,状态好似一只年轻的母豹子。

  夫人的脸色很不好,一向发生妨碍了陈府面子的事,她都不会心情好。遂戳了戳谢溪的脑门,撇着抹得朱红的小嘴问:“他怎么你了?”

  她一整天都在书房查账,方才才听说这事儿,幸好这回闺女欺负的是个脾气好的,不然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往哪儿搁?

  谢溪一听,横了一眼对面的鲁见深:“喂,你今天第一次见老娘,说的什么?”

  鲁见深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

  挨着他坐的杨弗看了一眼对面的陈千叠,用眼神询问:你家婆娘都是这种脾气?

  陈千叠挑起一边眉毛,意思是:你看我家一共才几个婆娘?

  夫人拍拍她的脑门:“问你呢。”

  谢溪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口:“哦,他说‘你就是谢溪?怎么腿这么粗。’”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谢献夹着一块肉,手悬在半空中,不敢动,陈千叠端着一壶茶,本来要给陈千嶂倒,也顿住了。

  二小姐的禁忌话题是腿。因她所练武功特殊,会导致下半身相较旁人显粗。而谢溪此生最看重的就是外貌,所以傲气的她,不允许所有人谈论她的腿,这事儿整个陈家,乃至太极门上下,谁人不知,唯有外来宾客,也就是鲁见深不知道。

  这位鲁少爷,真是撞枪口上了。

  夫人叹了口气,再不追究此事,招呼孩子们吃饭,谢献夹着的那块肉最终带着一丝怜悯放在了鲁见深碗中,陈千叠也微笑着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在杨弗的余光里,这人几乎要憋不住大笑了。

  陈千嶂左看看又看看,只得拿了一只馒头掰成两半,塞给鲁见深。

  夫人瞥了一眼杨弗,随口问他:“弗儿,功课近日如何?”

  “回师叔,一切都好,感谢挂念。”

  “什么师叔不师叔的,你既然认了路远做义父,自当唤我为姑姑才是。”

  夫人很是喜欢这孩子的机灵劲,比家里这一帮不是暴躁就是木楞的人要可爱讨喜许多,说不准将来还能是肩负起拂云门的继任人,就好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他越喜欢。

  “姑姑。”杨弗笑得见牙不见眼,哄得夫人心花怒放。

  他一转头,冲着陈千叠恭恭敬敬又略带着玩闹兴致地喊了句:“弟弟。”

  陈千叠握茶盏的手一顿,淡定含笑道:“算起来,我们应当同岁。”

  “是吗?”杨弗扬起嘴角,笑容有些邪气:“你是十一月生人,我是四月生人,算起来比你早一些,自然是做兄长的。”

  陈千叠震惊不已,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倒碗筷杯盏。

  一向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生辰,也没人在乎,他是打哪儿知道的?

  杨弗揣着高深莫测的笑,又看了一眼谢溪,道:“溪儿自然是我的妹妹,那么见深就是我的妹......”

  ‘夫’字还没蹦出来,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赶紧住嘴了,在这个紧要关头说出去,一定会坏事,给人胡乱改命可不好。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过来,杨弗充分发挥了自己胡编乱造的技术,随口扯了过去:“那么见深就是我妹妹的大仇人,快给我们家溪儿道歉!”

  鲁见深自幼就认识他,见这货不顾兄弟情分胡扯八道,用眼神询问:你站哪边啊!

  杨弗挤眉弄眼:本来就是你错了!

  被一桌的人注视可不好受,鲁见深挂着胳膊,鼻青脸肿,还得给人道歉,只得弱弱地开口:“......对不住。”

  谢溪冷哼一声,问:“我的腿,真的很粗吗?”

  “不粗不粗,一点都不粗。”鲁见深赶紧解释:“比我家木桶人的腿细多了!”

  杨弗回忆起高楼镇宅护门的木桶人,站起来如树一般高,那腿,七八个人合起来都抱不住。

  陈千叠似乎感知到了一些特殊气氛,含着笑给鲁见深夹菜,杨弗则忍笑,这一顿饭,吃得太精彩了。

  他看全了整本书,深知这桌上所有人的命运,基本没什么坏事儿,只要按着原书的来,这一桌,就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只是桌对面的那个人,会受些苦。

  杨弗看着陈千叠,笑了。

  没事的,我还有好几年的寿数,辅佐你活出自己的精彩,够用了。

  我的陈贤弟,你可要争口气啊,我在书里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你了。

  被杨弗一盯,陈千叠心里有些发毛。

  他究竟从哪里知晓我的生辰?那副诡异的笑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的小心思被他看出来了?

  唉呀,这个杨弗!

  谢献看着桌上的一出出交锋,都不关自己的事,只需静静地吃饭就好。

  只是,方才那一股诡异的、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过年时家里团聚,兄弟姐妹带着家眷过来拜年一样。

  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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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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