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魔教入门指南>第110章 番外2 南风知我意(下))

  这年冬日,风禅想着,已好久没回去看望老顽童了,恰好把如今长成一棵树般挺拔高大的徒孙带给他见见,自己这样糊涂的家伙,竟也能把一头冬瓜大小的孩子养大,这孩子也没有被他烦跑,实在不容易。

  顺带着,也想要一些夸奖。他一生被无数人夸过有武学天赋,却没人讲过他也会是个好师父,况且整个江湖里,他最在乎的人,除却小阿南和南飞雁,便只有老顽童是最重要的。

  就算他早已出师,口头上再怎么嫌弃老顽童,再怎么不认同他的观点,他却依然是老顽童的弟子,是唯一的弟子。

  老顽童当日认了三岁的他做弟子,他后来也认了三岁的阿南做弟子,可见,人与人的缘分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

  趁着阿南过年节放年假,他欢天喜地领着他回无相剑派,却看到了树梢上房檐下,处处挂着的白布。

  云别山的老道捏着一封信,站在门外,迎着风禅错愕的神情,将这封绝笔交给他。

  “本要早些联系你,他却跟我讲,没有你的行踪,叫我将这信放在门栓上,你总有一日自会找到。”

  风禅只得换上一身丧服,领着阿南,将老顽童安葬后,与云别山的老道人坐着吃饭。

  屋外响着丧乐,这顿饭吃得很不舒心。阿南一直偷偷瞥他,怕他伤心过度,损伤身体。

  他晚来了一天,没见着老顽童的最后一面。老道是老顽童的旧友,安慰他说,你师父年事已高,九十五岁已是喜丧,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风禅敷衍地应了两声,继续埋头吃干饭。

  吃罢了饭,老道拽过他,问道:“那是你的儿子?”

  风禅:“是我弟子。”

  老道捋着胡须笑了:“你居然也能收来弟子。”

  风禅撇撇嘴:“我怎么不能有。”

  “那就好,老顽童之前最盼望你能有个弟子。只是……”

  风禅看向他。

  “只是,我瞧此子眼神虽说平静,但也略带狠厉,他似乎有一件执念,必然十分困扰,长此以往,保不齐会走火入魔,将来若是……”

  风禅回头看了一眼阿南,后者正乖巧地坐在桌边,慢悠悠地进食,察觉到师父的视线,便扭过头来,用那双漂亮又冷漠的眼睛看着风禅。

  风禅点点头,转过来说:“我徒弟,出了事我兜着。”

  老道微微皱眉,大抵觉得这事儿不大妥当:“你能兜得住?”

  “阿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对我一向没有任何隐瞒,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会给我门派丢脸的。”

  老道迎着他坚定的目光,突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能再叮嘱了两句,便告辞了。

  当夜,风禅又喝醉了。

  只是这回喝的,是无相剑派地下酒窖中的极品陈年老酿,外头的酒哪能跟这个比,风禅独自喝了大半坛,便醉的晕头转向像个陀螺,在屋里晃悠来晃悠去,不知怎的就晃悠到了隔壁阿南的房内。

  他一脚踹开屋门,扑上了阿南的床榻,鞋也不脱,就在上面翻滚。

  阿南正偷偷翻看自家师父小时候写的日记,被他这么一吓,差点将册子扔出去,整个人几乎跪在地上,脸色刷一下子就白了。正慌乱地凑不出辩白,打算脱了衣服跪在外头负荆请罪,却闻见空气中浓厚的酒香,似乎一闻就能醉掉,幸好,风禅喝醉了。

  他惊魂未定,藏起那本册子,深呼吸几下才走过去,正瞧见风禅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

  风禅见他过来,笑了一下,一抹脸,满是泪水:“阿南,师父没有师父了。”

  再也没人拖着胡子追他满山跑——要打他手心,再也没人替他扛着门派的未来,从今以后的路,只能他自己走了。

  但幸好,他还有个小徒弟。

  阿南安静地坐在他床边,替他把靴子脱掉,再捂进被子里,避免着凉。

  他不懂风禅的悲伤,能做的,只有陪着他而已。

  “老顽童留给我一块陨铁。”风禅闭着眼睛,泪花不住地淌,捂也捂不住。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其颤抖:“......用那个,给你打一把剑好不好。”

  阿南垂下眼,慢慢说:“师父,我剑术不高,不必用那么好的剑。”

  “不准这么说自己。”风禅睁开血红的眼:“你是最好的孩子,莫要妄自菲薄。”

  原来在师父眼里,我还是个孩子。阿南心头一凉,轻轻合上眼,再睁开,一丝意外也无。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做风禅一辈子的侍从。就算他将来有可能娶妻生子,也愿意照顾他的孩子到老。

  在这方面,阿南心甘情愿,一丝怨气也无,倒比世上很多佛门弟子还要虔诚。

  “我们阿南,是世上最好的徒弟......等将来,也是最好的无相剑派掌门。我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你,你都是最好的......”

  风禅呢喃的声音极低,几乎要听不清楚,阿南安静地坐在床边,颤抖着闭上双眼,有这句话,就够了,他愿意为风禅去死。

  风禅的手上满是老茧,粗糙极了,阿南被他抓着手,有些局促地想要抽出,却被他重重握住。

  风禅借着酒意问:“......我们阿南已经十六岁了,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呀?”

  这话好似大冬天里淋头而下的雪水,一下子将阿南的心浇了个透,冰冷无比。

  阿南慢慢地睁开眼,看向风禅。

  他说:“有。”

  不知怎地,风禅的声音里似乎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竟有了......是什么样的姑娘?”

  “武学世家的,相貌美,性格好,大大咧咧,有些傻。”

  瞧见小徒弟嘴角的一抹笑意,风禅这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钝痛:“那很好,等过些时日,带我去见见......”

  “她前些日子举家搬迁去了塞外,也没给我地址,大概不好找。”

  “那你怎么办?”

  阿南轻松地道:“再说吧,我暂时不打算换心上人。”

  “这怎么好。”风禅坐起身子,捏了捏小徒弟的脸颊:“那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就这样放跑了?”

  阿南饱含深意地望着他,屋内很暗,风禅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道:“该是我的,怎么也跑不了,若不是我的,想要也得不到。师父,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什么不懂?”风禅咧着嘴笑。

  “你就是不懂。男欢女爱这些事,你自己还没入门呢。”

  “好好好,阿南有自己的主见了,不要师父管了,那就不管。”

  风禅这话出口,竟有些落寞。

  却又听见小徒弟郑重地说:“我这一辈子,就只爱他一个,别的都不要。”

  乖乖。风禅心里想,他竟还是个情种。

  他说;“你肯定会后悔的。”

  小徒弟不以为意,还出言调侃他这个做师父的:“话太满的人找不到媳妇。”

  这话正戳进风禅心窝,他酸溜溜地反击:“我不娶媳妇,阿南以后给我养老送终好不好?”

  他其实就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小徒弟却万分郑重地应下了:“好。”

  “这么孝顺。”风禅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答应,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一句无心之话顺着就蹦了出来:“过来让师父亲一个!”

  小徒弟的笑容一滞,干巴巴地说了句:“师父,你又胡闹。”便站起来往屋外走去了。

  哎,怎么心胸一下子变得这么窄,明明以前怎么捉弄都不会生气的。风禅也愣住了。

  这人也是,坐在别人的床上,怀里揣着别人的被子,还觉得别人小心眼。

  风禅独自落寞地躺着,莫名有些委屈,酒也醒了一大半,被子枕头上还有小徒弟的味道,闻得他心里直痒痒。

  他一把岁数了。

  三十多,一直打光棍不说,人还不正经不靠谱,空有一身武力,又不体贴,也不会照顾人,狐朋狗友是有一堆,却也不成气数,不过是一帮子会打架的地痞流氓罢了。

  小徒弟早晚会和一个姑娘双宿双飞的,然后生一个小小阿南,喊他做爷爷。

  哈哈,爷爷,他已经这么老了。

  而阿南那么小,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节。自己那些龌龊的感情,怎么可以讲出口,怎么可以让他知道。

  或许,等自己安定下来,成就一番事业,才有资格对小徒弟阐明自己的心情吧。

  或许。

  ......

  风禅又一次召开了江湖会议,定下了日后十二门派的名单,太极门掌门陈高唐对此格外热衷,为他鞍前马后,将许多麻烦事都揽了过去。

  风禅乐于做个甩手掌柜,况且他对于成立武林盟一事并不热衷,虽说陈高唐在外都是借着他天下第一的名号行事,因此收揽了许多能人异士,事情办的顺顺利利,多亏了他和他背后的无相剑派。

  后日就是江湖大会,在那日,会宣布武林盟主的人选,以及十二门派的名单,此后中原武林唯盟主马首是瞻,天下门派以十二门派为首。

  今夜吃罢提前举办的庆功宴,风禅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里,瞧见隔壁房窗户内亮着的烛火,便拎着打包回来的糯米鸡,要给小徒弟尝尝鲜。

  阿南问:“白日陈高唐差人过来要陨铁,说是明天有用,这事儿你知道吗?”

  风禅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便道:“大约是要拿来撑门面吧,反正都是咱门派的东西,过几日找他要回来就是。”

  阿南点点头,合上书,起身要为他宽衣。

  风禅张开双臂,那姿势,又离得近,好似要将阿南整个抱进怀里。

  阿南只是微微停顿一下,又面色平静地为他脱下外袍。

  “师父。”

  风禅看着他。

  阿南已经长得比他高出一些了,好似一棵挺拔的杨树,肩宽腰窄,一身薄薄的腱子肉,很是漂亮。

  但他总是有些羞涩,不在自己面前袒露身体,倒是自己懒得脱衣裳,要小徒弟为他脱又为他穿。

  阿南投过来的目光很是纯净,一丝污秽也无,本就美丽的眼睛含着这样的情绪,是那么美好:“我知道你近日与陈高唐走得很近。可我总觉得他有私心,做事的时候心怀不轨,不全是为了师父考虑......你可要小心,别被暗算了。”

  陈高唐有私心?风禅挑起一边眉毛,他才见过那人几回,就似乎看穿了人心,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没看穿我的心。

  阿南见他没反应,继续轻声说:“师父赤子之心,处处为别人考虑,可旁人未必如此。”

  这声音缓慢又低沉,好似在撩拨谁的心弦,两人站得近,呼吸说话时的空气都升起了温,旖旎不已。

  风禅直直看进他的眼里,望着他平静的眼眸,黝黑的眼珠,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为什么这人总是能那么镇定,是背着我偷偷修了佛吗?

  难道这样面对着面,只有我一个人心里觉得情意浓重吗。

  风禅不敢再看他的眼,怕再看一眼就会彻底沦陷进去,道:“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注意。”

  这夜,风禅说要陪着小徒弟睡觉,又说自打十三岁那年起,就再也没陪他睡过,硬是找理由留在了小徒弟房内。

  阿南心里其实有些羞涩,又怕会出乱子,自己若是控制不住......但怎么说也说不动他,只得由他去了。

  他只着里衣,躺在床上,床边坐着师父,自己却好似躺在钉板床上一样,浑身不适应,闭眼了半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为什么自打十三岁时候,便不要他□□了呢?阿南死死闭着眼睛,有些绝望地想,因为只要有这个人在床边,他就睡不着,心里脑海里,全都在想他。

  他睡不着也要逼着自己睡,先是数羊,又是念经,折腾了许久,才冒出一丝困意。

  风禅却哼起了熟悉的曲子。

  在这样的歌声里,阿南感受到无比的安宁,竟然就此沉沉睡去。

  风禅守在他床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心思沉重。

  过了一会儿,听见阿南在梦里嘟囔了两声。

  “师父......你唱什么呢?”

  风禅默了一会儿,道:“西洲曲。”

  “师父的老家在西洲吗?”小徒弟强撑着困意问他。

  “不是啊。”风禅摇头:“我就是觉得这诗写的不错。”

  小徒弟在梦里嗯了两声,最后喃喃道:“师父喜欢的诗,一定很好。”

  风禅把目光投向窗外的月亮,又圆又大,散发着柔和的光。

  他轻声唱了最后两句,哄着小徒弟沉沉睡去。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可曾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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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风禅和阿南的故事结束啦,下一章预告:陈家和陈家的女婿与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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