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一群人垂头,目光躲闪。戚映雪知道其中原理,却不愿出这风头,只是心中发愁这般下去如何是好,他无奈的看着窗外,目光神游虚空。

  晚间课后戚映雪又领着众人读了一遍课本,突然想起屋里的月季即将开花,他早前便叫了冯嬷嬷带去那人府上已做答谢。

  他匆匆出门,却见燕非凌站在窗外见着他戏谑道:“还是特使聪明,不过短短几日便教得这群人识文断句。”

  如今两人身份,戚映雪便行了弟子礼,开口道:“多谢王爷夸奖。”说完便想离开。

  燕非凌却又问道:“孤今日见特使心中忧虑,所谓何事?可是孤讲的不精心?”

  戚映雪脚步一顿,想着趁此机会若能改变对方授课方,也是好的。便开口诚恳道:“王爷念得极好,就是其中很多缘由我等不明就理,若能清楚明白最好不过了。”

  燕非凌双手环抱淡淡道:“孤农耕之事却不如特使,然孤手中有能解决特使不明之处的典籍,特使这如何是好?”

  戚映雪陷入沉思,半晌商量道:“不若王爷有时间,我便前来与你商议讲述可行?”

  燕非凌偏头看了一眼对方,开口无可无不可道:“可。”

  戚映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要多受些累。两人说完,他便匆匆跑回屋中,见那一排月季颜色艳丽,花苞却不大,他便挑了最大的一盆装好,拿到国子监西南门,见着冯嬷嬷等了些时间,便嘱咐早些回去路上小心等。

  冯嬷嬷还纳闷,回头便见着燕非凌出来,便笑道:“公子感念恩公,便培育了一盆月季让奴婢带回府中送您。”

  燕非凌却是有些讶异,便叫下人拿到马车上,又叫人去雇了一辆马车送冯嬷嬷回府。

  待他到府上以后,便叫人把那盆月季放到书房,看着花苞不大,又听杨晓说前些时间是栽培,也能猜到戚映雪心中所想。

  他叫王舒德备水沐浴,今日皇宫国子监两边跑有些疲惫,加上六月天热,身上出汗难受。

  待他解开衣袍躺在水中,闭眼细细思索把戚映雪来南燕之后的事情串起来,又想起初见那日对方被人拉扯窘迫模样,以及后来偷听被他发现时假装镇定的神情。

  他不禁伸手摸向腰间,突然眼神一厉,伸手从浴池边凹槽抽出一把短剑急射而出,定在房门口即将进入的王舒德眼前。

  王舒德吓得一动不动,见燕非凌却已经起身,头发打湿披散在背上,露出腰间刺青赫然是三个字:戚映雪。

  王舒德自知犯了王爷禁忌,上一次有个丫头不按规矩送水,当场被王爷射杀,然见着那几个字他心中一跳,原本只以为是一时兴起,如今却发觉事情远不如他想得简单。

  王舒德定了定神开口道:“王爷,宫中派人请您进宫,宫人在门外候着。”

  燕非凌穿上衣服,开口淡淡道:“下次记得先敲门。”

  王舒德额上冒汗,他伸手便想敲门来着,谁料没对方手快。

  且说戚映雪因听得燕非凌那般提议,回到屋中便开始翻书写出他的理解,又把书中列举农具改革变迁一一对应,备注上改革优劣。又花了几月时间找了材料将那些农具一一打磨做出。

  晚间见他如此用功刻苦,本遇睡下的许音才又揉眼起身,打着呵欠坚持看了两页,实在受不得,头一歪便睡过去。

  待戚映雪放下笔,见许音才睡着,便拉过被子替他盖上,也回到床上休息。

  这段时间他所做农具记录颇多,第二周周二冯嬷嬷送了午膳过来,他便放在座位,回屋去拿忘记的手写资料。

  待他下楼再回教室,却见燕非凌坐在他位置上正吃着冯嬷嬷给他送来的吃食,心中不由有些气恼对方如此无礼,燕非凌却拿起帕子抹嘴后评论道:“你家嬷嬷手艺不错,味道尚可。”

  “看你如此着恼,不若下次让她多送一份,岂不正好。”

  戚映雪无法,却不想应下。

  燕非凌便又道:“孤王将这课堂之事都交于你,特使还舍不得一顿午膳不成?”

  听得这话戚映雪心中一喜,便看向燕非凌不知对方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般,课程问题由他来提,对方愿意配合解决。

  见燕非凌指着旁边课桌,戚映雪便坐到身边,这才发现桌上也放着个八宝实木漆盒,因颜色与课桌颜色相仿,他方才没看出。

  “罢了,先前是孤不问自取,孤便把这顿午膳先还了特使。”戚映雪听这话臊得脸红,不知如何反应。

  燕非凌却已经把食盒打开,拿出饭菜,又盛过一碗饭放在戚映雪眼前。开口道:“特使为何不动筷?要孤喂你?”

  戚映雪立刻拿起碗筷,有些不知所措机械的将米饭放入口中。

  屋内两人,一个一板一眼夹菜吃饭,另一个含笑看着对方,竟有些奇异的宁静闲适之感。

  屋外好几个工匠本遇前来预习课本,询问大人问题却被古长习拦在长廊尽头,只说:“王爷与特使有事相商。”

  个个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前去打扰。

  待到吃完跟前的饭菜,燕非凌叫人收了食盒,看着戚映雪又看了眼他放在一边的课本资料。

  戚映雪这才回神,拿来课本翻开,将他记录的备注一一解释,又说了不少延伸内容,以及制作方式,直道说得嗓子有些干他才发觉燕非凌心不在焉的看着他。

  “可是内容太多?不若我精简一二?”

  燕非凌却摇头漫不经心道:“便是精简了孤王爷记不住,不若这般,孤王依旧照着念一遍,之后解释内容便由特使前来补充,如何?”

  戚映雪一愣,这才明白方才那句“将这课堂之事都交于你”意思就是交给他来讲,戚映雪只觉自己吃了大亏,抬头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燕非凌却敲敲桌子,许诺道:“若是特使能将这本书讲完,孤便再拿另一本不传民间的典籍出来,里面耧车、曲辕犁、龙骨水车等多种记载,想来必是对北燕有大用处。”

  戚映雪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异动,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成交。”

  燕非凌却伸出食指按住对方的手背道:“但是…”

  戚映雪警惕,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又听得对方道:“这本书,还要特使先细细为孤解说后方才能拿出来授课与北燕,且这期间特使所制农具都归南燕所有。”

  这话让他不由领教到燕非凌的雁过拔毛的本事,却只有咬牙应了。

  眼见已到授课时间还不见有人进入教室,戚映雪不禁探头张望,戚映雪握手放在嘴边咳了咳,外头古长习便得令把人放了进去。

  自此之后,戚映雪便得了个课堂讲解的差事,晚上还要熬夜。

  之后一段时间冯嬷嬷都照着周二周四送来两份吃食,燕非凌便会同他一起用膳。

  冯嬷嬷得知他日日熬夜心疼不已,好在恩公开明拿了上好的药膏,她便送来给戚映雪,叫他睡前敷上一敷。

  戚映雪得知这事,心中感念不已,便又挖空心思想来想去,最后花了两个月做了一个会动的木人,那木人上方有一个水车,若有水流过便会带动人偶旋转,看着甚是有趣。

  燕非凌拿到那木人便叫王舒德端来一壶清水,他把水慢慢倒入水车,水车转动,那木人便跟着一同旋转起来,木头微微发出吱嘎之声。

  燕非凌笑道:“这两月倒是苦了他,花了这些心思。”

  王舒德不明便问道:“特使要见您,王爷您为何不见?”

  燕非凌放下茶壶,拿起毛笔,在那人偶身上点了五官,笑而不语。

  八月里,蛙声扰人,蝉也不停歇,闵凤坐在家中葡萄藤下拿着蒲扇扇风,时不时摇一下摇椅,心中惬意,最近几月好不容易得闲,听得敲门还以为燕非凌病情又开始反复派人来寻他,童子开门一见却是崔云鹤与柴华君二人。

  闵凤没动报怨道:“王爷前段时间病情反复实在烦人,我是怕了,你两人回来正好,替我看些时间,留我放心松快几日。”

  你道燕非凌因何头痛不记事?全因回溯时光,逆天改命遭了天谴。

  柴华君一听便上前笑道:“闵兄这不就见外了,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说完便从崔云鹤背着的背篓掏出一个小钵盂。

  闵凤定睛细看是只蟾蜍,三足蟾蜍。

  他起身端起钵盂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哪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