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被救赎后宿敌们视我为白月光>第77章 威廉之章

  声音离得很近,尼禄眼角一瞥,就看见不远处有个颈间扣着锁链的男巨人,晃甩着一张泛黄破损的纸,对着一个比他还要纤细低矮的巨人少女嗤笑:“我也不想说得那么难听,但是安娜,咱们都是奴隶啊!奴隶要做的,就是好好侍奉各位老爷,让他们不要把气撒到我们身上,这样我们才能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哪天被卖掉或被处死,不是吗?”

  “当画家有什么用,连饭都吃不饱!再说老爷们什么好看的画没见过啊?要知道他们见到的画家,那都是一个赛一个地厉害!咱们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奴隶。难不成你觉得自学的画技,还能比得过那些画家吗?”男巨人说,“比起这个,你不如先想想今天的活有没有做完,不要让那些老爷们找到理由——”

  “为什么比不过,”有着如火焰肆意燃烧的猩红长发,肤色如古铜般厚重,双脚被沉重链条扣住,脸上有着许多一看就知道是被抽打过的淡淡疤痕,但也依旧能看出日后的美艳,身高将近三米的巨人少女安娜撅着嘴,很不服气:“要是我再多练练,就一定可以的!我不觉得我比他们差到哪里!我哥也这么说!”

  “威廉那都是惯着你才那么说,你竟然也这么傻傻地就相信了?”男巨人满脸的,“你哥那么蠢,你也要跟着学?”

  “我哥才不蠢不傻更不笨,不准你们这么说他!而且他只是不在乎你们说的那些!”安娜立刻尖锐地反驳。

  看着她如要捕猎的猛虎般吊起来的墨蓝双眸,里面射出凶残噬人的光,男巨人顿时有些害怕,满腔劝阻都泄了气:“行吧行吧,在你心里威廉怎样都是最好的,谁让他这么惯着你这个妹妹……不过我说真的,你还是别画画了,哪天要是让其他奴隶给上头的老爷们告了密,你可就完了。你胆儿大不怕,但你也要为你哥着想——”

  “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第四个人知道!”安娜用力一跺脚,要去抢他手里那张画纸。“谁让你多管闲事地掺和进来——啊!!!”

  远方吹来长风,将从男巨人一个没抓紧就脱手而出的画纸踢上天际,再摇摇晃晃地落在尼禄和陆衡身前,骨碌碌地展开,露出一幅描绘着澄澈苍穹之下,田野间开满整片桑弗莱尔的画面。

  然而桑弗莱尔的花瓣是如黄金般耀眼明亮的色彩。而这幅画里的桑弗莱尔,却是纯白无垢的配色。不仅是层层叠叠的细长花瓣,就连蜜金色和苍绿色构成的花盘,也是素净的白。

  见那幅画落在他们面前,男巨人大惊失色,忙不迭转身就跑,转眼间原地只剩下安娜,惊恐地睁着湛蓝色的眼瞳,浑身都在剧烈地发着颤,连呼吸都被下意识地屏住,脑内嗡嗡作响。

  ——那是上面来的老爷,比管理着这里的老爷们还要高等的存在。

  和她的粗糙黝黑不同,那种细白光滑,一看就知道没有做过粗重活计的柔韧皮肤;身上披着的不是破破烂烂的粗麻布,而是质感很好的丝绸衬衫和马裤;不像她的和杂草一样干枯纠结,而是被精心保养过,所以才会那么柔顺的浅金色长发;以及那一副不像粗壮的巨人奴隶们那样高大的修长身型,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符合老爷们描述的“上等人”形象。

  我完了,此刻她的脑内只会单调地重复这三个字。

  恐惧就像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密密实实地缠绕着感官,把心脏勒紧到极致,连呼吸都找不到频率,手脚更是发软发麻。

  看着那个金发青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画,安娜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看见反射出利光的锋利铡刀,高高悬挂在上空,下一秒径直向自己的后颈落下!

  ——哥,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执着画画的。

  我们是奴隶啊,是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的奴隶啊,是连想要做什么都不能自主选择的奴隶啊。

  都怪我,都怪我太任性了……我要是老老实实地放弃这个梦想就好了,不要那么想要走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这是我犯下的错误,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决然坚定,犹如被乌云压住的海平面般深沉。

  哥包容我这个妹妹,为我的画纸、画笔和颜料费尽心思。这么好的哥,坚决不能被我连累,所以我不会说出来那些东西的来处。

  就说这些全是我一个人找来的,和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她和管理着这儿的老爷们一样都是巨人,但作为奴隶的后代,那也是生来卑贱的存在。

  奴隶是最底端的存在,谁都可以欺负奴隶,因为他们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被定好基调,必须要为那些尊贵的老爷们干活,无论是什么样的活都不能抱怨和害怕,即使是被老爷们做实验试药、被切掉肢体转卖和被挖走全部内脏。因为这是他们为了感谢老爷们赏赐的饭菜和衣物而必须做的,感谢老爷们给了他们这些低等人活下去的机会,不然他们这种不配活着的猪猡早就已经死在出生的那一天,所以老爷们对他们来说就是救世主。

  因为是奴隶,所以什么都不需要知道。识字、算数和读书,他们都不配拥有,只有明白自己生来就是为老爷们服务干活就好。一代又一代的经历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早日赎清自己血脉里的罪恶,不再苦难,获得自由。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做一个对周围不闻不问,只懂得乖乖听话干活的奴隶。

  十三岁的安娜,看着远方交错的铁灰色石柱,以及那上方鲜艳得像是要溢出来的碧蓝苍空,好奇地问自己的哥哥:“那是什么?”

  “……”半晌,十七岁的威廉摇摇头:“不知道。”

  “哥也不知道?”安娜很沮丧:“那么好看的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它留下来?”

  “……”过了一会儿,威廉再次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哥你真的是笨头笨脑的!”安娜不高兴地嘟着嘴,甩开威廉牵着自己的手,撒腿就跑:“我去问蜜儿!哥你先回去吧!”

  “……”威廉呆呆地望着她跑远,好一会才把那句含在喉咙里的话讲完整:“帕特里克老爷的衣服……你没洗完。”

  蜜儿也是奴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同样是少女,对美的感知是一致的,于是她们兴奋地讨论了很久,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家——一个并不宽敞,经常漏风进雨的石窟,看见已经等了她很久,把今天从老爷们那儿得来的只填到碗一半的两碗粗米饭、几根干巴巴的萝卜干,都等到凉透的哥哥威廉。

  父母早就被沉重的命运压垮离世,只剩下兄妹二人彼此扶持。而那时的她其实不太想搭理这个哥哥,因为他很呆,反应也很慢,三句话搭不上两句。而且他经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会呆板地做着那些管事交代他去做的事,沉默得就像一根好看的木头。

  好看有什么用?她很不屑。我们是奴隶啊,多好看都只是老爷们的玩具。

  但那天的哥和往常不太一样,嘴角和侧脸都有着明显的淤青,甚至渗出细细的血丝,肩上还有一道几乎能看见骨头的伤,这让她猛然大惊,有种自己认真看管的东西被人欺负却不知道的感觉:“……谁敢这么对你?!我一定要讨回来!敢欺负我的哥哥——”

  “不、不是被欺负,”威廉钩着唇角,眯着眼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我今天把帕特里克老爷的衣服洗好拿过去,看见帕特里克老爷家的菲利普少爷在院子里,用手捏着个细细的杆子对着个架子挥来挥去,没一会儿就把他前面一朵花给变到那架子上白白的东西里,我就问了他这叫什么。”

  “菲利普少爷是个很温和的上等人,告诉我说那叫画画,需要笔、纸和颜料就能完成。”说到这里,威廉挠了挠头。“他还说他现在用的是红色的颜料,因为那花是红的。”

  “我想着安娜想要留下天空,就赶忙问他,画画是不是就能把这些都留下来,还有那天上是什么颜色,他说只要能画就能做到,还回答我天上是蓝色。”威廉耳根有些发红,很不好意思:“可惜我没问到别的,就被帕特里克老爷发现了,说我一个卑贱的奴隶,不配知道这些,就被打了一顿……不过你别担心,我很壮实的,被打一顿没什么。还好不是安娜去问,要是换成安娜的话,你估计会哭得很惨吧,哈哈!”

  安娜微怔。

  “安娜不是说,想把天空留下来吗?”威廉继续道,“笔、纸和颜料,你不用担心,有哥在呢。我会不让那些老爷发现,给你弄来的。”

  ——明明只是我娇气不懂事说出来的幼稚发言,你为什么要那么当真呢?

  她想说你怎么什么都当真啊,白白挨老爷一顿打。可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彼时年幼的安娜酸涩疼痛的海蓝色眼瞳里,不自觉地一滴滴往下滚落。

  也从如今十六岁的安娜脸上,向下坠落。

  “桑弗莱尔不是白色的,”带着些许软糯鼻音,但并不违和,相反还很好听的温柔男声在她耳畔响起。“是金黄色的,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的颜色。”

  她一怔,下意识地抬起眼,泪水朦胧的眼帘里,突然跃进一抹温润浅淡的金。

  “为什么要哭?”那个声音轻轻地问:“很好看的一幅画,要为完成它的自己骄傲才对啊。”

  ——原来也会有阳光,能照进这个深渊的最底层。

  *

  威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来的。

  从慌张来找到他的一个男巨人口里听说安娜的画被更上层来的老爷发现,他的脑内一下子就变得空白,眼前的巨人在说什么他已经彻底听不见了,只知道把正在扛着的柴火往旁边一丢,顶着腹部好似要被撕裂的钝痛,撒腿就朝家里冲去。

  如果玛利亚能早点出现在我们眼前,安娜就不会——

  他冲到家门口,带起的劲风哗啦一下吹开遮住石窟入口的粗麻草帘,只见一笔并不耀眼却引人注目的淡淡金色,就这样直勾勾地映入他的视线。

  这么好看的金之色彩,他只在梦里见过,这是那个温柔细腻的人族少女才会拥有的治愈颜色,这让他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玛——”

  “哥你回来啦!”安娜扑过来,扯着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带着满眼的兴奋:“这位尼禄老爷说,愿意教我认清所有的颜色,还会给我可以装四十八种颜料的大调色盘,还有画笔和画纸也是!我们可以不用拿植物来捣碎上色了!”

  尼禄?威廉一怔,人族少女的名字顿时被压掉最后一个字,变为含在喉咙里的气音:“呀……你高兴就好。”

  不是玛利亚啊……他失望地垂下眼,湛蓝色的瞳黯淡得看不出原来的明净,就连肩膀也耷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找不到地方冬眠而失落的大熊。

  ——明明只是一个梦,我却把它当了真,怪不得谁都说我蠢。

  “他们跟管着我们的老爷说的不一样,根本没那么可怕,相反还很好相处……哎?哥你怎么了?”

  他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惊得安娜赶紧用力晃他,生怕这个反应迟钝的哥哥现在这样,会让尊贵的客人误会他们不受欢迎而发怒:“哥你在干什么啊哥!这种时候不是发呆的时候!快醒醒!我们家有贵客啊!虽然咱家是寒碜,但也不能用这样的表情来对待客人啊!!!”

  分明安娜的叫喊声近在咫尺,可他却一阵接一阵地恍惚,少女的呼唤声时近时远,就像他正埋在深沉昏暗的水面之下,听不清那水上面的人在说着什么。

  这样是不行的,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面前做出这样的表现,这样绝对会得罪他们的,会害得安娜和他再也不能活着的——

  “安娜,不要这么用力晃他。”柔软温和的男声穿透水面,灌进他的耳内。“他突然被你这样折腾,很容易缺氧,甚至有可能会脑震荡的。”

  “啊!”巨人少女发出羞涩又尴尬的小声尖叫。“我不是故意的!哥你怎么回事,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摇一摇就会不对劲啊!”

  “……”威廉回过神,看着眼前担忧的妹妹,还有她身旁两个人族男性。和巨人的身型对比起来,他们过分娇小柔弱。但当威廉仔细一看,其中一个理着粗硬的黑色短发,五官英挺帅气但神情不悦,气势凶悍得就像一头随时有可能暴怒嘶吼的雄狮,雄性侵略感强得就连比他高上许多的巨人,都无法忽略。

  而另一个,威廉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立马就怔住了。

  ——和他那天见到的斯塔提娅,是同样的感觉。

  和梦里的玛利亚一样是金色的长发,但不像她那样是蜂蜜般甜腻的橙金色彩,而是能用透明和干净来描述的淡金。编成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只留一些细碎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搔刮着线条流畅的颈间;不似玛利亚那样活力健康的白皙皮肤,因为在光照不到的石窟里,于是阴影打下来后,那没有被盖住的另一半侧脸就显眼得无法忽视,白得好像会化掉的冰。

  是代表着纯洁的颜色,可隐约中却有着引诱谁来轻轻抚摸,再用力揉搓的意味。

  好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就连五官都很相似,比如同发色的眼珠和软红的眼角。但也有不同的地方,相较于斯塔提娅细节十分柔软的脸部来说,过分立体的骨相将鼻梁到下颌构成清晰完美的轮廓,每根线条都深刻而鲜明,这是属于男性的深邃。

  ——可斯塔提娅,分明是个女的啊?!

  “哥你终于正常了,”安娜松了一口气,又继续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往尼禄那边扯:“我给你介绍!这是上面来的、比那些管着我们的老爷还要高等的人,尼禄老爷,以及他的守护骑士,陆衡老爷哦!”

  ----

  会对前面魔族的美人计(?)改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