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野说到做到，果然在第二天带他见到了温无舟。
又是一艘游艇，只是比起陆家那艘超级游艇，规模小得多，仅有三层的飞桥游艇。
坐在接驳船上，远远就能看见温无舟站在栏杆边，脸色很不好看。
等两人走上游艇，温无舟的质问劈头盖脸砸过来：“谁让你来的？”
显然，有资格和他平等对话的人只有一个，江星默保持沉默。
秦泽野翻起墨镜，咧嘴混不吝一笑：“来玩呗，看不出来？”
温无舟声音很冷：“你不是小孩，不该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这船是家里的，你能来我不能来？”秦泽野顶完嘴，才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今天是要见客户？没事，我到里面玩游戏，坏不了你的事。”
由于演技拙劣，这解释听起来，和阴阳怪气差不多。
肉眼可见地，温无舟侧脸的线条绷紧了。
但他抬腕看了眼表盘，不得不压下恼火，冷声道：“滚进去。”
秦泽野立马抬脚进去，得寸进尺地拍拍温无舟肩膀，被闪避了也不觉得尴尬，随手抄起一旁的冰镇香槟，笑嘻嘻道：“谢谢哥。”
“等等。”
“......”
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温无舟目光刮过江星默的脸：“他为什么在这里？”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没人说话，空气像拉长冷却的廉价彩糖，一点响动就会怦然碎裂，满地尖锐。
秦泽野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如同野兽在争夺地盘前的进攻姿态。
“一个人玩没劲，带个玩伴，”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明知故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四周除了浪涛声，只有海鸟在拍打翅膀。
“温总，时间......”在近乎窒息的对峙中，秘书低声提醒。
温无舟眉心皱出一道褶，轻扫一眼身后，秘书像被警告了一般，后退两步，紧紧闭上嘴。
秦泽野：“还想问什么？”
温无舟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做出一个让路的姿势。
秦泽野得意地挑了挑眉，重新端起那杯香槟，示意江星默跟上。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星默耳朵里钻进两个字。
“真贱。”
江星默眉头轻跳，偏过头。
温无舟已然转身，扣上西装纽扣，一边踏上接驳船。
“他只是去接客户，”秦泽野瞅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口吻有点嘲讽，“放心吧，会回来的。”
江星默点了点头：“嗯。”
两人攀着爬梯，来到二层的游戏室。
游戏室左侧是张台球桌，右侧是电玩角，真皮沙发、水晶茶几，外加一个液晶屏显示器。
作为一个中型游艇，空间不会太大，体验感和KTV不相上下，但很受秦泽野这样的二代们推崇，首要原因就是够装逼，够烧钱。
此时正是傍晚，阳光融金般铺在海面，透过游艇玻璃，可以看见远处U形港口，那里人群攒动，像雨前的蚁群。
秦泽野扔给他一个手柄，打开游戏机，在界面里一串的游戏里翻翻找找：“随便玩会儿，等他回来。”
江星默自然没有意见。
秦泽野问了几个游戏，对方都没玩过，也烦了，正要随手点开一个，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玩这个吧。”
他估摸着，江星默没听说过几款游戏，多半是个菜鸟，所以挑了款规则简单的横版过关游戏。
但这款游戏看着简单，实际上很考验操作，新手玩家一关死个上百次是常事，但因为背靠大IP，改编自一款家喻户晓的儿童游戏，极具欺骗性，坑了不少玩家，一度被称为“诈骗3”。
秦泽野开了双人模式，不到三秒就如愿以偿。
只见江星默操控的小动物像没有驯服四肢，扭成面团，两步就掉进陷阱，被扎了个穿。
接连三局，都掉在同一个陷阱里。
秦泽野放声嘲笑：“你动一动摇柄啊，睡着了吗这是？”
江星默抿唇，可有可无地笑了下。
傍晚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也许是因为模糊了轮廓，显出几分波澜不惊的温柔。
秦泽野忽然就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了，仔细想想，好像挺没劲的。
“那个，我教你吧。”他干巴巴地开口。
江星默微笑，像从未遭受过嘲讽和恶意，颔首：“谢谢你。”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同轻软羽毛，扫在耳廓。
秦泽野不自在地按了下耳朵，轻咳一声：“你得先助跑，跳过这个坎，再去吃金币......”
起初，秦泽野有种微妙的“带妹上分”心态，还因为江星默迅速掌握了各项技能倍感欣慰，可仅仅是半个小时后，他忽然吃力了起来。
江星默吃掉了每个金币，踩上陷阱掉了血，不急着补血，而是继续吃金币。
就那么巧，下刻吃上的就是补血buff，手上的道具一个都没少。
秦泽野起初以为，他就是喜欢卡血线，吃到buff单纯是运气好。
但接连几局，这样的巧合不断发生，秦泽野渐渐发现，江星默使用道具的点非常妙，既能够保证不会死，又能准确地丝血吃buff，拿到的资源没有一丝一毫是浪费掉的。
反观他自己，因为过分关注江星默，给对方使绊子，最后因为血瓶用尽，掉进深坑里。
第一次落败，秦泽野拿着手柄，呆坐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
江星默是算好的吗？
可他才玩了一个小时啊。
而且还要兼顾应接不暇的陷阱、逐渐加速的人物动作，这种情况下，别说算准了，一般人根本没有心力去计算。
要不是江星默就坐在身边，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开挂了。
秦泽野手指微微发颤，僵硬扭头：“你——”
就见江星默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谢谢你放水，赢一局果然体验好多了。”
“.......”秦泽野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晌化作逞强的气音，“呵呵，下局打爆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这个逼不装也得装，秦泽野深吸一口气，把所有关卡的缩略图浏览一遍，慎重挑选出一个高难度关卡。
同时是玩了很多遍的关卡，所有布局烂熟于心。
凭借着碾压性的经验，秦泽野果然赢了，但优势很有限，只是险胜而已。
不能再玩了，再玩就露怯了。
他准备放下手柄，若无其事地玩点别的，可身旁的人抬起头，一双眼睛在夕阳映照下湿漉漉的，像无声的挽留。
——大概是尝到了甜头，他还有点上头。
秦泽野：“......”
他下唇抽动，挣扎了两秒，认命般吐出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柄。
重玩这局，江星默挑了一条冰蓝小鱼，操控着小鱼一蹦一跳。
两人明明是差不多的操作，差不多的时机用道具、吃buff，但江星默的动作就是比他要快那么零点几秒，优势一点点积攒起来，最后成了完全的碾压。
......这游戏真是没法玩了。
正想着，冰蓝小鱼一个跳跃的动作忽然停止，自半空跌落，被陷阱里的尖刺扎透。
秦泽野一愣，下意识扭头。
太阳完全沉入海面，折射进船舱的光线变冷，给门口的男人镀了层不近人情的冷光。
他背着光，头发微乱，大概是应酬结束，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肌肉结实的臂弯中。
棕色眼睛里满是冷意，朝这边望来。
而江星默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第一时间放下了游戏。
几秒的凝固，秦泽野回过神，收回目光，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跑剩下的路程。
“玩游戏？”他听见温无舟在门口发问。
“嗯，随便玩玩，”江星默的语气很软，“你那边结束了吗？”
温无舟没答，分不清喜怒地哼笑一声：“玩得很好？”
江星默：“不太会玩。”
顿了顿，他接着说：“可能有点笨，不擅长这些。”
秦泽野手一抖，游戏人物没站稳，掉坑死了。
屏幕上跳出两人的分数结算，配上了两人死亡时的定格照，秦泽野看了会儿自己界面上大大的“win”，视线平移，落在冰蓝小鱼被扎透的画面上。
这款游戏画风偏卡通，这条冰蓝小鱼却画得很精致，尾巴尤其漂亮，很像动画里的美人鱼。
美丽却愚蠢的美人鱼，撕扯声带，抛弃鱼尾，亲手毁掉强大的能力，把自己变得脆弱柔软，直到足够让人放在手心把玩，揉捏。
蠢爆了。
秦泽野扔下手柄，没了再玩的心情，动静吓了屋里的两人一跳。
但也就几秒钟的事，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房间里多余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秦泽野嗤笑一声，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狠狠撞了温无舟一记，在对方冷凝的目光中，翻了个白眼：“就你，还王子？”
温无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