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默也就是这么一说。
身为穿书局优秀员工，他掌握了很多技能，最基础的就是金融理财，毕竟在大部分世界里，金钱是很重要的道具。
宋州并不知道这些。
一刹那，他眼前浮现出江星默被人拽上二层的场景。
冷淡高贵的青年气质清淡，与游艇奢靡格格不入，却不得不入席饮酒，承受不礼貌的调侃戏弄。
是因为钱吗？
宋州嘴唇几度开合，可说什么都好像不礼貌。
犹豫半晌，他撕下半张废纸，在背面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坎过不去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别担心，我一直在做投资，还有个工作室，手上有点钱”怕对方误会，他紧跟着解释，“昨天在游艇打工只是为了市场调研。”
宋州说着，准备再鼓励两句。
却见江星默抱臂看他，满脸写着“连帐都算不清的人在扯什么呢”。
宋州：“.......”
——
江星默解决了眼前的紧急债务，但剩下的部分依然庞大。
好在有威尔森这个称职的经纪人，精心挑选出各种自由赛，奖金高不说，还一步步解锁更高级别的比赛，拿到手的奖金也日渐增多。
这个过程中，江星默迎来了第一场高级别自由赛。
相较先前，这次比赛明显正规了不少，场地更大、观众更多、赛车手级别更高，观众席上甚至有各家赞助商，目光锐利地挑选黑马。
威尔森捧着笔记本，挨个指给他看，哪个是品牌方赞助人，哪个是车队教练。
江星默随意扫过一眼，没记住耳边的话，倒是看见了熟人。
观众席最中间，视野最佳的地方，陆风和秦泽野并排坐着，秦泽野时不时偏头聊天，陆风却像没什么兴趣，平均两分钟就扭头，去看身后的人。
他身后，一个黑发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遮住五官，看不真切。
江星默收回目光，继续听经纪人的唠叨。
“江，”终于介绍完毕，威尔森合上笔记本，神色凝重，“现在你应该明白，这场比赛有多重要了。”
“我了解你的实力，其他人不是你的对手，但......”
话没说完，四周骤然掀起喧哗，观众们挥舞手中彩旗，放声尖叫。
选手入席处，一群人迎面走来，穿着整齐队服，烫金logo亮得刺眼。为首的男人笑眯眯冲观众席招手，半边赛车服贴满赞助商的标签，浑身上下都透着游刃有余。
“沃伦，F2常驻车手，风格稳健，技术高超。他不需要超常发挥，只要不失误，就足以获得胜利。而且......”
威尔森顿了顿，透出极致的嫉妒：“他还有一整个技术团队。”
江星默挑眉，对这场比赛终于有了点兴趣。
在他观察沃伦的同时，其他车手正在瑟瑟发抖。
完了，是J。
近一个月来，这位亚裔车手名声远扬，不仅因为实力，还因为他极度偏激的赛车风格。
和他在车道狭路相逢，一半的人跟不上他的速度，另一半则会被他撞出车道，运气差一点，昂贵的赛车还会损毁，乃至报废。
因此，短短时间内，J成了闻风丧胆的存在。
众车手含泪暖胎，抚摸爱车，仿佛诀别。
——
赛道上方，五盏红灯依次熄灭。
倒计时结束的刹那，赛车弹射冲出，引擎咆哮的声音如同火药引线，观众呼喊的热潮一同点燃。
常年阳光明朗的S城难得的乌云密布，阴沉的天幕下，沃伦熟练地起步压车，开到赛车群的最前面，在后车打算超越的时候挡住车道，很快稳定住了自己的先发优势。
比赛开始半分钟，他已经超了其他车大半圈。
后视镜里，众人在后方纠缠，沃伦吐出一口气，隐隐放松下来。
他也听说了那位来势汹汹的黑马。
竞技比赛中，强大的天赋就如同神话中的天神，吞噬一切、毁灭一切、重塑一切。一个极具才华的天才，往往是划时代的存在。
沃伦在看J的比赛时，嗅到了这种气息。
尽管身边的人觉得他杞人忧天，尽管J的装备破破烂烂，连轮胎都是不知哪里收集来的旧货。
不过......
后视镜里，J开始提速，但好几辆车都挡在他面前，很难超越。
沃伦摇摇头，觉得教练说得对，他想得太多了。
连最重要的先发优势都争取不到，就算有一定天赋，现在的J也太嫩，无法和他匹敌。
就在此时，车道中的形式出现了变化。
在J加速的一瞬间，他前方的车辆立刻主动让道，最顶头那辆似乎有些不服，可一进入弯道，还是减了速。
沃伦：“？？？”
什么情况，假赛现场？
沃伦分神的片刻，江星默已然平稳追上，在他过弯的时候如同一柄扎人的利剑，抵着他的后车身，堪堪过弯，两车碰撞，在高速下迸发火光。
沃伦险些骂人。
他在主动撞车！
甚至撞得很有分寸，足以将他车尾顶出赛道，却不至于发生危险。显然是种熟练的战术。
可一辆赛车造价高昂，这么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就得面临天价维修费......
目光落在J车身上摇摇欲坠的悬架，沃伦陷入沉默。
难怪开这么烂的车！
如果威尔森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流下热泪——什么战术，他们只是单纯的贫穷。
沃伦稳住情绪，他技术精湛，几次拦住想要超车的J。
一时间，江星默无法超车，沃伦也无法保持绝对的优势，比赛局势一时僵持。
沃伦比赛经验丰富，脑中立刻浮现数条方案。
耳边，数据师也在为他分析形式，指出下个弯道是保持优势的最佳位置，一旦在这里落后，J就将再也没有机会胜过他。
沃伦攥紧方向盘，深深吸气。
出乎意料地，他嗅到了风。
辛辣而狂躁，是植物、泥土、雨水混杂的气味。
然后他才注意到，挡风头盔上有一滴水。
天空阴沉得反常，浓云卷动，遮蔽光线。只是短短几秒，一场无人预料的大雨倾盆而下，整个赛场陷入泥泞。
沃伦感到轮胎抓地力明显减弱，连忙松开刹车，可J在身后紧追不放，逼得他不得不保持速度。
数据师在耳机里冷静地指示：“还有一分钟，做好加速准备。”
“下雨了，我不可能这么快。”
“地面还没有湿透，理论上可以做到，”数据师带着一丝不近人情，鼓励他，“以你的技术没问题。”
沃伦咬紧牙关，瞳孔分分压紧，凝视前方赛道。
也就是这时，赛道爆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巨响。
沃伦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远处的赛道上，几辆赛车正在争夺第三名，却因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节奏，一辆最为现眼的亮红赛车弹入高空，如同塑料玩具，翻转几圈，摔落地面。
沃伦犹如被那声巨响砸中，忘记呼吸。
失控的赛车，高燃的火焰，悬架拉杆被极限速度扯断，头颅被昂贵零件穿透......到处都是尖叫声。
鲜血和烈火如同浮现在视网膜，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过了不知多久，耳边数据师的厉声怒吼唤醒他，沃伦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错失了最佳的切弯点，江星默就要超车。
沃伦苦笑一声，认命地踩了刹车。
他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心理创伤，现在看来，队友的死亡比他想象中影响更深。
这场比赛意外太多，可以说倒霉透了。
正这么想着，身旁赛车箭矢般飞射出去，进了弯道也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
他已经超车成功，还不减速，是嫌命太长吗？！
沃伦脸色一变，速度降得更低，生怕被这不要命的家伙连累。
果不其然，江星默的车偏转出一个恐怖的角度，似乎下一秒就要倒飞翻车。可当下一秒真的到来，他却刁钻地在反方向转了一下，成功过弯。
沃伦瞠目结舌。
这场比赛最终以J的胜利收尾，沃伦在休息区坐了很久，才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他终于能够理解，其他赛车给江星默让道，并非演戏，而是在这样一个无所畏惧，又具有极强掌控力的车手面前，任何抵抗都派不上用场，唯有躲避，保全自己。
刚才的弯道之争中，他即使不减速，也赢不过J的。
沃伦仰起头，灌了大半瓶水，肺部被压缩至极限，才喘了口气，仰面用毛巾盖住脸。
或许他真的老了。
“你好。”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嗓音，海盐汽水般清透悦耳。
沃伦一愣，摘下毛巾。
休息厅人来人往，黑发青年立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却有种漫不经心的清冷质感，令人几乎忽视他艳丽的五官。
沃伦攥了攥掌心的毛巾，心情复杂地开口：“恭喜你获得胜利......有什么事吗？”
他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江星默敢过来幸灾乐祸，他一定会把他赶出去。
只见青年摸了摸口袋，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是一张名片。
“你的技术非常好，我们或许可以认识一下。”他说。
沃伦没能第一时间伸出手。
他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又有种被彻底打败的无奈。天才不仅天赋碾压凡人，还谦卑礼貌地向对手学习......这也太耍赖了。
青年疑问地“嗯？”了一声，沃伦才动了。
他接过名片，开玩笑地说：“我以为像你这种无所畏惧的年轻人，都不喜欢我这种风格稳健的老古董呢。”
“？”江星默眨了眨眼，“你搞错了吧，我属于沉稳的类型。”
他只是来赚钱，一点也不想车毁人亡。要是死了，他辛辛苦苦攒的积分可就白费了。
沃伦：“......”
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可你刚才在弯道......”
“地面还没湿透，那个速度刚刚好，”江星默带着一种近乎可恶的理所当然，“你那时候如果提速，也可以做到。”
听到这熟悉的话，沃伦不知不觉攥紧拳头。
就是因为做不到到理论上的极限，他才会懊恼啊。
该死的天才！
沃伦认命般揉了揉太阳穴，叹气：“你强出我太多，我可能没什么好帮你的。”
却听得江星默立刻反驳：“谁说的？”
难道他有什么尚未挖掘出来的优点吗？沃伦心脏漏跳一拍，无端期待起来。
“我刚才听见了，你用完的轮胎要拿去扔掉，”江星默露出微笑，当场乞讨，“或许可以让我低价收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