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笑要问话,自然没有不长眼的敢拦着。

  哪怕蔡炳知道只要孟笑想保苏锦眠那人就不会出事,这时候也一声不吭地等他发话。

  孟笑没看一开始就冲到最前面指证苏锦眠的余蕤,反而看向只说了几句话的蔡炳:“刚才你们说苏锦眠因为嫉妒你们能拿到进补修为的丹药,就设计卸了你们的灵力,是不是?”

  蔡炳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渐渐猜到孟笑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孟笑用带着笑的腔调:“可是就算不入任何宗门的散修也知道,参加大比的弟子在比赛时哪怕一次晋级都没有,该有的丹药照旧发放,这点你不会不知道。”

  蔡炳脸色难看,嚅嗫着回答:“弟子知道。”

  孟笑继续说:“既然如此,他卸了你们的灵力,让你们输了比赛,又有什么好处?”

  蔡炳一噎,说不上话来。

  孟笑语气一转,脸上笑意更甚,眼底寒意也凌厉逼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不然若我查到有人为了一己私欲不顾酩越峰荣辱,定然要清理门户。”

  蔡炳打了个寒颤,他求救一般看向答应了他来讨公道的余蕤,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有些动摇地想刚才孟笑说的话。

  蔡炳心底一慌。孟笑虽然平易近人,从不端着锦州城少主的架子,但对公事一向不讲情义。之前就有个犯了事的弟子以为孟笑好说话,还想着跟他打好关系,结果下场凄惨。

  因此就算刚才孟笑说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并不信今天过后自己还能好好地在酩越峰待下去。

  蔡炳心一横,既然孟笑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他不如另辟蹊径,找找别的法子。

  比如前几天洛无跟孟笑的那场比赛,孟笑险胜,洛无虽然明面上不在意,但身为酩越峰大师兄,他真的心里没有半点想法?

  他将头转向洛无,声音急促:“大师兄,比赛前您跟苏锦眠同吃同住一月,结果比赛输给了孟师兄,您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身边的气温陡降了好几个度,刚才质问他时还弯着唇的孟笑将笑意尽数收敛,尽管蔡炳是背对着孟笑的,也差点站不稳。

  好在孟笑注意的人不是他,而是直到刚才脸上才终于有了点波澜的洛无。

  孟笑声音淬着寒意:“同吃同住?”

  场上其他人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只有洛无知道他什么意思,还耐心回复:“如果住在一个院子也算同住,那我跟苏师弟也勉强能算。”

  孟笑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恐怕洛无是真的想跟苏锦眠字面意义上的同吃同住,但苏锦眠定然不会答应,洛无也不可能强迫他。

  尽管如此,当有人用“同吃同住”这个词来形容苏锦眠和他以外的其他人的时候,孟笑心里仍然有些不是滋味。

  洛无看着孟笑脸色一变再变,知道是蔡炳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蔡炳一开始就听从孟笑的建议,孟笑说不定真的会不追究,毕竟就这种不入流的陷害伎俩,要在前世的苏锦眠面前,那是看都不够看的。

  孟笑可以不记仇,不追究;但一旦他追究上了,那些人的下场往往很凄惨。

  但蔡炳还是酩越峰的弟子,洛无自然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孟笑却当没看见。他笑吟吟地盯着蔡炳,却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眼底有狠意溢出:“苏锦眠被罚到月归殿人尽皆知,但既然是罚,你又怎么知道他与洛九州同吃同住?”

  蔡炳自知失言,心叫不好。

  他不说话,但不住往余蕤那边瞟的眼角还是出卖了他。

  孟笑了然。余蕤是洛无父亲故友的孩子,洛无父亲,也就是酩越峰已经闭关十年的峰主在闭关之前受好友所托,将余蕤接到酩越峰,与洛无作伴。

  余蕤从小就在月归殿修炼,从来没下来过。酩越峰弟子们都知道月归殿有一个颇得峰主和少峰主器重的师兄,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只有孟笑去过几次月归殿,知道他其实是个除了修炼其他一概不知的二愣子。

  这回余蕤下来,普通弟子对他都是巴结客套。恐怕蔡炳借着同是参赛弟子的借口接近余蕤,又发现他修炼以外一概不懂的真实性格,才想利用他做什么事。

  余蕤也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主动承认:“先前蔡师兄问过我。”

  他明明入门比蔡炳早,这时候却喊对方做“师兄”,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孟笑冷笑:“他问过你什么,你怎么回答的,都给我说一遍吧。”

  洛无发觉孟笑语气不对,怕他迁怒余蕤,开口:“孟元舟!”

  孟笑毫不示弱地对视回去:“既然大师兄有所顾忌,这件事不如让我代为处理,也好给师弟一个交代。”

  洛无又看了看苏锦眠,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孟笑知道他这是做出让步,逼视着余蕤:“说。”

  余蕤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他:“蔡师兄问过我苏师弟在月归殿时的事情。”

  孟笑眯了眯眼:“你是怎么回答的?”

  余蕤如实回答:“大师兄在苏师弟生病时给他喂粥,也帮过他修炼。”

  苏锦眠的耳根染了一层薄红,从他刚才发现余蕤竟然是月归殿上那个只会修炼情商为零的小闷包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被一个大男人喂吃饭这种事当着这么多人面爆出来,他以后还要不要在这里混了?

  孟笑脸色也不好看,他忍了又忍,才压下心底那股异样。

  余蕤几句解释,前因后果不用蔡炳自己说,他们也猜得出来。

  孟笑想着余蕤好歹是洛无的人,才把差点要出口的那句“蠢货”咽下去。

  他拉过苏锦眠,扔了个眼神给洛无,就离开了。

  苏锦眠还有些懵圈。等孟笑将他手腕抓痛,他才反应过来,有些犹疑地说:“就……就走了?”

  孟笑半笑不笑:“怎么,你还嫌跟洛九州待的时间不够长?”

  苏锦眠还是不敢相信:“都不用刑?”

  孟笑死死看着他:“他怎么喂你的?”

  “那我过去干什么,走个过场?”

  孟笑忍无可忍:“苏锦眠!”

  苏锦眠瑟缩了一下,气势渐弱:“在……”

  孟笑一看他这样,心软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洛九州会处理,你就不用担心了。”

  “哦。”

  他想了想,又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还不是洛九州指导你这件事给那个叫蔡炳的知道了,心有不忿,才撺掇出来今天的事。”

  苏锦眠想起刚才余蕤说的话:“但余师兄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啊。”

  尽管孟笑不愿意承认,但余蕤确实不是那种惯常勾心斗角的人。孟笑点了点头:“他不是那样的人,跟他被别人利用并不冲突。”

  苏锦眠也不笨,经孟笑这么一点醒,脑子也转过弯来。

  他觉得有些闷:“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经历这种事。”

  孟笑原本也有些不虞,看到他这样,反而心情好了很多:“你不高兴?”

  苏锦眠道:“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的吧?”

  孟笑想起前世的一些事,再看向苏锦眠,眸色深了许多。

  苏锦眠未有察觉,问:“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孟笑原本有些微妙的心情因为这句“我们”好转过来。

  他笑着看前面,从这里看,酩越峰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他很少仔细看过这里的风景,从前是觉得没必要,但现在身边站了个人,他好像也突然有了欣赏的心情。

  他问苏锦眠:“你想去干什么?”

  苏锦眠打了个哈欠:“今天太累了,我想回去睡觉。”

  要是平时,孟笑听苏锦眠在一个大白天说要去睡觉,他肯定会拦着。但他今天心情不错,把人送回去就离开了。

  苏锦眠回到房间以后却没真的睡觉,而是从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翻出来一个药瓶,倒出来几颗颜色斑杂的药,空气中一下弥漫着苦味,苏锦眠却面不改色地把药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