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结果如何,薛半夏并不想问。其实她知道的也有限,只猜到赵冶似乎在找人,但是找什么人、为什么找人,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

  “薛姑娘,你似乎常做这种事?”木生琢磨了一会刚才的事,快步上来与薛半夏并行。

  “我确实总是会做这些事。”薛半夏笑答:“我与兄长游学那段日子,常需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虽然我们不怀恶意,但是却也不能少了防人之心,多多少少都会对自己的身份有些遮掩,做起这种事情来当然会比你们自然些。”她没说的是,她长在外祖开的镖局里,三教九流的人接触了不少,也学了不少本事。

  木生和木之二人心中佩服,他们从小便被丢尽侍卫营里训练,每日除了学武打架便是休息,实际上与外人接触有限。直到拿了名次、被王爷带进王府,他们两人才接触到了别人,老油条赵月、赵旬,不苟言笑、言简意赅的王爷,还有与他们同龄的薛半夏。

  在薛半夏看来,他们二人总是有些一根筋、愣愣的,如果知道这二人的经历,倒也不算难以理解。

  听了这话的赵冶却是想到了他们二人初初见面那一刻,薛半夏的“伪装”,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回了客栈,赵月、赵旬二人也已经回来了。他们见了赵冶,没有避讳薛半夏,对赵冶轻轻摇了摇头。

  赵冶见状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此事颇像大海捞针。那侍卫确实死在此处,探子已经根据线索找到了他的尸骨,并且也核对了他身上的信物。只是,那抱孩子的丫鬟去了何处,是否止步于兖州?还是说后续还有什么奇遇,能够逃脱珍妃的爪牙顺利离开兖州继续南下?

  静嫔的父亲是泰州太守,他们多半是准备将孩子送往泰州的。只是兖州距离泰州路途迢迢,谁也说不准她会有什么样的经历。

  此事琐碎复杂,难以寻得头绪,可是即便如此,赵冶还得分出大半精力去思考死士一事。

  他此次南下所为之事,主要便是查清楚,这死士是由何人豢养?规模又如何?是否牵扯了朝中大臣?

  只是探子返回来的消息又是寥寥,如今之法唯有抓紧时间将皇嗣找到,再南下去调查才是。

  薛半夏去兖州的广盛镖局分馆回来,怀里揣着一封信。

  那信是师兄钟泽方寄来的,信上说他已经到了江宁,如果薛半夏能看到这封信,就随时给他回信,他会北上来接她。薛半夏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赵冶是否就止步于兖州,她总要保证他在京城外可以不被体内毒困扰才行。

  想到便去确认,她敲开赵冶的房门,对着屋内的赵旬点了点头,转头对赵冶问道:“王爷,我们这次只到兖州为止吗?还有没有去别的地方的打算呢?”

  陡然想起薛半夏此行的真正目的,赵冶心情更加复杂,他定定看了薛半夏半晌,终于开口:“兖州一事一了,我们还要南下去往江浙一带。”

  赵旬闻言,心中早已不复往日的惊愕,只有死水一潭。他总算是明白了赵月所说的铁树开花是什么意思了,王爷总是一鸣惊人啊,以往见了女子避之不及,如今对着薛姑娘倒是掏心掏肺,啥也往出说!啥也!往出!说!

  探子里面还有一半人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还要去江浙呢……

  “哦!”薛半夏一乐:“那敢情好,我们可以同行。我也要去那里。”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薛半夏见屋中还有赵旬在等着,知道赵冶有事要忙,便利索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却发现赵月神色暧昧地看着她,欲语还休。

  “怎……怎么了?”薛半夏慢吞吞挪到桌前,忐忑问她。

  “薛姑娘,你……”赵月挑了挑眉:“这么晚找主子?你早说啊,我把赵旬叫出来。”

  “欸!赵姐姐!”薛半夏忙拦住险些冲出屋子的对方:“我找王爷是有事,但是已经说完了。”

  “这就说完了?!”赵月眉毛一竖:“肯定是那个赵旬没眼色,我这就把他揪出来!”

  “赵姐姐!!”薛半夏扯住赵月的袖子:“你饶了我吧,我和王爷就是朋友,求你别闹了……”

  这一路上薛半夏也不是没有发觉赵月的异样。这时不时的起哄、暧昧笑意以及时不时的言语调笑,倒是让薛半夏久违地回想起了高中时候被同学起哄的场景了。

  如果她与赵冶二人都大大方方、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倒也罢了。只是,现在是她能视若无睹,偶尔反击回去,反观已经二十一岁的赵冶!遇到这种事情总是隐隐约约地红着个脸,眼神难忍羞涩却又执拗地看着她,抿着嘴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还不说话!

  男人害羞起来,尤其是赵冶顶着那么一张好看的脸害羞起来,当真是……让人难以遏制自己体内的“□□”啊!薛半夏生怕再多来这么几次,她就要难保名节,对着赵冶做出些什么有违常理的事,只好时时和罪魁祸首赵月解释。

  此时亦然,她对赵月又是求饶又是解释,反观赵月,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哎呀,朋友又怎样?深入接触一下又不会……唔!”

  被捂住嘴、阻止发表个人看法的赵月心中发笑,当真是旁观者清,怕是薛半夏还没有发现,她在主子身体不适时,眉眼中的焦灼可不是一个随行大夫会有的神色。怕是主子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薛半夏为他忙前忙后时,情绪总是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

  这二人,一个是揣着明白,一个是真的糊涂。不过,她倒是期待起了主子能有贴心之人相伴左右的日子。

  又过了两日,全城条件相符的人家全部筛选了出来,共有九家,除去这几日赵冶等人排查过的,就只剩下两家了。

  此时,赵冶收到了京中快马加鞭的信件,是宫中来信。

  信中说,静嫔告诉皇后娘娘,孩子的左手生了六指,这是仅有的线索。之后,静嫔便在夜里自缢身亡了。而珍妃在面对着赵冶派人送回去的证据线索、皇后的试探威吓、皇帝的冷落等多方压力,以及大皇子景明的规劝之下,承认了当年皇嗣一事与她有关。可是别的事情,如何也问不出了。

  好消息是珍妃当年人手不足,在派人去追杀皇子之后,后继无力,再无人手让她调派,事情办的虎头蛇尾,皇子生死不知。

  至于这坏消息,是赵冶在这两页纸之间来回思索之下品味到的。静嫔为何偏偏在此时选择了去死?珍妃又凭什么能够这样控制静嫔,让她十几年如一日地对皇子一事三缄其口?明明在这件事中,她才是受害者,占据着公理与情谊的上风,等他将皇子寻回,静嫔便可翻身,重享富贵荣华。

  静嫔的死足够蹊跷,珍妃此刻的沉默也透着古怪。

  坐在客栈大堂中四方桌前的赵冶沉思许久,一个荒唐的想法逐渐显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抬头看向嘈杂人声之中缓缓前来的人,她正回头和赵月说着些什么,好看的鹿眼中净是困惑。

  赵冶心头一软,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杯盏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刚好坐下的薛半夏自然结接过,边喝还边看向后厨方向,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怎么了?”赵冶跟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询问地看向薛半夏。

  薛半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又拧着眉看他:“我就是有点想不通……之前我在家里、包括在……乐游你那处也是,用的盐里都会掺着一些沙石,不多,但是都有。刚才我去后厨借东西,后厨那里的盐罐子里也有沙石。可是,我们那日去的南郊的那家农户家里,盐是雪白雪白的,干净的很,好奇怪。”

  “嗯……许是他们用了什么东西将那盐筛干净了呢?这样的细筛应该也是有的吧。”

  “唔……或许吧。”薛半夏点了点头,又问道:“不过这盐里怎么会有沙子啊?那么明显,我之前在家里甚至看到过有些大的小石头,总感觉是被人加进去的……”

  “客官这就不懂了吧。”后厨的帮厨过来,将薛半夏吩咐做好的椒麻鱼端了上来:“这各地盐场产的盐确实是干净的没错,只是,这盐流向各地时,经过那山匪横行的地界,就惹了那群歹人的注意,官府为了防止官盐被劫,就在这盐中掺了不少沙,东西重了、品质下降还不值钱了,山匪们这才慢慢劫的少了。您吩咐的椒麻鱼,给您端上来了!您几位慢用!”

  “好,谢谢。”薛半夏将盘子往赵冶面前挪了挪:“我看你最近胃口不怎么好,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心思太多无心吃饭,刚才去让后厨帮你做了这个,开胃的,你尝尝!”

  “啧啧啧。”赵月摇头咋舌:“小旬旬,我瞧着你最近也瘦了些……”

  “有吗?”赵旬认真回答:“但是我觉得这兖州的吃食还挺符合我的口味,最近我每顿能吃三大碗……”

  “你可闭嘴吧!”赵月扔了一根筷子到赵旬身上,翻了个白眼:“吃死你得了!”

  几人静了一会,等菜上齐了,便各自吃了起来。倒是赵月,吃着吃着,放下筷子去了趟客栈外,还没等众人吃完,就又折了回来,端起自己的碗筷继续夹着菜。

  “宁姑娘已经与孟府义绝,现在已经平安回了娘家了。”她饭间还向众人宣布了一件事。因出门在外,他们一行人也没了那么多规矩,很多事情都是在饭间商量的,所以她此时这样冒失,赵冶自然也不去怪她。

  “真的!!?”薛半夏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刚得到的消息吗?”

  “是。说是用了半个月终于将此事完结,现在宁家虽然有些嫌弃她在家,但是好歹不会有人伤害她,薛姑娘放心,她终于逃离火海了。”

  “嗯!”薛半夏心中一直记着这事,但是也不敢多问,生怕赵月等人觉得她在催着他们,让他们为难。这下好了,总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赵姐姐辛苦了,谢谢你。”说着转头看向赵冶:“也谢谢乐游!没了你,妙彤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