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宁叙回头, 严肃地看向宁恕。

  “你跟我上来。”

  宁恕见状,先是一顿,但还是跟着宁叙上了楼。

  然后再宁叙房间里,二人面面相觑。

  宁恕先发制人:“你是要给你男朋友打抱不平?”

  宁叙摇摇头。

  宁恕:“那你是要教育我?”

  宁叙再次摇头。

  这下宁恕就有点费解了:“那你喊我上来干嘛?”

  宁叙一本正经, 开口:“我想说, 我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宁恕:“?有屁快放。”

  宁叙:“我总有一天会结婚的, 哥哥要接受这个现实。”

  宁恕嘴角一抽,他就知道宁叙要帮江景听说话:“结呗,我又没让你不结。”

  虽然他已经尽量心平气和, 但说到最后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宁叙点点头:“第二点, 我明白哥哥很爱我,但是咱们要讲道理。我的伤和别人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 和没有关系, 大哥不要怪别人。”

  “……行。”宁恕勉强道。

  “最后。”宁叙正色道:“我认为,小江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结婚人选。”

  宁恕闻言立马气的从座位上弹起来:“放屁!”

  宁叙梗着脖子,怂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说:“我的观点发表完毕,你现在可以自由陈述了。”

  宁恕死死盯着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合适?他适合结婚?你干脆说你想和他结婚算了。行啊,你谈恋爱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考虑的倒是越来越长远了, 啊?你怎么不说你们八字合、前世在地府有姻缘呢?你是不是疯了!”

  宁叙嘟囔:“那不是你一直不肯接受他么……”

  宁叙顿了下, 认真道:

  “哥,他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会, 什么都很厉害,但他其实不太懂怎么交流感情和表达感情, 所以如果之前哪里得罪你了, 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就像你说的, 他的家庭情况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可是他真的为我做到了很多, 他做得到的,做不到的。他追我的时候很努力,和我在一起之后也对我很好。他很注重细节,也一直学着怎么照顾人,他甚至会模仿别的男朋友怎么对自己的男朋友好,虽然有时候效果一般……但是他真的把我放在心上,他会给我做饭洗裤子,会把我做的饭都吃光,会照顾我的情绪,会在我害怕的时候站在我前面。今天的事情,他其实很自责没有保护好我……”

  “你说的这些,有哪个是我做不到的么?”宁恕心里有些焦躁,突然又想起什么。

  “等等,你说,他吃完了你做的饭?”

  “是啊。”宁叙道。

  有什么问题?

  宁恕突然沉默了。

  宁叙看宁恕这样,又想起中午江景听阻止他学做饭。心里的狐疑越来越大。

  于是试探性地开口:

  “我做的饭很难吃么?”

  宁恕张了下嘴,没说出口。

  宁叙还是挺了解他哥的,说一不二,最讨厌叽叽歪歪。

  但现在,却是如此踌躇。一副想安慰,却不能违背良心的样子……基本肯定了宁叙的猜想。

  “……就真的那么难吃?”宁叙太阳穴突突跳:“你都吃不下去?”

  宁恕不太喜欢忽悠人,犹豫了几秒,诚实地点点头。

  那天那份色拉,他刚尝试一口,就差点厥过去。咸不咸,甜不甜,肉煎的半熟不熟,蔬菜混的千奇百怪。饶是宁恕这种对食物基本没什么要求的人,也有些难以下咽。

  怎么说呢,就是很怪,且诡异。

  宁叙眼前一黑。

  那江景听还吃完了??

  “我以前上班忙的时候……不是,我以前偶尔也做一下的呀,没那么难吃的吧?”宁叙陷入自我怀疑。

  “你以前都做什么?”

  “就……西红柿煮泡面,米酒小汤圆之类的。虽然那个色拉是第一次做,但是我都是按孙姨教我的弄的呀……”

  宁恕满头黑线:“你说的那些东西有什么技术含量吗?锅铲子给狗,狗都会做。”

  亏他还以为宁叙是稍微会一点,才有勇气做的。谁能想到他千辛万苦要来的色拉,居然那么难吃。

  宁叙默默无言。

  就很挫败。

  宁恕见状,嘴角抽了一下。

  “诶。”

  宁叙抬头:“怎么了?”

  “你说……那个江景听,他真的吃完了?”

  “对啊。”

  虽然他最后只看到了洗干净的餐盒。但刘助理是亲眼看到江景听吃完,亲自去洗的。

  而且刘助理还说,江景听吃的时候面无表情。宁叙还以为自己做的不错呢,起码无功无过……结果原来这么难吃。

  宁叙心有不安,宁恕也是。

  因为他没想到,那种东西,江景听也能吃的下去。

  如果说别的还比较好装,但这种事……其实如果江景听不在乎宁叙,以他的身份地位,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装模作样。宁恕认识江景听也算挺多年了,虽然小时候不大对付,长大了又不太熟,但以宁恕对他的了解,他确实是不屑于装这些的。

  其实在听到江景听给宁叙做饭、洗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动摇了。

  一般人谈恋爱都很难做到这种程度,更何况江景听这样一个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现在更是可以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存在。只要他想,谁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

  可他给足了宁叙面子,带他参加宴会,带他认识很多人,也很尊重宁叙的家人。同时也那么周到细致地照顾宁叙,每天接他送他上下班……这些宁恕都看在眼里。不仅面子,里子也给的足足的。

  不过宁恕还是嘴硬道:

  “那什么,我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孙姨和其他阿姨了,你没事别自己做饭了。以后出去也别做!省的人家以为我们宁家破产了……”

  宁叙:“……为什么别人每天要从这些鸡毛蒜皮里窥视我们家的财产状况?”

  “你不懂,这叫隐喻。”宁恕意味深长,别扭了一会,又道:“那个……你最近要跟他出去玩,就去吧,反正也没别的什么事。那个谁早上来接你,让他进来等,整天车停我们家门口像什么样子……”

  宁叙本来还无精打采的,听到这话,立马蹦起来,两眼放光:“哥!你这是……同意了?!”

  宁恕炸毛:“怎么可能啊!我就是、就是怕这天气这么冷,他天天搁我们家门口站着冻死了要找我算账!我告诉你嗷,你别以为你跟我叽里咕噜说道一番话,我就会就这么同意了。我告诉你,想过我这关……”

  宁叙才不管他嘴硬什么呢,反正冰山只要开始融化一角,全部消融就都是指日可待的。他冲上去给了自己大哥一个大大的熊抱:

  “哥!我爱你!!”

  抱完就嗖的一下跑了,他要立马跟小江分享这个好消息!

  留下宁恕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冒烟。

  小王八蛋,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宁叙一出房间,就趴到寂静无人的走廊栏杆上,给江景听打电话。

  “嘟——嘟——”

  第二声还没结束,电话就被接起。

  熟悉的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电流的原因,江景听打电话时候的声音,总是格外低沉有磁性。宁叙每次骤然听到都会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一点点。

  礼貌性地耳垂一烫。

  不过这次是有正事的,宁叙兴奋地说:“小江小江!我哥,他态度变了一点耶!他说以后让你进来等我,还说我最近都可以和你出去玩~”

  江景听也感受到了电话那头的喜悦,情不自禁轻轻勾了下唇。

  “嗯。”

  “不过也就说着这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宁叙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连我爸妈都能搞定,我哥肯定也不在话下。对吧对吧?”

  “对我这么有自信?”

  “对呀,同事群里都说,你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你就是‘万能小江’!”宁叙笑嘻嘻:“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那么多项目你都能拿下来,还怕搞不定我哥这个少女心壮汉么?”

  “嗯。”江景听含笑道:“你都吩咐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宁叙忍不住也开始“咯咯”笑。

  端着刚泡好的茶路过的宁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笑的这么荡漾,中彩票了?

  宁叙挥挥手把他企图八卦的老爹赶走,就听见江景听在对面问:“擦药了么?”

  “嗯……还没呢。”宁叙说:“你发的我看到啦。”

  “嗯,记得按上面的流程做。”

  “好的。”宁叙漫不经心地回答。

  其实他只打算膝盖上喷点药,手上的药换一下就完事了。江景听发的那玩意太复杂了,他瞟了一眼就没仔细看了,哪就那么讲究了,算了算了。

  江景听停顿了一会,才应道:“嗯。”

  次日一早。

  前两天都在放假赖床,宁叙起的有点晚,等他打着哈欠慢慢悠悠下楼的时候,家里人已经都围在餐桌上吃饭了。

  宁叙定睛一看,好像多了一个人。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

  居然是江景听,正坐在餐桌前,一边用餐一边和宁父宁母聊天。二老显然兴致不错,一直带笑。更恐怖的是,宁恕似乎也对此没什么异议,在旁边正常地吃饭。

  宁叙:?

  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么?

  他有点魔幻地走到餐桌前,这才发现是在自己旁边给江景听加了一个位置。他刚一过去,江景听就注意到他了,给他拉开凳子。孙姨过来给宁叙添粥。

  宁母愈发满意,“小江啊,这个虾饺是我自己做的,你多尝尝。”

  “谢谢阿姨。”

  宁父:“小江啊,上次咱们聊的那个专案……”

  宁母嗔他:“哎呀,大家都吃饭呢。有什么工作等会再聊不行么,小江又跑不了,你先让人家把饭吃完。”

  妻管严宁父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江景听笑了笑:“那个项目的进度我这都有,等会发给叔叔。”

  “好?好?!”

  宁父本来就是个对工作以外的事都比较无所谓的人,崇尚道家思想。所以自从发现管不了宝贝儿子恋爱后彻底摆烂,然后慢慢恢复了对江景听的喜爱与欣赏,甚至因为沾亲带故更上一层楼。宁母就更不用说了,丈母娘看儿婿,越看越爱。

  宁叙一边喝粥,一边观察宁恕。

  好的,还是看不出来什么,看起来现在对江景听登堂入室还蹭饭毫无意见。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大进展,不愧是他职场第一杀手?宁叙……

  这时候,宁恕放下筷子,抬头:“宁叙,我脸上有花?”

  搁着看看看看毛呢?

  宁叙习惯了满嘴跑火车,随口就回:“看你帅。”

  “你在你对象面前夸我帅?”宁恕冷笑,显然不信。

  江景听嘴角含笑:“大哥确实很帅。”

  宁恕:“……”

  他哽了一下,突然说不出话了。

  只能埋头继续干饭。

  宁母:“噗。”

  用过餐后,宁叙上楼拿东西,江景听又和宁父聊了几句。等到公司的时候,刚好到点。

  宁叙刚进大楼的时候碰到朱龚了。在电梯上的时候,对方发来消息。

  朱:【我发现一件事。】

  满山猴子我?最红:【?】

  朱:【以前江董都是提前来的,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也渐渐学会了踩上课铃了。】

  满山猴子我?最红:【……你有意见?我这叫尽量减少资本家对我剩余价值的剥削。】

  朱:【可是剥削你的资本家也是你老公啊。】

  满山猴子我?最红:【那又怎样,等他什么时候把卡都给我管,我再积极为自己工作吧。】

  宁叙正在跟人对说骚话呢,江景听淡淡的声音突然传来:

  “在聊什么?”

  宁叙打字的手一顿。

  突然心虚。

  “就……工作的事。”

  江景听“哦”了一声。

  宁叙收起手机,决定闭嘴。

  他刚刚那些也只是纯纯口嗨。说实话,江景听的那些产业,就算给他,他也不敢接。

  等上了顶楼,宁叙刚要进秘书办公室的时候,江景听说:“等会过来一趟我办公室。”

  宁叙以为有什么工作,应道:“好的。”

  过了一会,宁叙进去,站在办公桌前等江景听分配工作,江景听却起身,让他坐下。

  宁叙:?

  江景听解释:“你的伤,给我看看。”

  宁叙干笑:“啊……这就不用了吧。”

  江景听站在另一侧,眸色淡淡,盯着他:“你今天上药了?”

  宁叙:“算是……上了吧。”

  只是随便喷了点药,没有按江景听那个流程弄而已。

  江景听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坐。宁叙和他对峙了三秒……乖乖坐下了。

  江景听走到他身旁,蹲下,掀开他的裤脚。看见膝盖上丝毫没有好转迹象的淤痕,昨天还是紫红色居多,今天基本青绿了。

  江景听抿了下唇。

  他就猜到宁叙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从旁边抽屉里抽出一大袋东西,放到桌上,江景听单手翻出冰袋,再次蹲下,给他细细冰敷。

  宁叙又“嘶”了一声,不过这次没抽开腿。

  他挺心虚的,但是江景听好像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就在这时候,突然有敲门声。

  宁叙顿时一抖,正准备抽回腿,谁知江景听牢牢攥着他的小腿,不让他动。

  给了宁叙一个安抚的眼神,江景听道:“进。”

  于是刘助理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漂亮的小青年呆呆地看着他,而高大斯文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给小青年,专注地给他敷伤。

  刘助理先是一顿,随即释然,很是淡定地上前,开始汇报今日形成和一些事情。

  宁叙有点焦灼,但江景听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也只能先不动。幸好这次没敷多久。江景听敷完后,又喷了药,还细心地把宁叙的裤腿放下来,整理好才起身。他去洗手,刘助理也暂停汇报。

  宁叙不好意思地冲刘助理笑笑,撑着桌沿赶紧站起来。刘助理回以一笑,关心道:“宁秘书是受伤了么?”

  “嗯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好好休养。”

  没说几句话,江景听出来了。看见宁叙站在那,微微蹙眉:“坐下。”

  宁叙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又在江景听如有实质的目光里默默坐下。

  江景听先是检查了一下宁叙的手,确定他换过创可贴,才转过身整理袋子里的药,一边道:“午休的时候再过来,我给你热敷。”

  宁叙连忙道:“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江景听回头:“可是你不乖。”

  宁叙又默默缩回去。

  他当然知道江景听在说什么,他确实没好好上药。可是当着刘助理的面说他不乖……宁叙感觉耳朵又开始热起来了。

  “好嘛。”

  “嗯。”

  “……那我走了?”

  在宁叙期盼的注视下,江景听总算点了点他那高贵的头。宁叙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看着门关上,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办公室里,江景听才收回视线。

  “继续说。”

  刘助理一直低着头,这才恭敬地抬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