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月白色的明珠,认真地说:“这是我成鲛妖以来流的第一颗珠泪,是……是我想你的时候流的,给你。”

  时燃接过来,虔诚地捧在手心,看了一会,他将它牢牢收在掌中,上前轻轻吻了吻年追弦的眼睛,轻声道:“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

  “那你怎么管的了?”年追弦笑着偎在时燃身上,“你对我太好,我每天都高兴地想哭,你可怎么办?”

  时燃假装苦恼地低声道:“是啊,这可如何是好?你一哭,我只能和你一起哭了。我们以后每天岂不从早哭到晚?”

  年追弦被他哄得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时燃也顺手将他抱住,叹道:“可惜昨天你的那些泪,我都没有留下来。”

  年追弦道:“那些都不是欢喜的泪,你留着它干嘛?不要也罢。”

  时燃沉吟一会,道:“不能不要。等此间事了,我还是要把它们拿回来。”

  接下来的两日年追弦好过了许多,不知时燃是怎么和柯寒说的,他就在时燃的院子里住下,再也没人找过他的麻烦,甚至没人过来管他要明珠,年追弦的身体在江问的精心调理和时燃的温柔呵护下终于好了不少。

  这日下午,时燃被柯寒叫走了,年追弦休养了这许久,早就躺不住了,他便下来去院中走走。刚走动没一会,云沉白就过来了。

  “追弦,你身子好了么?”云沉白见年追弦已经可以在院里走来走去,关心道。

  年追弦应了一声:“已经好了很多了,云大哥,你怎么来了?”

  云沉白道:“时燃不在吗?”他之前已经从江问那里听说时燃假扮成顾平遥的堂哥之事,知道时燃也

  在找吞魂咒的解法,只是还没有见过时燃。

  年追弦摇头道:“时燃被柯寒叫走了,云大哥,你找时燃有事吗?”

  云沉白犹豫一会,才皱着眉道:“你知不知道时燃捉来的那个宁沛,是什么来历?他与你我同为鲛妖。我这两日看着,觉得他城府极深,又是时燃捉来的,他可知道时燃是卧底?我担心他会把时燃出卖了。”

  年追弦道:“我不知道宁沛来历,不过我问过时燃,他只是说他们二人是合作,各取所需,叫我不用担心。”

  云沉白这才面色稍霁:“我听江问说起时燃是个有分寸的,他这么说,定是有把握的了。那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完转过身,忽然踉跄了一下,年追弦赶紧扶了一把,他担忧道:“云大哥,你脸色不好,今天别出去了吧?”

  云沉白道:“说来惭愧,自从时燃来了之后,我就没出去过了。一个是身体实在撑不住,另一个是也怕给时燃添麻烦。”

  年追弦笑道:“云大哥你想太多了,不过你好好休息也对,我送你回去。”

  年追弦将云沉白送了回去,回来的路上竟碰见了宁沛,他此刻身穿着时燃给他买的柔软的青衣,与同样身穿青衣的宁沛面对地一站,瞬间两人气质上更为相似了。

  年追弦看着对面的人,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事:若是有一天自己和“小年”也这般狭路相逢,不知该是何等光景。自己顶着人家的名分在时燃身边,若是真的看见了正主,他大概会羞惭地无地自容吧。

  宁沛勾勾嘴角,语调奇怪地讥讽道:“年追弦。你看着气色不错啊。那男人可找着你了,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疼才好了?你倒是好了,我却因为你在这活受罪。”

  年追弦被他说的满头莫名其妙:“你会在这,是因为我?”

  宁沛怒道:“自然是因为你!你——”他想说什么却似乎有所顾忌,最后咬牙切齿地瞪了年追弦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年追弦回到院子里,又开始绕着院子走来走去,一边想着那个奇怪的宁沛。忽然,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安心的气息缠上来,年追弦都没回头,便开心笑道:“时燃你回来啦!”

  时燃也带着笑意“嗯”了一声,道:“怎么下来走了?”

  年追弦失笑道:“实在是躺的太难受了,我都好啦,可以下来走了。哎对了,我刚才还遇到宁沛了。”他问过时燃一次,时燃说他们是合作来此,他还以为宁沛是时燃的朋友,便没再过问他了——只要宁沛并不是小年,他就没把宁沛放在心上。

  而今天这一看,宁沛对他的敌意还挺大的,而且他说他是因为自己,年追弦这才想问问。

  时燃眉目一沉,把他翻过来看了看,道:“他对你说什么了?”

  年追弦迷糊地说:“他没说清楚,就说他在这里是因为我,然后没说完他就跑了。”

  时燃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寻你时,沿途打听青衣少年。他许是听说后误会了,就找到了我,我告诉他我寻的人不是他,他也不肯走。那时恰好打探到你的消息,我打算假扮顾香河混进来,我见他是鲛妖,就与他……谈了个交易。”

  “我带着他,会让柯寒更容易相信我。救出你之后,我答应给他调根骨,让他拥有灵力。但是……我怕他反水,就注入一丝灵力在他的心脉里防着,而且到了这会被种下吞魂咒的事,我也没与他说。”时燃说完,心虚地去看年追弦的脸色。

  年追弦哭笑不得地说:“怎么又小心翼翼地啦?我有那么可怕?”

  时燃的手搁在年追弦的腰上,细细摩挲两下,低声道:“我怕你……讨厌我。”他不敢说的具体,他怕年追弦觉得他不择手段。

  时燃之前不说,是因为想着等解了所有人的吞魂咒,再兑现了对宁沛的承诺,到时各自散去,此事便算了了,不想让年追弦知道其中曲折。但是今天宁沛的出现让他惊醒——如果这事宁沛告诉了年追弦,那还不如他自己来告诉年追弦。

  年追弦道:“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他凑上去轻吻时燃的脸颊安抚他,“我喜欢你,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就改变的。你做这些是为了我,该是我自责才对。”

  时燃摇头摸了摸年追弦的额发:“你自责什么?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多补给他一些灵力的。”

  年追弦笑着应了,捧着时燃的脸嗔道:“以后不准再小心翼翼地,心里有事要和我说。知不知道?”

  时燃含笑点点头,拉着年追弦的手往屋里走,忽然他一凝,问道:“除了宁沛,刚才还有人来过?”

  年追弦道:“我是在路上遇见的宁沛……啊,云大哥来过,你听说过的,云沉白。”

  时燃还是凝神细思:“听你和江问提过他,不过,有些不对,此间有一丝鬼气。”

  鬼气?年追弦迷茫地环顾了一下,还不等他说什么,时燃忽然像墙头打了一道灵力,喝道:“出来!”

  “别别别别别打!!”

  “别打别打!我们是好鬼!”

  这两个声音有点熟悉,年追弦忽然拍了一下脑门,跑到墙边扬声道:“小黑?小红?”

  “是我们是我们啊!”

  “呜啊——吓得差点又要死了——”

  年追弦歉疚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昨日忘了去茶馆!你们还好吧?没伤到吧?”

  时燃走过来问道:“小年,他们是活魂鬼,你们认识?”

  年追弦摸着鬓角的碎发,轻声道:“是啊,他们帮过我的,我托他们帮我打听你的消息,我们本来约好昨日在茶馆见面,可是我给忘了……”

  黑面鬼在外面说道:“是啊,我们担心你,就在这附近挨个□□看呢。”

  红皮鬼道:“可找着你了,那个,我、我们能进去吗?不、不会打我们了吧?”

  年追弦连忙说:“不会了不会了,你们进来吧!”说完墙头上就冒出两个脑袋,他俩轻飘飘地翻过来,看见时燃两人还一起往后退了退。

  黑面鬼嘀咕道:“怪吓鬼的……”

  红皮鬼委屈道:“就是他刚才打我们……”

  时燃一直握着年追弦的手,此刻轻轻放开,拱手道:“是我鲁莽,对不住。”

  “不用不用,不用客气!”

  “哈哈哈,就是,我们也没啥事……”

  黑面鬼见时燃又牵起了年追弦的手,问道:“小年,这公子是你什么人啊?”

  年追弦手指勾着时燃的手,笑着看了一眼时燃,道:“是我的宝贝。”时燃手掌一僵,不动声色地把年追弦的手握得更紧了。

  红皮鬼恍然大悟道:“哦——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啊,啧啧啧啧啧。”

  黑面鬼疑惑道:“你啧啧什么?”

  红皮鬼正色道:“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祝福,你不懂。”

  年追弦笑眯眯地说:“正好你们来了,我给你们画几个圆吧。”

  两个鬼一起摆手摇头道:“不用不用不用!”黑面鬼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就是看看你怎么了,你的事我们都没帮上忙,怎么好意思让你在浪费阳寿。”

  时燃目光一凝,伸手道:“把你们的功德状拿出来我看看。”

  黑面鬼和红皮鬼对视一眼,不知是时燃气质太凛冽,还是他们太怂,竟谁也不敢拒绝,都乖乖地把怀里的纸拿出来放到时燃手上。

  时燃展开扫了一眼,指着那两个实心的圆问年追弦:“这是你画的?”

  年追弦笑道:“是啊,他们救了我的命,没有他们我就摔倒了,只怕就得摔傻了。”

  黑面鬼和红皮鬼本来下意识地想说“不是不是,没那么夸张”,可是话到嘴边竟异口同声地变成了:“嗯嗯嗯……”说完,两人还互相埋怨地看了一眼。

  时燃浅笑着轻戳了一下年追弦的额头:“你呀,”他合上纸,对两个鬼说,“过些日子我有一事,倒是需要你们帮忙。事成之后,我来给你们画,你们可以不用排队,直接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