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们聊了一会便歇下了,时燃似乎疲惫极了,脸色有些发白,刚躺下后便睡着了。

  年追弦趴在被子里偷偷看了他一会,心中担忧道:“莫不是刚刚解开封印,灵力用的过多了?怎么时燃脸色看着一点都不好?还是累到了?哎,时燃背着我走了一路,我刚刚不应该拉着他一直说话的,害他这么辛苦。”这样想着,年追弦连呼吸都放缓了,怕吵到时燃。

  他偷偷摸摸地把答案之书掏出来,默默说道:“快陪我聊聊!”

  借着月光,年追弦轻手轻脚地翻开书,只见书十分配合地陪聊道:“你怎么了?寂寞呀?”

  年追弦:“……你先别乱写,我在说正事呢。我……我真的喜欢时燃,这可怎么办?”

  答案之书:“什么怎么办呀?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你看他那眼神,那语气,饺子他都多分给了你五个!”

  年追弦脸色发红,在黑夜中显得朦胧可爱,但很快他眼神又落寞下去:“他对我好……是因为我这张脸吧……”

  答案之书无奈极了:“你看你,不自信吧?我看你挺好的,绝对不比原主差!喜欢他你就告诉他呗。”

  年追弦想了半天,拒绝道:“还是算了,感觉你每次出的主意都不怎么靠谱。”

  如果答案之书也有表情,它此刻一定是在冷笑:“你真没良心。哪次你有问题我不是把答案说的明明白白?拥有我你就偷笑吧!你知道我是什么宝贝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炼出来的吗?”

  年追弦道:“什么人啊?”

  答案之书边写边改:“我就是——我……我靠我是谁炼出来的来着……虽然我忘了!但是我记得他很厉害!”

  年追弦看得好笑,直接合上书收了起来。可在蒙被子里过了好久他也毫无睡意,终于,年追弦又一次钻出了被子,开始偷看时燃,看得目不转睛,越看越喜欢。他像个蜗牛一般极缓慢地蹭过去,看着时燃俊朗英挺的睡颜,漆黑锋利的墨眉,轮廓挺拔流畅的山根和鼻梁,有些苍白的薄唇,年追弦选择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轻而又轻地在时燃的眉心落下一吻。

  亲过了人,年追弦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没一会便睡着了。而他刚一睡去,时燃便睁开了眼睛。

  除了伤重之时,时燃在年追弦身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他只是等着年追弦睡着后,他便可以放心地睁眼默默看他了,只有这个时候,他满心满眼的深情再不必苦苦压抑,可以有个宣泄的出口了。

  而今日年追弦却和答案之书聊了很久,放下书之后也一直不是睡着的样子,时燃也只好闭着眼睛慢慢等着,越等越清醒,他清楚地知道年追弦在看他,但却万万想不到他会凑过来亲吻自己。

  那一刻,时燃几乎要战栗起来。

  小年是想起了什么?不,不可能的,他若是想起了什么,绝不会如此平静。他……他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时燃回想着这一晚的年追弦,他的眼眸中那些亮如星辰的欲语还休,几乎能封闭他的五感,让他沉溺其中不愿深想。可如今想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小年,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一次的爱上了他。

  这个念头一出,近乎灭顶的甜蜜和痛苦一起扎进了他的心脏,大力拉扯着他,像是要把他撕碎了。太甜了,太苦了,他感受到了想要流泪的幸福,也感受着想要苦笑的痛楚。

  时燃安静的躺在那里,面沉如水就像是深睡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是怎样的千军万马龙血玄黄,五脏六腑烧成了焦土一片,而他躺在那里,像这场无声战争中最先倒下的那一具尸体。

  我没有办法,时燃惊恐绝望地想,我甚至不知道该除去他哪一段记忆。

  第二天起来后没多久年追弦就发现时燃似乎是有些消沉,虽然平时他也不苟言笑,但一心扑在时燃身上的年追弦却对他细微的变化十分敏感,即便时燃面无表情的什么也不做,他也能分辨出此刻他是难过还是开心。

  “时燃,你怎么脸色不好?没休息好吗?”退了房,年追弦跟在时燃身边探着身子瞧他的脸。

  时燃低低地“嗯”了一声,看着很疲惫的样子,年追弦看着心疼,不说话了乖乖跟在时燃身边。

  其实时燃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内心煎熬罢了。他拿不准该怎么面对年追弦,若是像从前一样,只怕他陷得更深,可若是冷漠待他,自己又是万万做不到的,单是想想便觉心疼了。如此一来,时燃只好装作没精神的样子暂时沉默着。

  早上时燃询问过年追弦要不要再玩两日,但年追弦惦记着早些回去找个大夫给时燃看看,便没再留下。此刻两人到了山脚下,时燃再提出要背年追弦上山,年追弦却是万万不肯了。

  好说歹说的最后终于是年追弦自己走的,他哪里舍得再让时燃背他,回了木宫,年追弦将时燃送回了住处,亲眼看着他躺好,并叫了大夫过来,听了他说时燃身体无恙,这才不放心地走了。

  他刚一走,时燃便翻身坐起,他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无论怎样,他要先杀了阮庚才是。他不管这凡人是从哪里听来了罗刹妖剑的名号,但是他提起过一次,保不准会提起第二次,留着实在危险。况且他城府又深,在复国一事上居心叵测,不知会不会害了小年,终究是个祸害。

  这样想着,时燃便向外走去,准备入夜动手。他并不打算用灵力,一来杀个阮庚用灵力太过浪费,二来他的身体也实在吃不消再妄动灵力。

  年追弦心里挂念着时燃,打算回去换一身衣服再去照顾他,谁知刚一进门,就看见年思政在自己书案前坐着,只见年思政看见自己后,整个五官都扭曲了一下,猛地跳起来,指着年追弦大声道:“年追弦!!你这一天一夜的去哪了!!?你倒出息了!!还敢不回家了?!”

  刚一进门就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年追弦也没计较,吩咐了孟伯去备水,才奇怪地看着年思政道:“五哥,你怎么发这

  么大火?”

  “我能不发火吗?!年!追!弦!你这一晚上干什么去了?!还有太师!他也不见了!!你们——”年思政忽然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做什么了?他为什么哄你下山?你、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

  年追弦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就是去古蜀玩了一圈,他没有欺负我啊,时燃怎么会欺负我?”

  年思政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朝自己脑门拍了一下,响亮极了:“你就是个猪脑子!!他妈的!我也是个猪脑子!!竟然早没发觉!!”

  年追弦正不解地想要追问,年思政却不由分说地过来扒他的领口,惊得年追弦一把攥住衣领,叫道:“五哥!你干嘛啊!!”

  年思政刚才没看到年追弦细白的脖颈上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却也没有完全放心,一把狠狠地拧住了年追弦的脸颊:“你个蠢货!这么大的事还偷偷摸摸!怎么不和我说?啊?!难道怕我笑你?!”

  他喋喋不休道:“又不是没笑过你!!这会还知道害羞上了?!瞒着五哥??!”

  年追弦已经顾不得一头雾水,忙着抢救自己的脸:“放手放手痛死了!我没有瞒你,我什么也没做啊!”

  年思政放了手,看着年追弦的脸带了点红痕,他心虚地搓了搓手指,一把捅破了窗户纸:“你还有脸叫痛?你和太师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在社稷坛我就看出来了!太师他就是总是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就是你喜欢的那种!他可是把你带走了,我留下被阮庚念了个死去活来!一回来就是睡一觉的功夫竟然得知你们两个私奔了?!年追弦你可真出息!还不承认!”

  年追弦听得睁大了眼睛,澄净的眸子看着无辜极了:“我们哪有私奔?我们就是、就是游完了一圈……”

  年思政指着他:“看看看!我说中了吧?你刚才还不承认!”

  年追弦小声道:“我哪知道你要我承认什么……再说了,是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

  一听这话,年思政几乎都要把一双眼睛给瞪出来了:“说你是猪你真是!他不喜欢你?难道我这双慧眼瞎了?”

  年追弦眼睛都亮了一亮,赶紧扒着年思政确认:“真的吗五哥?你觉得时燃也喜欢我吗?”

  “出息!瞧你那点出息!”年思政扒拉掉年追弦的手,“太师有这么好?看把你迷的。嗯……太师长的的确不错,不过我弟弟也不比他差。”年思政端详着年追弦的脸,他这弟弟从小就长得好,谁见了不喜欢?这么大了喜欢个人喜欢的小心翼翼地,年思政看着一万个不乐意。

  “时燃就是很好啊,是世间最好的人,”年追弦不知该怎么去诉说,那些各式各样的好词放在一起都形容不出自己内心的感觉,只能直接得令人心折地说,“我真的特别喜欢他。”

  “就因为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明天我叫他穿一身白的,你还喜欢他吗?”年思政问道。

  年追弦哭笑不得:“我喜欢时燃这个人,这和衣服颜色有什么关系啊?”

  年思政撇撇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对穿黑衣的男人有特别的好感吗?也是,我给你送了那么多黑衣小宠,你也没看上过……所以太师就那么好?能比我还好?小白眼狼。”

  年追弦知道这人虽然时时荒唐没谱,但对自己的确上心,便笑着哄道:“只比五哥好一点点。”

  “拉倒吧,”年思政想掐他的脸却举一半时拐了个弯,指着耳房道,“赶紧去沐浴,烦死个人。”

  年追弦换好了衣服出来,见年思政还没有走,不由奇道:“五哥,你在等我吗?”年思政回过头来,没好气地说:“当然了,我日理万机,还不是操心你?你是不是要去找太师?”

  年追弦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走吧,我与你一起去,我有话要对太师说。”年思政一边正正衣领,一边慢条斯理地对年追弦说。

  年追弦不解道:“你要对他说什么?他病了,你别说太多叫他费神。”

  年思政一句话也不想跟年追弦说了,一甩袖子便向外走去。

  走在路上,年追弦想了想道:“对了五哥,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年思政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又有什么事?莫非你怀了?”

  年追弦已经习惯了,装作没听见继续道:“……我们不要复国了,我觉得复国不是一件好事。新帝做的很好,他的百姓也很幸福。”

  “你从哪里觉得我想复国?你看我读几本书?识几个字?新帝做的好不好,他的百姓幸不幸福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这辈子,钱够花,美女够多,生上一堆满地跑的孩子,这不就行了?”他看了一眼年追弦,嫌弃地道,“你再老实些别总让我操心,我就更满意了。”

  年追弦心中一暖,他哪能不懂年思政的意思,乖巧道:“放心吧五哥,我保证不叫你操心。”

  “哼,”年思政阴阳怪气地说,“信了你我就是猪。”

  两人一路说着,到了时燃的住处,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年追弦不放心,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