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是非多,这马上天黑了,还是明日去吧。”李衍叹了声气说着。

  宋谦笑道:“看不出来李侍郎还挺洁身自好的。”

  “那是自然。”李衍起身,目光浅浅的投向他:“我就住宋公子隔壁,我们往后可要相互照应。”

  他没说话款步而出。

  翌日他们去了城外,春芳住在一间搭起的茅草房里,身上穿的也都是粗布衣衫,日子勉强过得下去,苏禹若是收了贿赂,那些钱搭补了相好的,现在她不该还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

  “刑部查案。”李衍露出腰牌。

  她把手中装满衣裳的木盆放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指把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低声道:“官爷。”

  “你认识苏禹吧?”

  春芳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你可知他收取贿赂之事?”李衍放缓了语气。

  春芳像是忽然有了力气一般看着他道:“官爷,苏禹是个好人,他曾经跟我说过,就算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升官发财,也绝不会做伤害百姓的事。”

  “我是个妇道人家,行兵打仗的事情我不懂,可他真的是个好人。”春芳停顿了一下之后道:“对了,他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留了封信,不过我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去给两位官爷拿。”

  信足足写了三页,苏禹是读过书的,写的字很端坐,李衍越看脸色越沉。

  “写了什么?”宋谦问。

  李衍把信递给他:“是证据。”

  “有了这个能翻案么?”宋谦平静的看着信,若不是稍稍颤抖的指尖,只怕人们都以为他是个绝情绝义之人。

  李衍摇头:“还不行。”

  “从你们宋氏府中搜出的是你父亲和胡鞨人来往的密信,那才是被灭门的关键,现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那些密信究竟从何而来,上面为何会是你父亲的字迹。”李衍也不知从何时起便下意识的相信了宋谦的话,或许是当这些疑点慢慢浮出水面之时,又或许是他那双幽幽泛光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动摇了他的立场。

  宋谦沉着眸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抬头,语气阴冷:“等事情真相大白,在这案子中推波助澜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何止是你,那十万人的冤屈我也要用他们的血来洗刷。”

  他们才刚回城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我的马也敢拦?”李衍猛地一拉缰绳怒喝。

  那人跪在地上道:“小人不敢,只是江侍郎叫我来与宋书令史说句话。”

  “辛苦了,请说。”宋谦下了马。

  “江侍郎说,请宋书令史记好自己的身份,在其位,谋其政,户部不收闲人。”那人伏低了身子。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李衍的耳中,他动了动脖子冷笑道:“去跟那江弈尘说,人是我带走的,叫他亲自来跟我要!”

  “不用,我这就跟你回去。”宋谦自顾自的说着,语气极为谦卑:“此事是我的疏忽,一定当面跟江侍郎道声不是。”

  李衍见状怒火中烧,猛地一夹马肚策马而出,溅起了一地尘土。

  江弈尘今年二十四已经做到了侍郎,虽说有他父亲,当今户部尚书江远游的缘故,可此人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在位的这几年里,也确实做了不少利民的好事。

  “江侍郎。”宋谦站在帘外恭敬的作揖。

  里面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

  “宋谦不该撂下正务去办私事,特来跟侍郎赔个不是。”他弯着腰,语气诚恳。

  江弈尘站起身来看着他道:“宋公子,既然进了户部,无论官职大小都是为皇上效劳,凡事还是应当谨言慎行,以免给人落了口实,被人诟病,你与户部荣损与共,不是吗?”

  “江侍郎说得在理。”

  他指了指墙角案上的一摞案牍道:“先把那些妥善安置了,后续的事情会有人跟你说。”

  “好。”宋谦颔首,挽起袖子把这些案牍搬了出去。

  这些案牍全理完已经夜深了,宋谦一整天都未进食,身子疲软得很,眉角压着疲意。

  他拖着身子回到府中已经子时,零碎稀疏的星光泼洒在地上,树枝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摇曳。

  “豫之。”李衍的声音忽然从墙角传出。

  宋谦偏过头去,看到李衍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半个身子被月光照的发亮,手里拿着大氅,看到他走出来给他披在身上:“又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