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飘渺烽烟>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背叛

  秦国军民在三个月内陆续撤出蔺、祁、离石,三座城邑由赵国重新接管。

  依照约定,赵国也须交出焦、黎、牛狐三城给秦国。但半年时光过去,赵国迟迟未有行动。

  魏冉焦虑起来,向秦王嬴稷请命道:“大王,请让微臣去赵国催促赵王。”

  嬴稷心中亦冒着火,道:“催是要催的,但不必由舅父前去。”遂派遣公子缯出使赵国。

  公子缯驱车星夜兼程来到邯郸,求见赵王。

  赵王赵何却在病中,无法亲自接见来宾,只令一名亲信的大夫郑朱拿出一卷手谕交给公子缯。

  公子缯展开阅览,帛书上写道:“蔺、离石、祁之地,远于赵国,近于大秦。有先王之明与先臣之力,故赵国能有之。今寡人不逮,其社稷尚不能恤,安能收恤蔺、离石,祁乎?寡人有不令之臣,实为此事也,非寡人之所敢知。”

  公子缯气得吹胡瞪眼,呵斥郑朱道:“赵王声称易城事宜俱是臣下所为,他自己不知,这俨然是企图赖账啊!此举乃是挑衅大秦国威,赵王就不怕秦王震怒而发兵讨逆乎!”

  郑朱谦卑的道:“赵王仁厚,从不敢挑衅大秦,大人休要错怪了赵王。大人回国后还请禀告秦王,赵国上下一定竭力揪出那滋事的佞臣,送去咸阳给秦王发落!”

  公子缯冷笑道:“本公子不与你饶舌,就此携赵王文书归去,他日开战与否、尔等是灭是存,全由秦王做主了!”他抛下这句话,便即坐车离开邯郸王宫,一径返回秦国。

  平原君赵胜闻讯,急匆匆策马出府,欲拦截公子缯,却是晚了一步。忧心忡忡之下,他来到王宫赵王寝殿,下拜道:“臣弟搅扰王兄养息,还望王兄恕罪!”

  赵何正坐在龙床上阅读一卷瑟谱,精神气色不算太差,微笑着道:“阿胜无需多礼。你来寻寡人可是为了赵秦易城之事?”

  赵胜道:“正是。臣弟不解,王兄为何要违背约定?目下形势,赵国与秦国联合伐齐、各取所需,不是正好么?我等何苦去得罪秦国?”

  赵何慢慢的收好瑟谱,搁在枕边,随后双眼注视赵胜,道:“阿胜,就在你出使秦国的日子里,齐国派来了使臣,称齐王有意与赵国结盟、共讨秦贼。”

  赵胜道:“齐国派来使臣这件事,臣弟后来也听说了,但王兄您并未应允盟齐啊。”

  赵何长眉略拢,表情凝重的道:“原先寡人的确不曾应允,可后来深想一想,寡人又实在不甘于常年向暴秦屈服。赵国经胡服骑射,早已是兵强马壮的华夏大国,父王在位时,震匈奴、并中山,开疆拓土,那是何等的威风!可寡人执政的岁月里,赵国却被秦贼抢去了数座城邑,寡人自觉愧对父王、愧对家邦,故而一定要把握良机,为赵国取回失地!”

  赵胜掌心里沁出一薄层冷汗,道:“王兄,您认为此时便是赵国夺回失地的良机吗?”

  赵何道:“如今秦国调派了众多兵马去陶郡作战,必然无法再顾及我们赵国,寡人正是要钻这个空子。”

  赵胜摇一摇头,道:“臣弟以为,秦王嬴稷不会白白的让出那三城。”

  赵何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秦王会因此发兵攻打赵国?”

  赵胜道:“臣弟与王兄讲过,当日秦相魏冉曾对臣弟说了一席警戒之语。”

  赵何笑道:“魏冉那是怕他自己的伐齐战略被秦王中止,进而损害他的私利,甚至使他从此在朝中失势。”

  赵胜咂了咂嘴,道:“秦国中止伐齐、魏冉失势,这些对我们赵国又有什么益处呢?倘若秦王改变战略,与齐国化敌为友,转而全力进攻赵国,岂非是我们的大祸?”

  赵何错愕,一颗心猝然急快跳动。他沉默片时,道:“齐国不是和我们赵国结盟了吗?怎的又会跟秦国成为友邦?陶郡秦军滋扰齐国如许多年,齐国焉有不厌恨秦国之理?”

  赵胜仰着脸庞,摇头苦笑,道:“齐国确实厌恨秦国,但齐国又何尝不厌恨赵国?所谓合纵连横,皆是因利益而起,从来不是为了恩怨情仇。”

  赵何又沉默,后背阵阵发凉。

  赵胜稍低下头,敛容问赵何:“王兄,您是否决意背离秦国了?”

  赵何双目闭合,双手握拢成拳,道:“阿胜,寡人想搏一搏。也许,我们这一次搏赢了,列国都会本着伐罪吊民之心来依附赵国,那么我们就有足够的力量抗秦、灭秦!”

  赵胜道:“既是如此,臣弟定与王兄同心协力。”

  赵何睁开眼,神光温和的注视赵胜,道:“阿胜,寡人知道你和魏冉交谊匪浅,然今次为了此事,恐怕要连累你失掉这一位好友,寡人心感对你不住。”

  赵胜沉沉的叹了口气,继而洒然笑道:“如果臣弟就此少了一位良师益友,固然是桩憾事,但臣弟不会有任何怨言。臣弟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身份,臣弟是赵国的王室公子,是赵王的亲弟,臣弟一生的第一要务,乃是为赵国尽忠、为赵王效命!”言讫,俯身叩拜。

  赵何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下了床,走上前去扶起赵胜,兄弟俩紧紧拥抱。

  *

  公子缯回到咸阳,将赵王手谕呈交秦王嬴稷。

  嬴稷看了那卷帛书,怒发冲冠,拍案道:“赵何背秦,讨死也!”一面冲魏冉喝道:“舅父当日声称赵王诚意十足,又鼓动寡人彰显仁义友道,而今大秦却是上了赵国的当,舅父你有何话说!”

  魏冉连忙跪下请罪:“微臣一时疏忽,轻信了平原君,请大王降罚!”

  当日附和魏冉的客卿灶等大臣也纷纷跪下,齐声道:“臣等同罪,愿领大王责罚!”

  嬴稷一看领罪之人众多,总不能一一惩处,又想到当时自己也未拒绝易城,倘或真要严格问责,免不了罪己一番,遂暂不与群臣论罪,只问魏冉:“舅父,寡人欲发兵伐赵,你可有异议?”

  魏冉内心也恼赵国违约、扰乱他原本的大好布局,便答道:“大王圣裁,微臣没有异议。”

  张禄窃喜。

  这时白起抱拳道:“大王,微臣请求挂帅伐赵。”

  秦王嬴稷眉头皱缩。

  按照道理,此战由白起担任主帅,确实非常合适,但嬴稷心底却另有算计。

  其一,白起早已位极人臣,若再建大功,实在难以封赏,四年前华阳之战秦军大胜、赵国损兵折将、魏国丧师失地,嬴稷将鄢城作为封邑赏赐给白起,此较于白起之赫赫战功并不相称,略显嬴稷“悭吝”,却又是无奈之举。其二,这次秦赵两国相约“易城”,白起曾出言反对,只是嬴稷未采纳,如果白起率军伐赵、大有斩获,虽秦国可以再度威慑赵国,嬴稷自身却难免觉着在朝中越发颜面受损。

  好在秦国猛将如云,并非所有兵事都需“杀神”一人兜揽。

  嬴稷微微一笑,道:“今天廷议前,寡人听着白卿家咳嗽了几声,可是身体不适?”

  白起直言道:“微臣是有些伤风,小疾而已,不妨碍微臣出征。”

  嬴稷笑道:“白卿家啊,你千万莫要轻视了小疾,小疾不治,往往变成大病,届时就如同那讳疾忌医的蔡桓公一般,悔之晚矣!再者说,征战原是艰苦事,更容易使病情恶化,你若在打仗时病得重了,不仅对你不利,也会妨害了军队的部署和士气。是故,白卿家你还是留在咸阳养病为宜,寡人特许你在家休养一个月。”

  白起听嬴稷讲得头头是道,难以反驳,只得躬身道:“微臣谨遵圣命。”

  嬴稷含笑颔首,转而朝着胡伤道:“胡卿家,寡人此次命你为主将,率十万精兵伐赵!”

  胡伤立即出列行礼,朗声道:“微臣领旨!”

  白起对嬴稷的这一决策倒也无意见。胡伤与白起是多年的同僚,胡伤又跟随白起打过数十场大小战役,白起不怀疑胡伤之才。

  散朝后,白起走出大殿,喉头一痒,即伸手掩着口“吭吭”咳嗽起来。

  恰巧婷婷疾步翩跹的赶到他身畔,小手轻拍他后背,关切的道:“老白,你怎么比清早咳得更厉害了!”

  白起不忍婷婷担心,连忙屏住嗽意,笑道:“我没事,廷议的时候我没咳,这会儿是乍然吹了风才咳的。”

  婷婷细眉颦蹙,道:“你不用瞒我,我晓得你是屏着。屏着可不管事,有病还是得医治。”

  白起温和笑道:“好好好,我听婷婷的。”

  魏冉笑眯眯的从旁边走过来,道:“小仙女,大王刚才说了,特许白起在家休养一个月哩,所以你不必心急,慢慢给他治呗。”

  婷婷文雅的屈身一礼,道:“穰侯,妾身有一事相求。未知穰侯能否请徐医师来妾身家中为老白诊病?”

  白起道:“婷婷,我这咳嗽是小疾,用不着医师诊治,我自己歇一歇就能康复。”

  婷婷伸足轻踢他一脚,道:“你住嘴。”

  白起服从婷婷,立刻沉默。

  魏冉哈哈笑道:“小仙女放心,待我回府后,马上就带着徐飞去你家。”

  婷婷又屈身一礼,道:“多谢穰侯!”

  魏冉笑道:“哎!小仙女勿要与我这么见外哉!”

  是时,胡伤、蒙骜、王陵等人陆续从这边经过,皆向白起抱拳施礼,道:“武安君请保重。”

  白起微微点头,婷婷嫋嫋还礼。

  白起夫妇回到家,隔不多时,魏冉和徐飞坐车来到。

  白起夫妇请魏冉和徐飞在大厅用茶,徐飞给白起号了脉,问了问症状,最后笑道:“仅是寻常的伤风干咳,武安君身强体壮,这等小病只需养息七天半月即可痊愈,期间清淡饮食,勿贪辛辣、勿贪咸。”

  婷婷拿着笔墨缣帛,逐字逐句记下。

  白起轻抚她肩膀,道:“都是小事情,不必写了。”

  婷婷睥睨白起一眼,娇嗔道:“你真烦!”

  白起收了声,讪讪的笑。

  魏冉忍俊不禁。

  婷婷问徐飞道:“徐医师能给配一些止咳、镇咳的药吗?”

  徐飞执杯呷了口茶,笑道:“这般的小病不必服药了,是药三分毒,服药本非好事。不过有两样做补品的温平药材倒是可以吃一点,一样是百合,一样是银杏果仁,均有润肺理气的功效,做成汤羹甜品来吃即可,用料也别太多。”

  婷婷认真的听写,又道:“老白屏着嗽意,喉咙干痒也是难受,徐医师有缓和的法子吗?”

  徐飞捋须思索,道:“夫人寻些酸梅干、酸橘皮等小食,让武安君噙着,此为生津之法,能缓和喉咙干痒。另外还有一个顺气之法,是以手指按摩天突穴。”

  婷婷粲然道:“太好了,老白为我做了很多酸梅干,够吃的!按摩穴位也是难不倒我的!多谢徐医师赐教!”

  徐飞忙拱手施礼:“下官举手之劳罢了,武安君夫人无需言谢!”

  婷婷拿出两只木匣,里头的格子内整齐的装着米白珍珠、金黄育沛、蓝绿荆石、鲜红珊瑚,分别给魏冉和徐飞,作为酬谢之礼。

  徐飞不好意思接受,连连推却。

  魏冉笑呵呵的对他道:“仙女赐你的宝贝,你也敢辞?就不怕折了福寿么!”

  徐飞愕得一愕,一时无话,遂千恩万谢的收了那一匣子礼物。

  婷婷还要留两人用午膳,魏冉笑道:“熊元和黄歇今日午间要到相府吃饭,我们得回去,改天再来小仙女家里作客啦。”

  于是魏冉和徐飞告辞,坐上马车,返回相府。

  送别客人,婷婷推着白起进卧房,命令他卧床歇息,并拿出一碟酸梅干放在床头,道:“你嗓子痒,就吃这个。”

  白起急道:“婷婷,我此刻不能待在这里,我该给你烹制午膳去!”

  婷婷扬唇笑道:“炊烟引咳,你养病的日子里不准进厨房。每天三餐,换我来料理。”说着双手按住白起肩头,硬生生的把白起按在床上躺平。

  大凤、大鸮站在漆案上观看,乐得“嘎嘎”、“咕咕”大声喝彩,翅膀乱扑。

  白起益加焦急了,一边要起身、一边说道:“婷婷,我这点小病小疾没什么的,不妨事,我要照顾你,你让我去为你制膳!”

  婷婷用力按着他,雪白的小脸上怒云红飞,别有一种娇俏妩媚之致,厉声道:“老白,你别作梗,别惹我生气,否则我再也不理你!”

  这句话的威力极其巨大,白起果真胆气一馁,乖乖躺着不动、不言。

  婷婷得意的嫣然而笑,拈一片酸梅干送入白起口中,道:“这才对嘛,你静静的躺一会儿,我烧完菜就过来。”

  白起不作声。

  婷婷步履轻快的往外走,临出门前,回首吩咐大凤和大鸮:“大凤,大鸮,替我看着老白,他若要出去,你们就拦着他。”

  大鸮“咕咕”叫,大凤尖声道:“谨诺!谨诺!”

  婷婷遂往厨房去了。

  白起立时起身,也要跟过去。

  厨房非危险之地,烹饪亦非危险之事,但于白起的脑海之中,婷婷在厨房烹饪俨然就与身陷金戈铁马的沙场无异,那菜刀是矛林箭雨、那灶焰是燎原野火、那食材是奸恶敌寇,当真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白起忧心如焚、大步疾行,大凤、大鸮拍着翅膀乱叫,白起冷冷的瞪它们一眼,道:“你俩谁再吵嚷,我就把谁烤了!”唬得两只飞禽跟石头似的僵立不动。

  白起走出卧房,蹑手蹑脚的去厨房,行至离厨房尚有十步远的地方,婷婷蓦的从厨房里跳出来,右手拿菜刀指向他,横眉立眼的喝道:“老白,回卧房躺着!休要惹我恼怒!”

  白起懵住了,睁睁的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窘然笑道:“婷婷,你怎晓得我来了?无人给你通风报信啊。”

  婷婷唇角俏弯,高傲的哂道:“我有灵感,你离我近了我自然能察觉到,何需谁人通风报信?所以你在我跟前是耍不了花样的,赶紧回卧房老老实实躺着!”

  这下白起是真的无可奈何了,怏怏的走回卧房。

  婷婷也返进厨房,继续整治食材。

  厨房里的西门兄弟等人皆不自禁的偷笑:“威震宇内的‘杀神’居然也会怯懦如斯!情爱之事忒也奇妙!”

  白起孤身躺在床上,闷闷不乐、惶惶不安的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偶尔自语:“婷婷现在可好么……这该死的伤风咳嗽太误事……”

  他想得过于全神贯注,嗽意竟缓减了许多,连酸梅干也不用吃了。

  约半个时辰逾过,他蓦的精神一振。

  果然是婷婷拎着一个食盒走进卧房,笑吟吟的道:“老白,吃午膳了。”

  白起一瞥到婷婷的身影,便即“蹭”的自床上跃起,两三步奔将过去,双手扶住她纤细的胳膊,两只深邃透亮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她,见她容貌秀雅如常、玉手白腻无瑕、衣裳一尘不染,方松了一口气,笑道:“婷婷平安无事,太好了!”

  婷婷细眉微蹙,道:“烧几个菜罢了,还能出事不成?你坐着,我们吃饭。”

  白起俯首吻一吻婷婷的丹唇,笑道:“诺!”拿过食盒,放在漆案上,打开来,取出菜肴和餐具。

  那菜肴有一道撒着碧绿葱花的金黄蒸鸡蛋,一道状如二十只白蝴蝶列队齐飞的蒸鱼片,一道晶白混着点点嫩黄的汤羹,样式美观,各具鲜香。

  “这三道菜皆是我亲手做的。”婷婷婉然笑道,“我遵照徐医师的嘱咐,调味时没放很多佐料,味道偏淡,你将就着吃吧。”

  白起已是感动得七荤八素的,朗声道:“这三道菜美味得很啊!”

  婷婷讥诮道:“你还没尝,就说美味,哄我呢?”

  白起笑道:“不哄你,这菜看着精巧,闻着喷香,必然美味。”

  婷婷嫣然莞尔,取箸夹了一片蝴蝶鱼片,喂给白起尝。

  白起耐心品味,道:“鱼片嫩滑,甜醪糟去腥又提鲜,妙哉!”

  婷婷笑道:“恩,你咳嗽,饮食忌辛辣,我就没放姜,只加了少许的盐和甜醪糟。”

  白起点头道:“婷婷妙思!”又赞道:“婷婷的刀功极好,竟将鱼片切得这般薄!”

  婷婷道:“我的刀功实是远不及你的,只不过我有内力,用真气裹住了刀身,切鱼片倒也顺手。”

  白起笑道:“婷婷厉害!”

  婷婷又用汤匙舀了一匙蒸蛋,喂入白起口中。

  白起品味一番,道:“这蒸蛋入口即化,火候恰当自不必说,更妙的是鲜味奇特,好像有丝丝菽香和菌菇香。”

  婷婷灵动的乌眸璨璨闪光,笑道:“是了,我想着这蒸蛋不能多放盐,又生怕口味寡淡、不好吃,所以磨了菽浆、熬了菌菇汤,都混入鸡蛋液中,给蒸蛋增加些滋味。嘿,老白的舌头很能辨味呀!”

  白起欣喜道:“婷婷过奖了!”

  婷婷再用汤匙舀了些汤羹给白起吃。

  白起缓慢咽下,微笑道:“这是道甜羹,却隐有淡淡的苦味,应是滋补养生的药膳吧?”

  婷婷颔首道:“这是用百合与银杏果仁做的汤羹。我将百合和银杏果仁碾成了泥,用清水炖成羹,而后又加了蜂蜜。本来做这个汤羹是不必加蜂蜜的,但百合和银杏果仁都有苦味,不太可口,我遂添加了蜂蜜。”

  白起听完婷婷的讲述,赞叹道:“婷婷了不起!这三道美食,我都喜欢!”

  婷婷笑道:“多谢你赞誉。既然你喜欢,那就多吃些。”

  白起拿起餐具,犹然依着习惯先给婷婷布菜,然后才自己吃,吃着吃着,他两眼落下泪来。

  婷婷讶异道:“老白你怎了?”伸袖为他拭泪。

  白起一臂搂紧婷婷,温柔笑道:“我和婷婷一样,吃到太好吃的美味佳肴,情不自禁就落泪了!”

  婷婷冁然:“原来如此。”

  菜吃到一半,白起随口说道:“婷婷的厨艺竟是这等的精湛,我却丝毫不知晓。”

  婷婷笑道:“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的厨艺平平,根本不如你。但烧饭烧菜呢,我小时候的确学过,那时在华山,我们师姐妹是要轮流制作膳食的。后来我认识了你,自此我再未下过厨,但你如何烹调,我也瞧在眼里,不知不觉又学到了很多手法。”

  白起温然道:“你说你厨艺平平,真的是自谦了。我就觉得你做的菜肴非常美味!”

  婷婷喜得眉飞色舞,道:“是吗?那我今后常常做菜给你吃吧!”

  白起柔声道:“那不成,我可舍不得你那样劳累,你只能偶然做一道菜玩玩。”顿了一顿,补充道:“你只许做菜给我吃,不许给别人吃,包括你那聒噪徒弟。”

  婷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白起胳膊上揪了一把,道:“行,我答应你!”

  白起心中甜蜜无限。

  用罢午膳,婷婷用食盒装了盛器和餐具,拿到厨房清洗。

  执事侍女章氏道:“这些碗盘交给奴婢们洗吧,夫人多陪陪武安君。”

  婷婷微笑道:“也是,那就多谢章姨了。”于是洗净了双手,又回到卧房。

  白起躺在床上,望着婷婷笑道:“婷婷终于回来了。”

  婷婷道:“我才走开一会儿,什么叫‘终于回来了’,仿佛离开了大半天似的。”

  白起道:“我和你分开,纵是须臾亦漫长。”

  婷婷“嘻嘻”一笑,也脱了鞋子,坐到床上,问道:“老白,你咳嗽好些没?嗓子还很痒不?”

  白起含笑回答道:“感觉好多了,只是呼吸急了的时候嗓子会很痒。”

  婷婷沉忖片刻,点头道:“好,我晓得了。”话音刚落,双手忽然“哗”的拉开白起的衣领。

  白起大吃一惊,登时满脸通红,双眼含情深如渊海,温柔笑着呢喃道:“婷婷……”

  谁料婷婷却说道:“你勿激动,我给你按摩天突穴,助你顺气。”

  “这……”白起一怔,大失所望。

  婷婷以纤纤玉指贴住白起胸骨上窝的天突穴,缓缓推拿,一面悠然的道:“你这次伤风咳嗽,全因你昨晚过于贪婪放肆、热身子着了凉气所致。既已病了,怎的不吃教训?还想要闹腾?”

  白起道:“一点咳疾不算什么的,我和婷婷快活才是要紧事。”

  婷婷淡淡笑道:“我晓得你的脾气,你是从不在意自己生病受伤的。但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现在不忍着性子养病,导致小病恶化成大病,那就是把我们未来的大好日子全都断送了呀。你脑子聪明,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白起皱着剑眉,内心极不畅快,却也无从反驳。

  婷婷在白起的天突穴上推拿了五十回,停了住,随后和白起一起盖上薄被,安逸午睡。

  白起紧紧搂抱着婷婷。他此时嗓子不太痒,但心里痒得难受!

  婷婷威胁道:“老白你要听话,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白起绝不敢触怒婷婷,只得勉力自持,兼默默祈祷疾病早日痊愈。

  *

  话说这天胡伤回到府邸,将挂帅出征一事告诉了妻子慕月公主。

  慕月公主道:“胡伤,你这回一定要大胜而归!到时候本宫去求母亲和王兄,也封你个君爵!”

  胡伤觉着很无趣,道:“我领兵出征是为了给大秦争荣,又不是图谋一己私利。”

  慕月公主道:“本宫不管你什么心思,本宫只要你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胡伤懒得多话,一声不响的去收拾行装。

  俄尔,慕月公主挽着儿子胡杺一同进房来,道:“胡伤,你把杺儿也带上,多给他计些首功,让他也获个好爵位!”

  胡伤浓眉皱拢,道:“打仗是凶险之事,为何叫杺儿也去冒险?”嗓音明显透着三分怒意。

  慕月公主道:“杺儿光在军营舞刀打拳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上了战场才能立功领赏!本宫让他随你出征,你自然得保他安全,难道你还敢叫他去送死吗?你们军队打完仗,你多分他点军功不就成了?”

  胡伤听到这番“以权徇私”的言论,气得要骂人。

  那胡杺今年二十出头,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性格似父亲胡伤一般耿直,当下笑着对胡伤道:“父亲,您就让儿子跟随您吧,儿子愿意与您一齐为国征战!”

  胡伤见儿子铁血忠勇,心中倒也欣慰,微笑道:“既然杺儿有壮志,为父也乐于携你历练。你快准备一下行装,明天与为父一道去军营!”

  胡杺喜道:“谨诺!”

  次日上午,胡伤父子和司马靳专程来到武安君府,向白起夫妇道别。

  白起对那三人道:“赵军骁勇且狡诈,你们行事定要谨慎,作战前须察清地形,及时占取地利。”

  胡伤父子与司马靳抱拳道:“属下谨记!”

  遂尔,三人作辞,策马奔赴军营。

  白起夫妇回卧房,婷婷打发白起躺在床上休息。她自己也躺着,脸庞枕在白起胸口,默默犯愁。

  白起轻轻抚摸她青丝,问道:“婷婷怎的突然不高兴?因为秦国和赵国打仗么?”

  婷婷唏嘘道:“我昨天只想着你的病情,却不知我们秦国又要去打赵国了。唉,这年岁,打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怕这一次赵王会派阿括迎战我们秦军啊。”

  白起闻言,双臂紧紧搂住婷婷娇躯,温情又庄重的道:“婷婷,你现在也只需想着我,不要想其他的人和事。”

  婷婷斥道:“老白,你真自私啊!”雪白秀丽的脸庞上却泛现一抹甜美的浅笑。

  *

  胡伤率领十万秦军出发,借道韩国,突入赵国境内,兵临阏与城外。

  赵国君臣没料到秦军会从赵韩边境杀来,故未在阏与附近设重兵防御,现获悉秦军突袭阏与,难免着慌。赵何急忙问大将廉颇:“廉卿家能否自邯郸驰援阏与?”

  廉颇忖量须臾,摇首道:“道远险狭,难救。”

  赵何又问国尉赵奢,赵奢抱拳道:“道远险狭,将勇者胜。微臣请旨领兵驱贼!”

  赵何大喜,当即令赵奢挂帅、统领十万精兵迎战秦军。

  与此同时,平原君赵胜请旨出使魏国。

  赵奢先回家,与妻儿交代了事宜,并要求长子赵括同行。

  赵括笑道:“不消父亲说,孩儿也自当随父出征!”

  赵奢冷笑道:“你先前不是忐忐忑忑的么?为父还当你胆怯了!”

  赵括搔了搔头发,道:“孩儿原以为秦军的主将是武安君白起,所以担心,后来知道这次是胡伤带兵,孩儿就放心了。”

  赵奢讥讽似的道:“呵,敢情你打仗还得先挑拣对手啊?”

  赵括苦涩的一笑,道:“孩儿不想与恩师相战。”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的赵惠文王手谕取自《战国策-赵策三-秦攻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