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王爷每天都在想逃婚>第六十四章 孤鸿篇·疫灾

  慕千里将南王的棺木安葬在燕庭的王孙陵墓中,看着黄土一下下将黢黑的棺木掩埋,他的父王便隔着厚重的木板与黄土,和他永远阴阳两隔。生离死别,慕千里仅仅十五岁,便已经尝遍了其中滋味。

  出了心底的伤痛与悲凉,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伤随着时间埋藏在心底,看似淡忘了,变得平静似水,静到叫人以为已经在心湖里翻不起任何波澜,可当某时,因为某事突然记起以前的人再也回不来,那些做下的错事、留下的遗憾,再随着这个人的离去再也无法弥补,那份心痛便再次被触及,在一次次的忏悔和懊恼中变得刻骨铭心。

  慕千里如今亦是,他看着面的土包,想到的若是自己早一日长大也好,最起码能知晓他父王的难处,能帮他的父王筹谋划策,能安稳一点儿。懂事一点儿。不叫他的父王操心,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懂事了,听话了,可他的父王却不在了,他的父王再也不能在他表现出色的时候夸他一句好了,就连那以前他厌烦的责怪,也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父王了,自此以后,他见不到父王,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点儿也听不到。

  人在失去的之后总会意识到事情的宝贵,于是追悔莫及,若说人间疾苦,这便算疾苦之一吧,慕千里为他父王的陵墓添上了最后一捧黄土。他朝着陵墓跪下来,郑重的扣了三下,他真想告诉他的父亲,他长大了,可以担得起一城之民了。他伏拜下去,几乎要亲吻到黄土,在心里默念道:“父王,儿臣很想你。”

  近朝带着大夫走到慕千里的书房前,轻轻扣了扣房门道:“王爷,大夫来了。”

  “进来吧。”屋里的人似乎在忙,连语气里都带上了一丝匆忙,近朝推门进去,只见慕千里坐在书架前的木桌上,手中拿着一本医书在看,外面虽是白天,但屋内光线阴暗,慕千里因而在桌前点了一盏矮油灯,灯影徐徐照在他的脸上,将他清俊的容貌照的十分柔和。

  慕千里以前是个傲娇到极致的人,因为他有着人人称羡的出身,不过那只是以前,南王府变故后,他开始独当一面,那些傲娇的小脾气也逐渐被他隐藏起来,带上了皇室王孙的威严,但威严之下,少年稚气的本性驱使,又让他时而变现出温柔亲近的一面。

  但这份温柔和亲和,除却与他亲近的人,便没有几个人能看出,大夫因在心底便对王室之人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因而他眼中的慕千里,纵使拿着书,半张侧脸都笼罩在温柔的橙色灯影下,他也仍觉得眼前人肃厉无比。

  尤其当眼前的人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抬起眼睫,淡色的光影照亮他眼底冰冷,不含温度的墨蓝色,淡淡瞥过他时,他便越发胆怯的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压低头,慌忙行礼道:“参见辰王殿下。”

  “药方研制一事是由你负责?”坐着书桌那边的人,嗓音沉稳道,伸手拿了另一本来看:“可有什么进展了?”

  “臣翻阅了医书,已经制出了几张方子。”

  “效果如何?”

  “能暂时缓解,但不能医治。”大夫回道。

  慕千里墨蓝色的眼底滑过一抹光影,伸手拿起桌上的几本医书一并递给大夫:“这是王府珍藏的医书,先生拿回去好好参阅,应该会有些帮助。”

  “是,臣下去一定好好钻研。”大夫接过医书,连连拜首。

  慕千里要去西街巡视,出了门,只见杨言锡和林和已在大堂侯着,两者表情凝重,不时皱眉窃窃私语,见慕千里来了,便一左一右站开,向慕千里拂袖拜道:“辰王殿下。”

  “此次疫病会传染,辰王殿下前去西街巡视,还是先带上面纱吧。”杨言锡吩咐下人将一块面纱逞上。

  慕千里拿过面纱带上,青蓝色的面纱遮住他清秀的俊脸,只露出一双眼梢微吊的深墨色眸子,眼底墨蓝色宛若深海般,为他的凤眸平添了几分妖冶。

  慕千里生的极好,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赞同这个观点,就连杨言锡和林和此刻看着他以纱遮面,都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动神,心里不由赞叹:此人怎生的这般好看?

  只是疫情严重,他们无暇再欣赏美人,带着慕千里匆匆往西街走去,近朝也跟在慕千里的身后,同他们一同走到西街。

  西街四处都搭建着帐篷,染病的灾民躺在帐篷里的木榻上痛苦呻吟,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帐篷间,只见几个身影来回忙碌着,正是城中未曾染病的难民和大夫,大夫在帐篷间奔走把脉,还有的则蹲在离帐篷较远处熬制汤药。

  慕千里从被帐篷唯堵的只剩狭窄的小径的街道走过去,一边听杨言锡禀告道:“此次疫病来势凶猛,且已经半月余,但仍没有缓解之向。”

  “疫病死去的人你们如何处置?”慕千里问道。

  杨言锡叹息,面色无奈:“告知死者家人,然后拖去乱葬岗焚烧。”

  “此次疫病的原因呢?查出来没?”慕千里侧眸问道,看着眼前的萧条景象,心生凄凉。

  他看着其中一所的帐篷边躺着一个小孩,走上前,才发现小孩已经死了,他心中一颤,俯身抬手,欲要抚摸小孩苍白的面颊,却被杨言锡伸手拦住,摇了摇头,提醒道:“小心传染。”

  慕千里颤着手站起来,在小孩的尸首前静默了良久,合上湿润发红的眼睛:“他还这样小……”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物,他还没有看到……

  慕千里的心宛若被利剑抛开,那把剑悬在他的心上不肯拔去,时刻牵扯着他的伤口,带来新一番的痛楚,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幼稚,生活在温柔乡中,看不见人世间的疾苦。

  怪不得,他的父王临死前都不忍将残酷的真相告诉他,因为过去的十五年,他被保护的太好,生活在暖室里的玫瑰花,是经不起风霜的。还好,父王的去世让他这朵温室里的玫瑰开始认清现实,开始独面风霜。

  近朝察觉出他神色的异样,担忧的劝谏道:“王爷,要不明天再看吧。”

  他唇色发白,心里的难受如千斤顶般重压着他,他却倔强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面走去:“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帐篷间,一个少女的身影也格外明显,她带着浅粉色的面纱,提着食盒,将盒子里一碗碗的稀粥递给帐篷里的灾民。

  “玉枝姑娘?!”有人唤起她的名字,她抬头,看到来人,温柔的眉眼立刻弯出灿烂弧度:“辰王殿下,你来了!”

  “你在?”

  “哦,我煮了一些粥,给这些患病的灾民送来。”苏玉枝端起一碗粥递给帐篷里的一个难民,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慕千里,见他面露忧色,话中带笑安慰道:“辰王殿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瞧,”她拨了拨粉色的面纱:“我带着面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