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

  恐惧。

  按在江煦手背上的那只手, 忽然撤去力道。

  周衡不敢相信地盯着江煦,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里寻找到一丝慌乱,可是没有。

  吞咽了两下, 喉结滚动, 突然伸出手去掐江煦的脖子。

  “你不可能知道。”

  “为什么不可能?别忘了半年前, 我们的关系能让你误以为,我喜欢你。”

  违禁药是真。

  高考违规操作也是真的。

  但查不查,怎么查都取决于接下来周衡要怎么做。

  江煦双眸平静无波, 放在身侧的手却快把掌心掐破。

  他得离开, 至少到外面去, 不能待在这里。

  “你——”

  “周衡,我给过你机会。”

  如果今晚周衡不动歪心思,他不会这么做。

  是周衡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周衡看着眼前的江煦,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会?江煦是江舟市豪门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乖学生, 没脾气、人温柔,连脏话都不会话。

  一个从小被娇惯长大, 又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 怎么可能会这么镇定。

  周衡心口被怒火烧得发烫, 双眼赤红, 突然伸出手朝江煦的脖子掐过去。

  只要江煦成了他的人, 就会乖乖听他的话。

  江煦瞪圆眼睛,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拿起桌上的酒瓶,冷静地分析自己走出酒吧的可能。

  “砰——”

  周衡手刚碰到江煦的脖子, 突然被人从后面擒住领子,提起来像是扔垃圾一样甩在茶几上。

  玻璃茶几不堪重负, 轰然倒塌, 碎玻璃渣溅了一地。

  昏暗的卡座四周一片惊呼, 纷纷看向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人。

  “你他妈——”

  “别去,你惹不起。”

  和周衡同行的人有认出黎行舟的,连忙拉住旁边要出头的人。

  黎行舟是谁,黎家独子,黎老爷子的宝贝孙子。

  动谁都不可以动他。

  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道周衡为什么突然对江煦下死手,现在黎行舟目标只是周衡,他们还可以摘出来。

  得罪了黎家,谁都讨不了好处。

  黎行舟黑眸沉沉,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不断往外散,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头狼。

  眉头蹙着,打量着沙发上发呆的江煦。

  “对不起,路上堵车。”

  “你看到短信了?我发得有点晚了,是我的错。”

  江煦咬着下唇,神志已经快要被烧成灰烬,努力露出笑,“不要紧,你看我——”

  “你——”

  黎行舟打断江煦的话,又气又急。

  太冒险了,要是他来迟了一步怎么办?

  周衡这种人,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江煦竟然敢一个人来。

  弯腰靠近,发现江煦往后瑟缩了下,黎行舟望着他,伸手拿掉他手里紧紧握着的酒瓶。

  “别怕,我来了。”

  发现江煦脸上不正常的红,还有额上细密的汗,黎行舟不敢耽误,直接把人抱起来。

  偏过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没事了,有我在。”

  江煦身上快要烧起来,听到这句话,偏过头把脸埋在他怀里,指尖攥着他衣服。

  “嗯。”

  周衡被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黎行舟那一脚又重又狠,他差点就晕过去,现在——

  赫然对上黎行舟扫过来的眼神,周衡脸色发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周衡。”

  “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前告诉你,周家下面的几条产业,我要了。”

  周衡瞪大眼,往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又止住步子,“你不能、你——”

  黎行舟感受到江煦身体越来越烫,扫了一眼周衡,“为什么不能?”

  “我说过,别再碰他。”

  丢下这句话,抱着怀里的人大步离开。

  走出酒吧,外面的风吹得江煦打了个哆嗦,身体往黎行舟身上又贴近了几分。

  指尖用力到发白,江煦嘴唇都在抖。

  “黎行舟,我疼。”

  “疼还一个人来,你是不是活该?”

  “我怕疼。”

  江煦紧皱着眉,面上一片绯色,紧闭着的眼角挂着泪痕,说话时都带着哽咽。

  黎行舟只看一眼,心就软了。

  收紧胳膊,抱着他往车上走。

  “还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

  从喝下饮料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他身上热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烧掉。

  难耐地蹭着黎行舟,全然不见在周衡等人面前的镇定。

  黎行舟抱着人,江煦身上盖着他之前丢在车上的西装,两人从酒吧出来,已经有不少人侧目打量。

  “要我还是要去医院?”

  “什么?”

  “我还是医院。”

  医院两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江煦脑中,双瞳瞪大却目光涣散,整个人失了魂一样。

  攥着黎行舟的手倏然收紧,“要你。”

  黎行舟捕捉到江煦那瞬间的反应,却来不及细细分析,因为江煦滚烫的呼吸已经穿过夏日单薄的衣物,落在他心口。

  地心引力在市中心,周围酒店众多。

  黎家旗下产业不少,也有酒店,但他不能去自家酒店,抱着江煦回到车上,把人放到后座后,直接一脚油门,朝着最近的星级酒店开去。

  开了一间套房,黎行舟抱着江煦径直走进电梯。

  房卡才插进卡槽,灯亮了一下,又「啪」一声被关掉,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只有落地窗外的霓虹灯隐约照进来。

  江煦已经软得完全站不住,身上像是有火在烤。

  难耐地咬着牙,推开扶着自己的黎行舟,跌跌撞撞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头,不管不顾浇下来。

  冰凉的水浇下来,被蚕食的神志终于稍微清醒。

  浴室的门被推开,江煦背靠着墙看过去,是赤着脚走来的黎行舟,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涌动着他不算陌生的欲望。

  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水温还是别的,轻颤了下。

  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好欺负。

  身上衣物全被打湿,贴着身体,从上到下,每一处都落进了黎行舟眼里。

  黎行舟走上前,也不顾身上衣物被淋湿,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江煦,知道我是谁吗?”

  “是黎行舟。”

  “知道就好。”

  黎行舟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上前一步,困住江煦的退路。

  过分靠近的距离,能察觉到彼此身体的每一个变化,所以他知道江煦现在需要什么。

  手掌勾住纤细的腰,往前稍微一带,就能更近。

  完全被打湿的衣物被舍弃,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江煦踮着脚,往上抬高手抱住黎行舟,才不至于像浪尖上的一叶孤舟。

  低头吻住江煦时,齿间还能尝到果酒饮料的甜味。

  分明是甜的,却勾起了黎行舟心里那点刻意被忽视掉的愠怒,一想到周衡试图沾染江煦,滕然嫉妒和恼怒混在一起。

  指尖用了力气,逼得江煦闷哼一声,腰都在发颤。

  琥珀色的双瞳慢慢睁开,盯着黎行舟,氤氲着一片水色,又是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

  更别说讨好的眼神和主动凑上来的举动。

  黎行舟从第一眼看到江煦就知道他漂亮,唇红齿白,又长得高挑,连小腿握在手里都骨肉匀称。

  那双漂亮的眼里,现在只看得到他。

  寻常保养得很好的那双手,交握在他颈后。

  单手扣着江煦的腰把人抱起来,又去握住后膝,免得他掉下去。

  江煦迷茫地低下头看着黎行舟,被抱住的同时,又惊讶于黎行舟手上动作的熟练,不太舒服地皱了下眉。

  心口位置的神经像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分离不差将黎行舟的肆意妄为传递到大脑。

  唇齿并用,小心吻咬着。

  每一下都在刺激着江煦原本就昏沉的神志,直到被抱着离开浴室,江煦已经陷入黎行舟暴风雨般的掠夺中,毫无还击之力。

  夏日雨多,窗外雨声、雷声隔着玻璃有些沉闷。

  偶尔混着一两声低吟与轻哼。

  修长的手指无力搭在枕边,细软的头发覆在后颈,遮住了那一点点的红色痕迹。

  指尖汗湿,伴着一声窗外的一声雷鸣,倏地攥紧了枕面。

  ……

  吻着江煦的面颊,黎行舟搂着他,轻抚着他的背。

  “睡吧,我在。”

  “黎行舟。”

  “是我。”

  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江煦,微微蜷着身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眉头舒展,靠在他怀里睡过去。

  ——

  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江煦盯着天花板,听到有声音传来才看过去。

  黎行舟背对着他坐在床尾,发尾湿润,像是才醒来不久。

  开口想要说话,声音喑哑,隐隐发疼。

  想抬手,瞥见手腕上的一圈痕迹,后知后觉没什么力气地放下去。

  昨晚的记忆像是鱼贯般的全部挤进来,江煦瞪大眼,猛地坐起来,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他竟然——

  强迫了黎行舟?

  完了。

  江煦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看着转过身来的黎行舟,面上发烫,完全不敢正视黎行舟的眼睛。

  全乱了。

  江煦抿着唇,表情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像是一团乱麻似的。

  按照他的计划,是从黎家搬走,断了黎行舟对自己还不算深的感情。

  结果黎行舟抢先一步搬走,他还来不及再搬,又被黎行舟算计了一回,联合颜慈一块,成了同居。

  然后他重新制定计划,打算让黎行舟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兴起。

  结果——

  他竟然和黎行舟同居第一天就同到床上。

  “我——”

  “腰疼吗?”

  江煦瞥了眼黎行舟旁边的垃圾桶,里面一堆的「罪证」,不忍直视。

  别开眼,又看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面有着暧昧不清的痕迹。

  再度转开视线,看到了衣柜。

  江煦彻底放弃,对上黎行舟的眼神,忍着一身的无力努力让自己坐正,“不疼,我有话要和你说。”

  扫着江煦一本正经的表情,黎行舟挑了下眉。

  “我给你倒杯水。”

  江煦面上一热,还是点了下头,“哦,谢谢。”

  黎行舟接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江煦后干脆坐在床边,两人原本隔着床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

  心里比野草还要乱的江煦,心不在焉喝了好几口水,等喝光了才反应过来。

  略显尴尬地把杯子递给黎行舟,抿了下唇角。

  江煦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对你负责。”

  “但是这件事,只有我们俩知道,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不是想玩什么地下情的把戏,但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是为了黎行舟好。

  忐忑地看着黎行舟,江煦想了想又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会——”

  好像黎行舟不是很开心?

  负责也不可以吗?

  黎行舟磨了磨牙,差点想掀开被子,在江煦屁股上再拍几巴掌。

  昨晚上缠着他不放,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要快点,娇气又难伺候,隔天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眉头压低,整个人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黎行舟嗤笑了声问:“负责?”

  江煦点头,“对。”

  发现黎行舟眼神不对,又说:“不可以吗?”

  很轻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小心翼翼地落在黎行舟心上。

  那点原本就不多的恼怒,瞬间烟消云散。

  负责?

  那就负责。

  大不了就是地下情转正,就是他很想敲开江煦的小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不安地打量着黎行舟表情,江煦向来敏锐的心思,今天像是出走了一样,有点摸不清楚黎行舟的想法。

  “可以,我接受你的提议,你对我负责。”

  黎行舟轻飘飘说了一句,“也可以不让第三人知道。”

  别人自己猜出来的不算。

  江煦倏然松了口气,望着面前的黎行舟,眼睛也变得亮亮的,“那就这样说好了,除了不让第三人知道,不可以公开,我们俩可以保持情侣的关系,我会对你负责,一直到你想分开。”

  昨晚的事情,是他占了黎行舟的便宜。

  就像是黎行舟喜欢自己这件事一样,如果他不住进黎家,可能黎行舟早就忘了学生时代那点可怜的好感。

  心里叹了声,眼神复杂看着黎行舟。

  “黎行舟……”

  “嗯?”

  江煦想说,黎行舟不要喜欢他。

  可转念一想,周衡的例子就在眼前,感情这东西,他没有什么经验,却知道越是阻拦就越是容易变质。

  眨了一下眼,睫毛轻颤。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你名字。”

  江煦身上穿的也是酒店浴袍,布料不是很舒服,磨得他胸口有点疼,稍微碰一下就不舒服。

  左右张望了下问:“我衣服呢?”

  “我去给你拿。”

  “谢谢呀。”

  酒店里有烘干机,早上黎行舟醒来后,对着一房间的狼藉,愣了下才看向身边躺着的江煦。

  身上皮肤被他吻咬得痕迹斑驳,自觉心虚。

  失去神志的人是江煦,不是他,结果失控的人是他。

  看着黎行舟背影,江煦想了想,倒回床上,腰和腿都很酸,而且有些地方还有点疼。

  手臂往旁边靠过去时,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江煦愣了下,发现是黎行舟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着。

  没有多想,拿起来想放到茶几上,却被屏幕上的搜索页面惊到,全然忘了自己的行为不对。

  “第一次,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受伤?都是男的。”

  问题的题目是这样,下面回答倒是也很细致。

  从开始到结束,再到第二天的护理都一条一条的列着。

  诧异地盯着手机屏幕,江煦突然笑了一下,挑了一下眉。

  难怪昨天黎行舟不太像是第一次。

  哦,他也是第一次,但——

  不疼,只是有点胀。

  “你——”

  黎行舟拿着衣服回来,就看到自己的手机被江煦拿到手里,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不明显的红。

  连耳朵都在发烫。

  江煦侧躺在床上,这样他要舒服一点,至少前面和后面都不会被碰到。

  看见黎行舟站在床边,少有地露出这一面,挑了一下眉梢,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过。

  掀起眼看着他,“难怪你毕业这么多年,老师们都喜欢提到你,学校论坛里也经常提起你,你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黎行舟耳后瞬间红了,盯着江煦,想把手机拿回来,又被江煦含笑的眼睛弄得怔住。

  站在床边,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江煦知道黎行舟是什么脾气,不会再试图挑衅。

  万一惹急了,换一种方式惩罚他怎么办?

  “刚才说的事,你同意了?”

  “嗯。”

  黎行舟把衣服放在床头,看着又恢复乖顺的江煦,伸手弹了一下额头,然后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叫了东西,已经要到了。”

  “我正好饿了。”

  昨晚上几乎没吃什么,又凌晨两点多才睡着,这会儿又到了十点半,是饿了。

  江煦坐起来,身上浴袍松松垮垮的。

  黎行舟看着这样的江煦,眼神又暗了。

  别开脸,深了吸一口气,去处理那堆「罪证」,不然等会酒店的清洁员来,估计会被吓一跳。

  还是——

  不要让外人知道了。

  地下情,怎么弄得像是他被江煦包养了一样?

  江煦坐起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腰腿无力也就算了,不能明说的地方才是难受。

  脚步虚浮的进了浴室里洗漱,出来的时候走到外面客厅,直接倒在沙发上,扯了一个抱枕塞在怀里,坐着发起呆来。

  黎行舟拿着吃的东西过来时,看向黎行舟,然后视线往下移。

  黎行舟还穿着浴袍,好身材完全遮不住,尤其是垒块分明的腹肌和被挡住的人鱼线。

  还有——

  默默瞥了眼,江煦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他对黎行舟负责的话,以后……

  这种事情应该也是由他来决定频率吧?

  “看什么?”黎行舟发现江煦的小动作,没有揭穿,反而拿来逗他,“下午还要去爷爷那里,不然我不介意——”

  “我没有。”

  江煦少有地语气急切打断他的话,说完后瞬间后悔了。

  什么叫不打自招?

  他刚才的举动就是不打自招。

  撇了撇嘴角,江煦小性子被黎行舟的态度勾出来,那些被压在心里多年的任性突然有了破裂的缝隙,悉数钻了出来。

  看着黎行舟,语气凉凉地开口,“哥哥,下回要多学习学习,我不想要每次都是腰酸背疼的。”

  腰很酸,腿也很酸。

  所以黎行舟的进步空间还很大。

  压下眼里的笑意,眼神染上揶揄。

  抿着唇,江煦压平上扬的嘴角。

  黎行舟:“……”

  磨了磨牙,想把人抓过来按在膝盖上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