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我这个人总是这样,永远做不好准备面对未知的事,却永远遇上意外。

  原本,那天从左琳的话中得到了安慰和希望,所以忽然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今天和Frank见面之前,我甚至猜想他要给我什么惊喜,所以还紧张了好一会儿。

  白期待了,惊喜没有,失落却多了很多,其实仔细地想想,上海也不是什么遥远的地方,所以不至于很久不见,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随时去找他。

  可我还是难过了。

  难过得想掉眼泪,却努力地忍住,尽力做到一点泪光都没有,不想让Frank看出来。

  有那么一点埋怨左琳了,她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呢,我切牛排的时候指头冰冷,还在轻微地发抖。

  我说:“冬天又来了,前半年过得那么匆忙,回头想想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每次一到冬天才觉得一年的时间不够,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没事,你不用逼自己,今年不够了还有明年,你年纪还小,做什么都来得及。”Frank说道。

  他正低着头,坐在我的对面切牛排,而我呢,握着刀叉看向他。

  空气仿佛静止了,我悄悄地深呼吸,然后对上他的视线。

  我问:“现在还有没有人在追你啊?”

  他摇着头,摇了好几下,说:“没有。”

  我了然了,就抿着嘴点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我很难否认Frank有多么吸引我,如果没有乱七八糟的经历,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我们应该不会分开吧。

  可随即,又逼迫自己想起几次三番伤心的经历,想起没被他挽留的爱情,想起更早的时候被他拒绝,想起了野泽。

  我把牛排切成很小的块,放下餐刀,坐直了。

  人就是这样,这么追求极致,得到了想得到的人,又苛求他忠诚,得到了忠诚,又苛求永生的激情。

  得到了永生的激情,又企盼下辈子。

  以前在一起没几天的时候,我还没习惯和Frank牵手,在街上买东西,他一直紧紧将我的手扣着,我们的指头紧密地交叉。

  他说:“你的手软软的,和其他的手不一样。”

  “你牵过多少人啊,这么有经验……”

  “没有,因为经常和别人握手,所以就对手没感觉了,但今天又有感觉了。”

  我问:“什么感觉?”

  他回答:“如愿以偿的感觉,还有喜欢你的感觉。”

  终于,甜品端上来了,这顿饭也进入尾声,盘子里散发出很浓郁的巧克力香,Frank说:“特地挑了有巧克力的,知道你喜欢,他们家味道不错,就是品类太少了,快尝一下。”

  我慌忙地吃了一口,味道很好,说:“好吃。”

  我想,我现在看起来仍旧是满不在乎的,可我很在乎,以至于来之前幻想了很多不切实际的事情。

  “还有件事情要问你。”Frank语气谨慎地说。

  我点了点头,把蛋糕咽下去。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心翼翼地问:“你和漆浩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抬起头,对上Frank的视线,实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说:“没有,我们就是好朋友,我没那么招人喜欢,不是身边每个男人都会爱上我。”

  说完,我才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我对Frank的讽刺。

  周易衣在外面的车上等我,晚上还有工作要忙,吃完饭,我们就要去棚里。

  上车好几分钟了,周易衣都没说话,她坐在副驾驶位,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我,看了不下十次。

  不知道她在琢磨什么。

  车驶出了很远,终于有人说话了,周易衣压低了声音,没什么感情地问道:“你们……没复合吧?”

  我轻声叹气,说:“当然没有,你乱想什么!他要走了,不在北京工作了,要去上海设计中心任职,不会在北京常住了。”

  显然,周易衣也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一时间说不出话了,倒是坐在后排的张豆先出声,她凑近我,问:“啊……真的走嘛?”

  “已经决定了。”我说。

  周易衣想了很久才开口,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好突然啊,所以去了上海就在那边安家?那他在北京的房子要卖吗?”

  “我不知道,”我说,“姐,你这下是不是特高兴?终于不用担心我和他旧情复燃了。”

  “哎唷……左渤遥,好好说话行不行?你当初谈的时候我拦了吗?”周易衣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说,“我高兴什么呀,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听得出来张豆很焦急,她戳了戳我的肩膀,问:“他跳槽了吗?”

  “不是,还是原来的,只是换地方了,那边缺中高层和技术人员。”

  “以后不回来了吗?”张豆继续问。

  “可能吧,就算回北京,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儿了。”

  窗外仍旧是北京的夜色,各色的灯光流淌,夺目繁华,但我想的是:不久以后,北京就没有我爱的人了。

  今天晚上,此刻,我终于能在心里承认我仍然爱Frank,即便没有完全释怀,可还是爱他。心动和心痛共生,我总焦急地想把它们分开,想要纯粹的爱,或者纯粹的恨。

  现在发现,爱恨交织在现实的关系里再平常不过。

  那时候,和Frank在一起没几天,我还没习惯和Frank牵手,在街上买东西,他一直紧紧将我的手扣着,我们的指头紧密地交叉。

  我说:“我的手真的不软,手指上都是茧子,弹吉他弄的,好不了了。”

  Frank却温柔地捏着我的骨节,说:“骨头很灵活,所以摸起来才是软的,弹琴的人才能练成这样。”

  大多数时候,Frank的黑色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穿衬衫、西装、大衣很适合,可穿休闲外套也很适合。

  我那时候快被爱情溺死,所以觉得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每时每刻都想拥抱他,想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想嗅着他身上的香水气接吻,想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想听肉麻的话,想上床,想在床上死掉。

  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和他对视都需要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