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Charlotte告诉我,她的退役聚会很希望我能去,虽然没时间,虽然和Charlotte算不上熟,但我毕竟是她喜欢的歌手,因此空出半天时间为她的活动捧场。

  大年初三,气候是初春时独有的寒凉干燥。

  但是,Charlotte的聚会没我想象中盛大,看起来应该是只请了要好朋友的派对,二三十个人,氛围算是轻松,Charlotte借了她朋友的别墅,游泳池里的水放干了,所以把超大的游泳池当成舞池。

  我说:“我以为要坐在一起吃饭。”

  “你饿了吗?”Charlotte带我去吃烤肉,厨师是外请的,成片的肋排一切就流汁水,我端着盛了烤肉的盘子,Charlotte怕我冷到。

  她说:“你去里面坐。”

  “外面可以的。”我说。

  Charlotte想了想,说道:“好吧,担心有人拍你。”

  “没事,”我笑了笑,说道,“又不是做坏事。”

  大家穿得都很少,还有人穿短裤和凉鞋,我还是穿着羽绒服,戴着黑色棒球帽,坐下没一会儿,Charlotte又端了一碗热拉面过来,说:“今天是中西合璧,怕大家太冷。”

  我开玩笑,说道:“那也应该劝大家多穿一点,看着好冷。”

  Charlotte大笑了半天。

  海鲜和烤肉都有,但这碗拉面是我最喜欢的,约定的开始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我觉得Frank肯定不会来了,也没跟Charlotte问起他。

  但当我暗自分析完没多久,就看到了Frank,他穿着奢侈品牌高定风衣,还穿着黑色窄裤子和短靴,一边向这边走一边摘皮手套,和Charlotte说着话。

  我埋着头吃面条,用汤匙喝了一口汤,我想,如果我不抬头也不摘帽子,他肯定不会认出我的。

  Charlotte带着Frank,两个人拐弯去了室内。

  我松了一口气,许久才敢真正抬头,金属的汤匙还握在手上,手心都出汗了。

  Charlotte几乎要和每一位朋友聊天,因此不可能全程陪着我,我去酒水台拿了玻璃瓶装的啤酒,去树下面坐秋千。

  秋千的椅子很长,能坐两三个大人,但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泳池里跳舞,所以没几个人在我这里了,我把冰凉的啤酒握在手里,听现场的电子音乐,感觉没什么事儿可做。

  我也不太想到处转转,怕遇到Frank之后不知道说什么话。

  我没心思玩手机,连蹦迪都不感兴趣了,想了想,打算和Charlotte打个招呼早点离开,于是给她打电话。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她说:“等一下啊,别叫司机,我让我朋友送你。”

  “不用麻烦了,公司的车会来接。”

  “没事的,我朋友也正好要走,他没喝酒,顺路。”Charlotte说到这儿就挂了电话,盛情难却,我只能坐在秋千上继续等。

  等了两三分钟,感觉到有人的影子投在我附近的地上了,眼睛捕捉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我的呼吸瞬间就乱掉了,连脖子都不会转,我僵硬地挪动视线。

  紧紧攥着手里的啤酒瓶。

  “走吧,我正好也走,送你。”Frank的表情有点严肃,抬起手,对我晃了晃车钥匙。

  我没站起来,没答应他,几十秒了。

  Frank走了过来,在秋千的另一边坐下,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目视前方,看那些玩得很开心的别人。

  我说:“不用了,你先走,我给司机打电话,一会儿就来。”

  “我们不可能这辈子不见面,”Frank说,“当作一件平常的事也可以,我根本没乱想什么,你也别乱想,以后还要见的,真的没必要这样。”

  我想了想,终于转过脸看向他,我说:“你说得对,走吧。”

  虽然我联想了一系列的后果,也曾拼尽全力抵抗,但仍旧很容易地被说服了,上了Frank的车,我问:“你准备怎么瞒?”

  “野泽不在,回日本了。”Frank很快答道。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不在……你就能随便送别人回家了么?”

  “这没什么的。”Frank说。

  我知道,送我回家的确是没什么的,身边很多互为前任的人都能够像朋友一样重逢、相处、倾诉、和解,但我的确做不到。

  哪怕是表面上做到都很难。

  Frank问我:“你剪头发了?”

  “对,剪短了很多。”说是剪短,但还是比大部分男性的头发长,没染色,黑色带着弧度,露出了耳朵和脖子,比以前的长度利落多了。

  “好看,很适合你。”

  不知道为什么,Frank总是那么小心地和我说话,把握着每一个界限,丝毫不会越界,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Charlotte的电话打了进来,我用听筒接,音量调得很低,她说:“我给他下的任务,今天晚上就好好聊聊吧,其实前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没彻底放下,说清楚了以后说不定能做朋友,不然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彼此,是不是?”

  “嗯。”

  挂了电话,我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颗口香糖,于是放进嘴里百无聊赖地咀嚼,心里是杂乱而紧张的,但正如Charlotte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应该放自己一马。

  和Frank分开这么多天之后,我明白遗忘是最理想的,也是最不可能的。

  可能是白天健身太累,最近又一直吃低卡的东西,因此,晚上那碗面导致我异常困倦,当我还没把一切想明白的时候,我就在Frank的车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我看向窗外街景,发现已经是我家附近的街道了,没一会儿,车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我埋下脸,昏昏沉沉地解安全带,下车之前对Frank说:“谢谢,你早点回去吧。”

  “我明天飞法兰克福,”他忽然说,“一两个月之后回来。”

  我的脚落在了车外,身体还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说:“一路平安。”

  “好,一定平安。”

  这是Frank今天第一个放松的微笑,我下了车站在不远处,看他把车开走,直至连尾灯都看不见,我把口香糖吐在纸巾里,去停车场的角落里找垃圾桶。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Frank真正地不属于我了,他只能给予我谦逊、距离、礼貌和恭敬。

  现在,此刻,甚至是未来,他都属于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