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我和张豆坐在机场VIP休息室里,她把Frank送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塑料硬壳包装的东西,递给我一个。

  “你尝尝,”张豆还有点疑惑,她自己先剥开一颗,说道,“什么呀,巧克力吗?”

  “Pralinen,”我说,“有酒心的。”

  原本,对于Frank硬拽着张豆给东西这件事我不想关注,也没打算吃,但看到是Pralinen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很意外,张豆将剥开的那颗一口闷,嚼了几下,说道:“还挺好吃的,他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猜应该挺贵的。”

  我说:“北京很少有,是德国人经常吃的东西,我喜欢巧克力,所以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吃。”

  “我就尝这一个,其他的都给你留着吧。”张豆已经把盒子盖了起来。

  我抬抬下巴,示意与随行的化妆师和保镖分享,我说:“不用,我才不稀罕,大伙儿一起吃。”

  “好吧,好吧。”张豆似乎还准备反驳我,但后来又没反驳。

  我低下头,感觉有什么梗在喉咙里,摆弄着手上的包装,想了很久,都没打开,而是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我实在太讨厌绝望的重逢,以至于深刻记得几小时前咖啡店里每一秒钟的事,我居然还和Frank炫耀起并不喜欢的李梓烁,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上了飞机,我睡了昏昏沉沉的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摸了摸口袋,把那颗捂热的Pralinen藏在了手心里,拿出来看时,外面的巧克力都快化了。

  我慢吞吞打开包装,把Pralinen吃进嘴里,低下头偷偷掉眼泪。

  但很快,我又痊愈一般心情平静地走下了飞机,星星点点的灯光装点着夜色中的停机坪,我用手机前置镜头看自己的脸。

  眼睛有点红,但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周易衣比我到得迟,第二天早上才见面,她戴着框架眼镜,没梳头也没化妆,我们一起在她房间吃早餐,她说:“趁着豆豆他们还没过来,我跟你说一下,又来到上海了,李总这次要请你去他家的馆子坐一坐,我没答应,问一下你,去的话我就给他回话。”

  “又不是一年来一次,用不着吧。”

  “不想去?”

  我拼命地摇头,用汤匙搅动碗里的花生米糊,我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死心啊我草。”

  “那我不知道,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就说你太累了没空。”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张豆也过来了,她还下楼买了生煎包加餐,可能因为起太早,我胃口很差,喝了半碗米糊,吃了半颗白煮蛋和四分之一的苹果。

  结果,半小时后周易衣和李梓烁的交谈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对方不会因为拒绝冷淡,而是用尽口才说服,连周易衣都要无法招架,我皱着眉旁听了半天,把她手机抢了过来。

  我说:“你滚吧,老子不喜欢你,别再骚扰我经纪人了,谢谢!”

  我亲自对人人追捧的李梓烁发火,亲自挂了他的电话,亲自换来了周易衣近乎半分钟的沉默。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把手机递给她,说:“这下彻底解决了。”

  周易衣说:“少爷,咱们是在上海。”

  “我爱在哪儿在哪儿。说实话我根本没怕过他,是我以前太有素质了,太不果断了。”

  我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盖在脸上。

  我在上海结束了一个访问,然后就和菲子他们见面,做新专辑的宣传,说实话,现在能一起工作的机会还是很少的,乐队的经纪人不再是周易衣了,她现在就负责我一个人。

  一起去吃了火锅,周易衣说我们太吵了,自己像个小学班主任,她和张豆去外面吃,我和乐队在包厢吃,又喝了酒,总体来说很开心。

  几天之后我们回了北京,周易衣给我找了一位形体老师,上了两小时的一节课,我课后跟她吐槽:“你看过清宫戏么?”

  “你又想说什么啊?”

  “给宫里妃子教规矩的那些嬷嬷——”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易衣就举起手里的水瓶,作势要打我,但没真的打下来,她气得牙根发颤,说道:“你少说两句吧。”

  “人的身体要自然发育才好,而且我已经这么挺拔了,真够多此一举。”

  周易衣说:“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我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家了,现在对我来说空出三天休息时间也挺难的,周易衣要送我,但我叫了朋友开车来接,本来要聊几句,但我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回家洗澡洗衣服,再弄一点宵夜吃。

  自从我那天骂了李梓烁,他就没再给我和周易衣打过电话了。

  我庆幸自己没继续去迎合他,因为我恐惧自己变得太过讨好,虽然我妈老是劝我多交朋友,但我不会强迫自己交朋友的。

  有一段时间没下过赛道,我趁着休息抽空跑了几圈,遇见了一个群里的车友,又聊了不长时间的天。

  天晴了,但不太暖和,是北京冬日那种干燥的冷,街上基本没了什么绿色,我放眼看去,视野中只有干净的浅蓝色天空。

  深吸了一口气,鼻腔有些刺痛。

  我跟车友说:“真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我在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是更火的大明星了,不好的地方大概是没什么时间来这儿了。”

  我抱着我的头盔坐下,用一只操作手机,打开了铃声音量,我跟车友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有些时候我们根本想不到半年后会发生什么,一年后会发生什么。”

  “那是,比如我去年以为我要有女儿了,但夏天的时候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就没了。”

  车友是位中年大叔,他眯起眼睛看着太阳,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看着他,许久都出不了声。

  我知道,我远远不如他活得自在,容易走进死胡同,最终几乎是自己绞杀了自己。

  我说:“或许明年这时候,你又有一个孩子了呢。”

  车友点着头,说道:“但愿吧,但愿。”

  这一个白天,我将自己关在北京,时间和温度似乎静止,人的思想也静止,蓝天静止,情绪也静止。

  阳光落在眼皮上的时候,好像真的有微烫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