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那天晚上之后,周易衣没再提起她深夜联系Frank的事,于是,我纠结痛哭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周易衣又为我了争取了一档慢综艺的飞行席位,我只去一次,录两期,这个工作来得有些突然,我连夜乘飞机赶去四川乐山,但直到当天中午出了酒店大门,我才得知李梓烁也要参加。

  看向周易衣的瞬间,我判断不出她是什么情绪,但我的推断是周易衣屈从于金钱和势力,决定好好利用我这颗棋子了,我就问:“你不知道李梓烁在吗?”

  “我也是刚知道的,你不用怀疑。”

  事实上我来不及怀疑了,合同已经签了,人已经到了,我的有些粉丝都跟着飞来这儿了,我说:“要不是这一期有我喜欢的歌手,我根本就不会来。”

  “我知道,你只想做音乐,但参加节目不是洪水猛兽,认识你的人多了,就有更多人听你的歌了,对吧?”

  我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很少这么温柔地说话。”

  “我以后会经常这么温柔的,”周易衣戴上棒球帽,然后整理着头发,说,“不敢再刺激你了。”

  录制是在近郊的一处别墅里,依山傍水,环境比较静谧,我去的时候李梓烁已经到了,他和工作人员一起搬给厨房买的东西,我在进门的地方喝了几口水,然后把杯子递给张豆。

  周易衣没办法陪我三天,她有重要的工作,明天一早就要回北京了。

  其实李梓烁也是今天才来录制的,但他看上去像这院子的主人一样,我刚进门就开始招呼我喝水,还亲自帮我开门放行李。

  说:“这边采光比较好,住着舒服。”

  我轻咳了一声,对着镜头也不好有外露的情绪,我说:“李总你好自来熟,咱俩简直不是一种人。”

  他笑了笑,没答什么,等出了房间打算去大厅的时候,忽然说:“我给你煮个葱油拌面吃吧,晚餐还没好,算是下午茶。”

  我站在那儿,抬起头瞟了镜头外周易衣的脸,她戴着口罩,但眼神很犀利,像是在警告我不要给别人难堪。

  我象征性地推辞,说:“算了,不麻烦了,最近减肥,不怎么吃碳水。”

  可抵抗是无效的,面最终还是煮了,李梓烁分出一小盘给我,总共也没几口,盘子里还有水煮的青菜和一个鸡蛋清,剩下的一大盆面被其他嘉宾分着吃了。

  我坐在餐桌前拿着筷子,浑身冒冷汗。

  我说:“李总,毕竟是要录节目的,咱俩也不熟,没必要引起麻烦,是吧?”

  “没关系,”李梓烁坐在我对面,帮别人处理食材,他说,“我会看成片,如果有不合适的,会让他们剪掉的。”

  我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场面再次陷入寂静,李梓烁把择好的菜塞进篮子里,又说:“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把片子发给你看看。”

  节目还没录完一半,我就没什么兴致了,哪怕是我喜欢的老牌摇滚乐手就坐在我面前,我也还是在胡思乱想。

  我给张豆发消息,其实张豆就坐在七八米之外的小板凳上。

  我写道:烦死我了,这个男的,好想骂人。

  张豆说:我觉得还好吧,有学问还会照顾人,长得那么帅气年轻,你不要自己气自己。

  我把手机塞进外套的口袋里,围观大家在客厅里饶有兴致的饭后游戏,忽然没忍住,所以用胳膊遮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就因为这个喷嚏,李梓烁临时找人买了两台空气净化器,一台放在客厅,另一台放在我卧室。

  但这件事是张豆后来告诉我的,她说:“你以为是节目组买的吗?李总人家不让工作人员乱说,可有分寸了。”

  我在车上发火了,说:“我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打个喷嚏而已,真没必要。”

  录完节目回到北京,和廖怡然约了次饭,免不了压抑着怒火吐槽这次在乐山的经历,廖怡然面色冷静,说:“人家是沪上豪门出身,就是这种做派,你看不惯也没办法。”

  “去他妈的豪门,我才不稀罕。”

  “挺有意思的啊这个人,”廖怡然当场搜了李梓烁的视频看,她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觉得还不错。”

  虽然廖怡然说出了我不想听的话,但这个评价我并不意外,除了我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对李梓烁充满了好感,包括一向挑剔的互联网网民。

  由元旦和春节连接的这一两个月,有众多媒体平台的盛典晚会,周易衣帮我挑了两台还不错的,她说:“用不着全都去,但也不能一台都不去。”

  她还说:“你不懂,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最红的那些往往都是这样,哪里都去的一定不是最红的。”

  “我又不是最红的。”我说。

  说老实话,红这件事对我唯一的诱惑力就是我的歌被更多人喜欢,赚钱什么的是其次,我不可能在台前待一辈子的,有了好的时机我还是会自己开公司。

  周易衣说:“我不喜欢艺人说‘我不想红’,我觉得特假,无论怎么样,红了就是比没红好,在这圈子里当个万年糊咖,没有不抑郁的,糊咖还没人家搬砖砌墙的心态好。”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说。

  周易衣立即反驳:“但喜欢你的人基本和他们差不多,所以你一不一样也没那么关键。”

  近来,每当我准备口出狂言或者做出一些极度叛逆的行为,就总是想起和我妈不久前那通电话,她告诉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工作,你收着点儿。”

  我深吸一口气,把披在外面的羽绒服脱掉了,今天在北京,这么冷的天,居然要在室外走红毯,穿的西装是品牌赞助的,周易衣说这个系列别人跪着借都借不到,让我好好走红毯,好好营业。

  我说:“人家大多数都是爱豆演员,我一个弹琴唱歌的,哪里比得过……”

  “那你仔细想想,李梓烁那么牛逼的人,为什么不去喜欢爱豆演员,就喜欢你呢?”

  “那可能是……是因为他高度近视。”我说。

  没想到,我居然会在活动的内场遇到Charlotte,她穿得很低调,坐在媒体席里面,她激动地走过来打招呼,说:“Ethan,Ethan,我特地来看你的。”

  看得出来她是真激动,但因为平时很少有人叫我的英文名,所以我还是一个激灵,浑身冒汗,Charlotte跟我说:“我早就是你的粉丝了,你可能不相信,Frank的朋友帮我弄到的票,他朋友是主办方,很容易。”

  我的脑子迎来了长达十几秒钟的空白,我迟疑地说:“你和他——”

  “怎么可能!你现在是我的偶像,我怎么可能和自己偶像的前任……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打算找个模特恋爱,但目前还没想好追谁。”

  Charlotte压低声音,愉悦又平和地说完了这些,她还让我给她签名,我说:“我今天回去好好签,到时候寄给你。”

  “谢谢,”到这里,Charlotte的脸上忽然多了强颜欢笑,她凑到我耳边,说,“还有一件事,Frank最近好像……好像已经有恋人了,是他以前的日本助理,虽然我没立场告诉你这些,但我知道你曾经那么爱他,所以现在,我很希望你能过得更幸福。”

  “谢谢,”我感觉到自己缓慢地喘了一口气,我说,“谢谢你关心我。”

  眼前是炫目的舞台灯光和名贵礼服,我告别Charlotte,独自穿过座位之间的路,嗅着填满了空气间隙的香水味,我走到了嘉宾席的最那端,都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