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左渤遥)

  不得不说我心态真好,半死不活地逃离魔窟之后,没疯也没崩溃,但我的男朋友Frank貌似变得有些神经质,总担心有人要害我。

  路上告诉我他的同事来家里做客,两个中国人,一个德国人,我抱着吉他打算出门飞奔上楼,但还是打了个照面,我们都没见过,相距两三米互相打量,露出一个很假的笑,我只得把吉他从身上拿下来,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整理胡乱穿好的外衣。

  Frank脱了外套,对他们说:“随意坐吧,我去拿喝的。”

  三个人都是那种精英商务男,弄得这里气氛好严肃,他们对我说“你好”,我说:“你们好,坐吧,我去洗点水果。”

  我有那么贤惠吗?并不是,这只是我逃离尴尬气氛的拙劣理由,进了厨房就去掐Frank的腰侧,抱怨道:“让我有个准备行不行?都到家门口了才说。”

  “没什么呀,我们随便聊聊天,都是熟人。”

  我压低声音,说:“我差点连衣服都没穿好。”

  原本在准备饮料的Frank,转过身来捧住了我的脸,他说:“好,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我的错。”

  感觉自己脸上的肉被拘起来堆在一起了,我咬着牙齿看向Frank,很久了,叹了口气,说:“绝了,架都吵不起来。”

  “你不想待就去楼上吧,我待会儿弄吃的,和他们一起弄,到时候叫你。”说完话,Frank就低下头吻我,之后,我转身从冰箱里拿饺子,是三个小时之前包好的,还没完全冻起来。

  我悄悄对Frank说:“你前天是不是说想吃饺子?我给你做了饺子,胡萝卜牛肉洋葱。”

  看得出来,Frank很惊讶,他大概不相信是我自己做的。

  我说:“不是黑暗料理,我去网上搜了教程,还跟我朋友的奶奶通电话,因为他奶奶最会做饺子,我昨天偷偷做了一次,今天才正式给你做。”

  饺子就那么十几个,如果拿出来招待客人肯定不切实际,Frank拿着饮料水果去了客厅,我一个人偷偷地在厨房煮饺子,因为全程都太用心,所以一个都没破,我自己趁热尝了一个,简直不要太好吃。

  Frank在外面聊天,但还是闲不住地给我发消息,写道:快乖乖去躺着,伤还没好。

  我回复:哼!

  他说:谢谢你的饺子。

  我说:我学得特别认真,这两天觉都睡不踏实,你都不尝一口夸夸我啊?

  文字聊天暂时停止了,我系着围裙靠在橱柜上,从冰箱里拿了一盒葡萄果汁,没一会儿,Frank就急急忙忙进来,带上了门,说:“去休息啊。”

  我皱着眉头,把饺子夹起来,喂给他吃,又不甘心地戳他的肩膀,说:“我对你太好了你开始烦了?”

  “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的啊。”Frank把饺子咽下去,凑上来抱住了我,又不敢太用劲,因为我肋骨上有伤。

  我依旧执着地询问:“说啊说啊,饺子味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香?”

  “香是很香的,”被抱着,看不清Frank的表情,他对我说,“我又不敢说,怕说了你更来劲,休息不好。”

  我抬起了胳膊,把手腕搁在Frank的腰上,就这么被抱着的此刻,忽然不想说别的了。

  我原本以为,世界上没几个懂得爱的男人,包括我自己也不是,但Frank正是个稀奇的懂爱的人,他给予的不是肤浅的物质、不是虚华的外表、不是造作的关切,而是一份脱离了低级的占有欲的、精致的爱情。

  怪不得Charlotte这么独立好强的人都喜欢他,因为他是稀有的。

  我喝了两口果汁,出了厨房去楼上,Frank又执拗地要送我,我几乎要跑出去了,他还是跟着我进了电梯,说:“没事,我看着你躺好,万一又不舒服了。”

  我很少被这么管着。

  我说:“又不是要爬楼梯,我可以的。”

  “万一袁宇哲……”Frank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了,他看着我,抿了抿嘴,说,“万一呢。”

  我甚至没为我自己的遭遇心疼过,却在这一刻这么想哭,觉得Frank特别可怜,我很想抱他,但电梯已经开了,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完美地忍住了泪花,开了密码锁进屋,Frank就跟在我身后。

  我回过身看着他,说:“不可能的,现在最怕我出事的就是袁家了。”

  “我知道其实没事,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Frank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我居然感受到了绝望和歇斯底里,我不知道是我病了还是他病了。

  总之,爱情有时候就是最可怕的事,爱得毫无理由最畅快,爱到绝境能做出一切离谱的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用两边胳膊勾住了Frank脖子,和他凑得很近,鼻梁都撞在一起,这次,我主动地吻他,嘴唇刚一贴上就不可收拾,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但我很幸福。

  幸福的同时继续心疼着。

  被Frank推到了墙壁上,凉凉的涂料表面带着磨砂感,他的手碰到我断掉的肋骨,摸了摸,又把手放下去。

  吻结束了,他还是看着我,我推了推他,说:“行了,下去吧,客人还在家里呢,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花了十分钟才把Frank打发走,他走之前陪着我换睡衣,还帮我开好夜灯,我说现在睡不着,他说躺着躺着万一困了就不用关灯了。

  这样的关系如果能长时间维系,那的确有些不真实,Frank的细心和关切,不免让人联想到极端温柔之后无情背叛的剧情,说实话,有时候挺害怕的。

  大概,因为我得到太多所以更恐惧失去。

  我不知道他们在楼下喝酒了,总之,夜里八九点Frank忽然给我打电话,喝多了,话能说清楚,他告诉我:“你不要找别的人,不要找别的人好不好?”

  我睡得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好”之后,才去回想他到底问了哪个问题。

  我在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有点狼狈又有点搞笑吧。

  “给Ethan打电话,给Ethan打电话……”总之,短短几个字一直重复了许多遍,Frank忽然又哽咽起来,我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揉头发,穿着睡衣下了楼,一开门,就听到Frank讲电话的声音,轻微的延迟以后,同样的话从我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我挂掉了电话。

  他的同事们看到我来了,就说要走了,我也没挽留,原本不是酒局却被Frank弄成了酒局,还撒酒疯,我扶着他去卧室,帮他拿睡衣。

  说:“乖,你自己脱掉好不好,我受伤了帮不了你。”

  他缠着我要抱我,我只能一点点尽我所能地帮他脱衬衫脱裤子,又拿了毛巾帮他擦脸。

  “来,漱漱口睡觉了好不好?”我端着漱口水的杯子递给他,他接过去“咕咚咕咚”喝掉了大半杯,我好无语,待在原地歪了歪头,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杯子拿回来,不过好在漱口水是稀释过的,喝了应该没什么吧。

  我还是转移阵地来楼下陪Frank睡觉了,他没怎么闹我,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可能,对有些人来说喝醉胡闹是家常便饭,可对Frank来说,这么放飞自我的机会太难得了。

  而我呢,在惶恐地收下他的爱,因为那太多了,太好了,太不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