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537世界还在下雨。
楚无咎出门，一切还停留在静止不动的状态，大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出通道时，霍璋望来的最后一眼。
为了收拾残局，黑雾不得不忙碌起来，将时间线往前倒回到惨烈的车祸发生之前。
由于霍璋已经回去了，他来时乘坐的那辆车也随之消失。无关人员也要清回，只是霍璋比李听寒更难处理一点。
保镖维持着给楚无咎打伞的动作，伞下却空无一人。
楚无咎浑身是伤，走路还一瘸一拐，又没有哪个好心的世界意识过来奶他一口，乍一放松下来，只觉得浑身都疼的厉害。
这时候就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楚无咎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墙。他仰头喘息，吸进一丝儿凉气，疼痛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中得到近乎于无的缓解，留给他自我调节的时间不多，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123一直站在静止的世界种等待他。它上前蹭了蹭楚无咎。
【辛苦了。】
它化为一道数据流重新进入楚无咎的意识空间里。
黑雾越处理越就退了，最终实在没办法，头疼道：“霍璋回去的太早，苏雪茶那边不好安排。他们之间还有比较复杂的合作关系，还得找个人去转接一下。”
“不可以直接删掉么？”
“不行，牵扯的太多了。”黑雾摇头，“况且这个世界的核心就是苏雪茶，在她的一切行动中，我只能引导，不能干涉。”
明白了，世界亲女儿的待遇。
“你要让谁顶上？”
黑雾想了想，说，“可以让关望津上。你不是一时半会不想让他回去么？找他后续麻烦少。”
“换个人，他不可以。”楚无咎反对，“我一开始也没想这么早就让霍璋走。只要关望津在我身边，就有可能因为任何原因被送走。”
黑雾停下动作，掀了掀眼皮，“你的反应挺不对劲的。”
楚无咎自认为有理有据，并不想和黑雾争辩。他环顾四周，朝着时光倒流之前车辆撞来的那个街角走去。
“刚才那辆车是怎么回事？我不觉得这是意外。”
“当然不是。”黑雾叹息，“世界意识发现我不在了……不过我得事先说明，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它是自己发现的。至于车为什么冲着你来相信你比我要清楚。”
“即使不是你通风报信，也一定有你刻意隐瞒的原因。并不是我不问你，你也顺势不主动交代，就说明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
绕过街角，熟悉的车型和牌照映入眼帘。
黑雾打了个响指。
雨丝坠落，风再度开始流动，楚无咎猛地拉开车门，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挤进副驾。
二人脸对着脸，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好久不见啊。”楚无咎慢吞吞说。
男人，也就是陈明沂愕然地看着他半晌，“你怎么到西城来了？”
一个恐怖的猜测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不是吧，你该不会专程来找我讨债吧？”
“来找你讨债不应该么？在我家白吃白喝一个月当我慈善家啊？”楚无咎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直男，还是无语于三号过于离奇的脑回路。
陈明沂：“啊……真的假的。”
楚无咎：“你说呢？”
楚无咎上车前都做好了一拳把肇事者抡死的准备，直到看到了三号。这无疑又是一件超出他预料的事情，积攒的怒气一下子失去了宣泄口，三号只不过是世界意识手里的工具。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陈明沂直接就这么跟着楚无咎的思路走了，回答道：“给我女朋友准备生日礼物。前面就是西城最大的商场，我打算去那里挑一挑。”
他已经明白过来楚无咎说要讨债是开玩笑的言辞，只不过他冲上车的表情实在过于恐怖，任凭谁来看都会觉得楚无咎那一瞬的模样如同阎罗死神。
陈明沂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对不起啊。”
楚无咎今天已经听了太多对不起，简直都快对这三个字过敏。
“当初走的很突然，也没来得及和你讲一声。”陈明沂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对此前的行为做出解释，他看了眼表，觉得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于是问楚无咎，“有时间么？找个地方聊聊吧。”
***
“就在这里聊？”楚无咎僵着脸，怎么也没想到陈明沂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医生在给他处理伤口，消毒水在皮肤上激起疼痛的战栗，楚无咎往后缩了一下手，医生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很快就好了，我轻一点，你别动。”
楚无咎于是僵住不敢动。
其实在车上时，短暂的惊愕过后，陈明沂也回过神来，明白了楚无咎不可能是专程来找他的。这次相遇或许更多的是场意外……虽然陈明沂暂时没搞清楚，楚无咎是怎么“唰”地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冷静下来之后，陈明沂定睛一看，只见楚无咎浑身狼狈，不但衣服粘上了尘土血迹，脸上还有一小块擦伤，是摔倒在台阶上的时候蹭的。他本来皮肤就白，擦破后渗出了血，看起来要比实际伤情吓人许多。
除此之外，藏在衣服下大大小小的伤就更多了。陈明沂带着人下车的时候，楚无咎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他根本没想到在自己离开之后楚无咎的境遇如此之差，他不得不反思自己的作为是否推动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即使不占大头，陈明沂也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处理好伤口之后，陈明沂带着楚无咎去了附近的餐厅吃午饭。
俩人坐下点好菜后，陈明沂神色很复杂地开口：“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兄弟。”
“你现在看起来……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楚无咎实事求是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你有钱很多。”
托某人的福，他现在也是出门有豪车接送保镖随行的人了。
在相遇的刹那，楚无咎能感觉到身为被世界意识眷顾的天之骄子，陈明沂出乎意料地过得并不好。
一辆破旧的二手车，廉价朴素但干净的衣物，以及他手腕上那块算不得名牌的普通手表，无一不说明他现在所拥有的物质条件较为普通。
在生活拮据的情况下，陈明沂还能忍着肉痛带楚无咎来下馆子，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陈明沂愧于用卖惨的手段来博得楚无咎的原谅，他光明磊落的前半生告诉他的良心：自己所做出的行为不但忘恩负义，还伤害了自己的朋友。
他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捏紧又松开，然后从一切的起因开始讲解。
“你听说过霍氏吗？”
楚无咎眉心跳了跳。
西城范围内可还没有第二个霍氏。
陈明沂和霍璋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么？
转念一想又不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霍璋了。
黑雾崩溃地瘫倒在地，“完了，圆不回来了。”
他的崩溃无人理会。
楚无咎在桌下用脚尖踢他，通过意识和他交流：【给我爬起来，把事情说清楚。】
迫于威胁，黑雾吞了口口水，第一反应就是尽量给自己开脱。
【这不是到后面偷了懒么？霍家本来只有一个儿子。陈明沂的设定我直接照搬了他的原世界，他是个集团总裁的私生子，走的勾心斗角商战无cp路子，我看看挺对味的，就把他直接塞给了霍家。在陈明沂正式进入剧情线之前，他的确按照设定里的那样在争夺家产，多好多上进一个男主角啊……】
可惜他看好的男主角和女主角还是不来电。
【在我放弃陈明沂之后几个月，霍璋也进来了。我安排他成了霍氏的小儿子，但他俩其实没什么交集。到霍璋出现的时候，陈明沂早就离开了霍氏，完全放弃了争夺家产这件事，我见他对霍璋没有影响，也就没怎么关注他。】
陈明沂走的剧情在他离开楚无咎家那一刻就戛然而止，被黑雾丢在这个世界自生自灭。
因而黑雾也没办法解释他简朴的穿着。
在陈明沂自己的讲述里，由于黑雾仓促的世界线修正，仍然存在不少bug，但楚无咎大致可以推出霍璋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前、以及他介入之后的情况。
霍璋没有出现时，暂住在楚无咎家中的陈明沂在月末的某一天，意外被苦苦搜寻他的下属找到。
与此同时，和陈明沂的竞争达到了白热化、并且对他恨之入骨的婚生子兄长也在找他，于是陈明沂来不及留下解释的只言片语，便匆匆回到西城。
没有和苏雪茶相遇，在黑雾看来，陈明沂就失去了作为男主的价值。他将陈明沂抛在脑后不再理会，并紧随其后引入了四号，僵所有的关注倾注在新人身上。
陈明沂在回到西城后，和兄长的关系越发势如水火，二人的斗争持续了月余，始终僵持着。直到霍璋进入这个世界，陈明沂和长兄的战争无疾而终，二人作为霍璋前进路上的半小时被黑雾提前清扫。
被清出了公司，又在催眠暗示下失去了斗志，陈明沂作为无cp世界男主，顿时失去他的战场。
命运轨迹就是这么被扭曲的。两个多月后的今天，陈明沂成了帅气清贫的家庭煮夫和老婆奴。
陈明沂解释到一半就住了嘴，眉头紧锁，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话语中处处是漏洞。他声称自己会在处理好一切后就返程报答楚无咎，可他连自己要处理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被亲生父亲驱逐出门的可悲的私生子。
他甚至没有被追杀的缘由。他的哥哥性情温润，是醉心于艺术的知名艺术家，并且无意于继承家业，又怎么会派人一路从西城追杀他到北城？
这就是黑雾处理不到位的地方了。
霍璋的到来和离开都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多的影响，而当下这些曾经被掩盖完好的东西全都暴露出来，坑坑洼洼的逻辑已经无从补救。
此刻，他恨不得揪起陈明沂的衣领警告他别再想下去了。
黑雾能做到的不过是高明的催眠和暗示，能成为男主角备选本身就说明陈明沂的心智坚定，异于常人，只要他静下心来稍加思考，他就能捕捉到所有违和的地方。
楚无咎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我还有一个问题。”
陈明沂没有放下心头的那些疑惑，他在思考之际颔首，对楚无咎道：“你问。”
楚无咎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