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佣人得了吩咐,一早便将整个豪宅里里外外打扫的纤尘不染,连院门来来回回都擦了好几遍,就差重新再刷一遍漆。

  沈父坐在沙发上抖着报纸,重重的哼了一声:“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弄的就跟我们家多欢迎他一样。”

  沈爸爸表示他一点也不稀罕这个儿婿,如果不是看昨晚小儿子回来时心情不错,他才不想让谢延进他们家门!

  沈母抽走他拿反的报纸:“乐乐这么高兴,一会他下来了你别在他面前摆脸色,不然他还以为你不欢迎谢延。”

  沈父嘀咕:“本来就不欢迎。”两年多前沈父都想把谢延揪出来一顿,让他叫自己儿子受委屈!

  沈母懒得管他口是心非,去厨房和阿姨讨论今天的菜谱,昨晚她还特意问了儿子谢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谢延第一次上门,他们家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得周全,尽管心里也是有些抱怨。

  可做父母的,当然希望谢延以后能对儿子好点,不奢求谢延能把乐乐捧在手心里疼,只要别让乐乐受委屈就行了。

  这个小儿子,在家里娇气,一点小委屈就跟父母撒娇,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哄高兴了才行。

  可自从结婚后,沈天乐都不怎么和他们撒娇了,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受着。

  是长大了懂事了,可这长大懂事的方式让他们心疼。

  ……

  房门咚咚被敲了两声,无人应。沈逸帆直接推门进去。

  阳光洒进房间,照在床铺隆起的一小团上。

  沈逸帆走到窗边拉上一半窗帘,直至床铺藏进阴影里。

  他站在床头看了会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的人,最后还是伸手掀开一角。

  一整晚这么睡,也不闲憋得慌。

  少年蜷缩着身体半边脸埋进了枕头,睡的香甜。

  沈天乐从小能吃能睡,同年人跟他吃的一样多却足足有他两个重。睡觉也是,上幼儿园每天起不来,总是迟到。

  早上叫他起来穿衣服一边哭一边喊:我还没睡好;我不要去幼儿园;讨厌上学。

  每天都要上演一番上学争夺战,但只要往嘴里塞瓶奶立刻就不哭了,抱着奶瓶抽抽噎噎的嘬着,睫毛上挂着泪珠子,看的人哭笑不得。

  没心没肺的让人羡慕。

  但也让家里人愁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袋瓜子看起来不太灵光,单纯又好骗,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沈逸帆想过以后他的感情会有坎坷,或许还会被人欺骗。

  谁能想到呢。

  从小乖巧又胆小的人竟然有胆子偷户口本和人结婚。

  在沈逸帆心里,沈天乐和谢延结婚其实和被骗也没多大区别。

  毕竟谢延没有给到沈天乐幸福。

  沈逸帆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脸:“起床了。”

  沈天乐蹭了蹭枕头,没醒。

  沈逸帆改捏他的鼻子,沈天乐跟小猪一样闭着眼睛哼哼唧唧。

  沈逸帆松开手幽幽道:“谢延来了。”

  沈天乐睁眼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时,“哥哥好。”

  沈逸帆:“……”并不好。

  “快点起来。”沈逸帆催促:“爸妈已经在楼下等着。”

  “哦。”沈天乐慢吞吞的起身,揉了揉眼睛:“哥哥,谢延来了吗?”

  “没有。”沈逸帆揉着弟弟的脑袋:“洗脸下来吃饭。”

  ……

  “来了来了。”

  沈父沈母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外,看着周军打开院门,黑色的汽车缓缓驶进院子。

  沈天乐立即就要冲出去迎接,沈逸帆伸手拉住他:“往哪跑?”

  沈天乐:“我去接他!”

  沈逸帆:“周叔已经去了,你别添乱。”

  沈天乐:“……”他怎么就添乱了呢?

  谢延今天穿的很正式,他身形挺拔,浅灰色的西装偏休闲又不失庄重,姣好的相貌和身材给他加了不少分,即便沈母觉得这不是理想的儿婿,但谢延的外表真是没的说。

  从车上走出来的那一瞬,他理了下衣角和袖口,朝沈家众人看过去,优雅帅气的宛若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果然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

  可惜了,要是个会疼人的该多好。

  周军跟在谢延身后,提着谢延带来的礼物。

  他站在谢家人面前,谦逊有礼:“爸,妈。”视线越过众人,看着最后方沉着脸的沈逸帆微微额首:“大哥。”

  沈家众人:“……”这么不见外的吗?

  谁承认你身份了?

  沈父心里憋了一肚子找茬的话,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沈天乐眼巴巴的看着爸妈,昨天晚上他和爸爸妈妈说了不可以欺负谢延。

  沈母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路上辛苦了,进屋说话。”

  谢延道:“不辛苦。”

  进屋后,佣人送上茶,谢延坐在沙发上腰背笔挺,气质看着根本不像孤儿院走出来的,更像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贵公子。

  沈天乐原本想坐谢延边上,被大哥提到了角落里,并给了一个凉嗖嗖的眼神。

  他怂哒哒的坐在一边,也不敢往上凑,看着父母和谢延寒暄。

  沈父清了清嗓子:“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和小儿子结婚两年才上门,做儿婿真是太不合格。

  如果不是已经和沈天乐领了证,沈家是绝对看不上这样的儿婿。

  “原本是有些事。”谢延道:“但晚点处理也没关系。”

  沈父一噎,气的瞪眼:“那真不好意思,上我们家耽误你时间了。”

  沈母戳了戳他,让他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沈父哼了一声,傲娇的扭过头。

  谢延道:“并没有耽误,是我做的不对到今天才上门,希望爸妈不要怪罪,我日后一定经常过来。”

  沈父:“那倒不必。”弄的跟他们家多稀罕他过来一样。

  佣人上前询问谢延带来的礼物放去哪,沈父道:“随便,放仓库里好了。”

  沈母:“……”

  沈母看了眼谢延,谢延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来,她笑着说:“拿来我看看。”又对谢延道:“以后过来不用买礼物了,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谢延对她笑了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对沈家来说确实不算贵重,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其中有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谢延送到沈天乐手上。

  沈天乐惊讶:“我也有吗?”

  谢延道:“当然有。”他在给沈父沈母和沈家大哥准备礼物时,想起还没送过沈天乐什么东西,于是也给沈天乐准备了一份。

  沈天乐激动:“我,我能看看吗?”

  谢延点头:“可以,送给你就是你的。”

  “谢谢。”沈天乐心里喜悦的不知道说什么。

  谢延莞尔:“看看喜不喜欢。”

  沈天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形状奇特的玉佩,又不太像玉佩,材质看不出什么来,花纹繁杂,有点像古玉,可比古玉新很多。

  沈天乐拿在手上研究了好一会,“这是什么玉?”上面图案不是生肖也不是佛像。

  谢延道:“护身符。”

  “护身符?”

  谢延点头,这是他一出生就带在身上的,成年后就没带过了。孤儿院的院长说这可能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因为玉佩比较特殊,或许可以通过这块玉佩找到他父母。

  但十多年一直没消息,谢延也就放弃寻找,成年后就把玉佩收了起来。

  沈父倒是对玉佩有点好奇,他对玉和古玩有研究,谢延送给沈天乐的这块玉样式从来没见过。

  但他是个特别矜持的人,绝对不会现在伸手要玉来看,要看……也等谢延走了再看。

  沈逸帆看着态度善变的父母,皱了皱眉。爸妈就是太溺爱乐乐,因为乐乐和谢延领了证的原因,即使心里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谢先生。”沈逸帆直视谢延:“听说当年是你向乐乐求的婚?”

  谢延点头:“对,是我追求的他。”

  沈逸帆道:“谢先生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婚姻太草率了点?”

  沈天乐迅速道:“不草率!”谢延都跟他求婚了,求婚后结婚,怎么能说草率?

  沈逸帆对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只想吊起来打一顿,如果不是舍不得。

  谢延道:“是我考虑不周,欠乐乐的婚礼我会补上。”

  沈逸帆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这场婚事没有一个长辈同意,根本不能作数,而且他怀疑谢延当初有诱拐乐乐的嫌疑。结婚的时候乐乐才刚满二十岁。看着弟弟水汪汪的眼睛,他又说不出口。

  沈天乐没想到谢延主动说要跟他办婚礼!

  那是不是可以拍结婚照了啊?

  会搂腰会亲他吗?

  沈天乐一脸憧憬,感激的看了哥哥一眼,哥哥真好,他还以为哥哥要为难谢延想要他们分开。

  沈逸帆面若寒霜,一句话也不想说。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就围绕着谢延和沈天乐的婚事,气氛相当融洽。

  谢延因为事情多,不能立刻决定,时间需要好好安排一番,但给了沈父沈母承诺,不会亏待沈天乐。

  沈天乐连忙表示没关系,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能不能先把结婚照拍了?

  沈逸帆嫌他丢人,把他赶楼上去了,一直到午饭时才叫他下来。

  沈天乐眼神哀怨的看着哥哥。

  吃饭时沈母将谢延安排在沈天乐旁边,沈天乐这才高兴了起来。

  沈母指着堪比满汉全席的餐桌,谦虚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让厨房做了一些,都是家常菜,别客气多吃点。”

  谢延:“……”不怪沈天乐能吃,沈家伙食太好。

  “谢谢,”谢延道:“都很喜欢。”等沈父沈母先东筷之后,谢延才拿起筷子。

  从头到尾表现的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不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都很和善。

  谢延下午离开的,沈天乐将他送到门外:“你以后还想来我家随时都可以来。”

  谢延笑着点头伸手在他头上轻揉了下:“走了,最近这几天会有点忙,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沈天乐弯着嘴角点头。

  谢延见他太乖,伸手抱了抱他。沈天乐这回倒是没有太惊讶,还反应迅速的伸出胳膊楼上了谢延的腰。

  爪子不安分的在谢延腰上捏了两把。

  沈天乐耳尖发烫,肌肉好紧实!

  目送谢延乘坐的车离开,沈天乐才往回走,一回头就看见沈逸帆站在门前,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沈天乐红着脸:“哥哥。”

  沈逸帆目光从他脸上最后落到沈天乐胳膊上,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屋。

  沈天乐跟在他后面进去,心情高兴的要飞起来。

  他把谢延送给他的玉佩拿出来看,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

  这块玉成色近乎透明,水头特别好。花纹细致交错,不知道刻的什么东西。

  这是谢延送给他的护身符,他要保管好!

  沈父凑过来,对图案和材质有些敢兴趣:“乐乐,把玉给爸爸看看。”

  沈天乐小心点递过去:“要小心哦,不要弄坏了。”

  沈父:“……”臭小子,这么宝贝别人送的东西。

  沈父对玉器有研究,也收藏了不少,但是这块似玉非玉的东西他实在看不出是什么,里面的图案更像是某种标记。

  沈父勾起了好奇心准备拿到书房用工具研究一下。

  沈天乐大惊:“爸爸,你把我的玉拿去哪?”

  沈父道:“借我看看,一会还给你。”

  沈天乐眼巴巴的看着爸爸,心里不舍得,眼里写了不情愿。

  沈父道:“我就看看,不弄坏你的。”

  沈天乐犹豫道:“我就借你看一下,吃晚饭前还我哦?”

  沈父:“……”他怎么生了个这么小气吧啦的儿子?

  ******

  “这几本剧本你先看看,我看了都挺好的,你看着随便挑一个。这一本是辰光那边的剧本,辰光那边暂时我还没给回复,看你怎么说。”谢延没同意赵文松不敢私自做决定。

  谢延一边翻着剧本一边问:“辰光那边要带谁?”

  赵文松道:“刚出道不久的一个艺人,条件好,辰光想捧他,第一部 作品最好是和大咖合作,别的一线明星他还看不上,就想让你带。”主要是舍得砸钱,否则的话赵文松也懒得理。

  谢延:“会演戏吗?”

  “应该会吧?”赵文松不太确定:“班科出身,底子不至于太差。”

  谢延从剧本里挑了一本:“工作室前段时间是不是签了两个新人?”

  赵文松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要带自己人?”

  谢延:“不是你说养着他们是为了挣钱?”

  赵文松凝噎。

  当初工作室只为谢延一个人服务,谢延随便一部电影比养十个明星挣的都多,根本不需要签外人。

  可这么大一个工作室赵文松觉得不签几个艺人说不过去,别人手底下都有兵,他们除了谢延一个将领之外一个兵都没有,于是和谢延提了几句。

  谢延没什么意见,让赵文松看着办,于是这几年陆陆续续也签了点人进来。

  有的现在已经成了圈内有名的当红小生,有几个刚签进来的现在还没什么好资源,主要是还太小,撑不起来一部剧。

  赵文松道:“你愿意带他们最好了,但辰光那边?”怎么说也是老东家,谢延就从那里出来的,直接拒绝伤和气。

  谢延看着他选出来的剧本:“你去问问,他要是愿意过来给他留个角色,片酬正常给。”

  赵文松点头:“行,我回头问问。”

  剧本的事敲定了,赵文松把谢延这几天的行程跟他说了一遍。

  “明早我来接你去电影发布会,《无言》这部电影我们有投资,你去过个场。然后你再和秦导见一面,看看他愿不愿意接我们这部剧,我听说他准备退休,以后跟他合作的机会也不多了。”

  “月底还要抽一天时间出来,我们要去领奖。”

  谢延点了点头,问:“沈天乐和辰光签的多久合同。”

  赵文松:“……”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沈天乐身上来了?

  “不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延道:“你去问问。”

  赵文松听出意思来了,不可置信:“你要把他签过来?”

  谢延没否认。

  赵文松皱眉道:“谢延,感情和工作最好还是分开,现在多少企业老板都禁止办公室恋情。”万一闹掰了还在一个地方工作多尴尬。

  把沈天乐签过来,离婚的时候怎么办?

  谢延道:“我们的感情和工作没关系,我听说他在辰光很少接活?”上回沈天乐和他通话,有人主动找他演戏开心的不得了,可见他应该很喜欢演戏。

  赵文松不怎么关注沈天乐,但多少还是了解一点:“我听说是他自己不愿意接的。”

  谢延:“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演技烂呗,演什么砸什么,不接戏那是有先见之明。

  赵文松道:“可能接不到合适的剧本吧。”

  谢延道:“他演技确实有待提高。”

  赵文松心道,何止是有待提高,得叫回炉重造。

  谢延道:“新剧给他留个角色,我亲自教他。”

  赵文松:“……”

  谢延道:“你尽快去问,他合同还有多久到期。”

  赵文松想了想:“辰光合同一般都是五年,他入行有三四年了,合同大概还有一年左右。”

  一年并不是很长,谢延额首:“那等他合同到期再说,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赵文松真不想答应。

  他不愿意让沈天乐和谢延相处,也不知道最近谢延怎么了,对沈天乐关心上头。

  谢延的脾气他知道,想管也管不了,只能收拾东西憋着气走了。

  ******

  老旧的铁闸门外一位穿着简朴的中年妇女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叹息道:“哎,又有一个。”

  旁边带着老花镜的院长看了眼熟睡的婴孩:“看着孩子挺健康的,也不知道谁家这么狠心。”

  妇女说:“不狠心能把孩子丢这里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说扔就扔了。”

  院长道:“先给孩子做个检查,再去公安局备个案,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家人。”

  中年妇女哎了一声,抱着孩子往里走,手心传来异物感,她翻开孩子的衣服,贴着孩子胸口的位置有一块玉佩,忙道:“院长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