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酒店包厢门口正好六点半,又如第一次见面那般,黎微替水萦鱼拉开双开门,微微侧身让她先进去。

  见两人走进来,所有人站起来一个挨一个地寒暄。

  水萦鱼向旁人介绍黎微,说她是自己的朋友。

  “好年轻的朋友,长得和水影后一样漂亮。”

  “这叫优秀的人都扎堆一块儿玩。”

  “这位小姐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黎微刷的转头朝说眼熟的那人看去。

  水萦鱼此时正背对着他俩同旁人交谈。

  那人正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蒋方,是每天都在公司与黎微打照面的下属。

  “老,老板?”

  他压低声音问:“老板怎么在这里?”

  黎微冷冷地横他一眼,“不行?”

  “没,没,没有没有。”他慌不择言道,“怎么可能不行,老板在哪里都行。”

  黎微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唬得那人情不自禁缩缩肩膀。

  “忘了这次是你。”

  “什么?”

  “没什么。”她说,“别在别人面前提起我的身份,我现在只是任总的助理。”

  “任总?”

  他似乎觉得“任总”这么个略带恭敬的称呼从黎微嘴里说出来有点奇妙。

  “就是任严。”黎微说,“现在我扮演的身份是他的助理,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总裁秘书。”

  蒋方:.......?

  “扮演?”

  “你别管。”黎微不耐烦地把他推边上去,生怕两人交谈被水萦鱼发现。

  “老板春心荡漾了。”蒋方一边朝水萦鱼走去一边说,“真不错呢。”

  不等黎微反应,他远远朝水萦鱼招手,“水影后!”

  水萦鱼回头望过来,黎微赶紧收回脸上冷冰冰凶巴巴的表情。

  “感谢水影后赏光。”蒋方迎上去说漂亮话。

  黎微没办法,只得作罢。

  交流结束后的饭桌上,蒋方作为制片人说起这部影片的大致计划。

  “大家都知道,金河马奖的评定就在半年后。”

  饭桌交谈甚欢的人们全都安静下来。

  “我们的目标自然是金河马奖。”

  他说:“这是咱们纯粹艺术的最后一次机会。”

  纯粹艺术,大概是几十年前一群搞艺术的文艺青年提出来的概念,正如其名指的就是那些无关利益的艺术行为。

  “我上头的老板说了,赚不赚钱无所谓,大家玩得开心就好。”他说。

  黎微敛了敛眸,安安静静坐在水萦鱼身边。

  蒋方状似无意地朝黎微和水萦鱼这边瞟了一眼,忽然想起来似的说:“老板还说了,金河马奖咱们志在必得的,大家尽管放心。”

  这话说得就有些奇怪了。

  水萦鱼皱了皱眉,黎微注意到了便跟着问:“水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他的语气,他的神色。”

  黎微有些发愣地问:“他怎么了?”

  “圈内有一些奖,还没开始评选就已经出了获奖名单。”她说,“这你应该也知道。”

  “圈内丑闻,多少听说过。”

  水萦鱼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说起来巧,这丑闻正出自你们明光。”

  黎微面色一哽,有些尴尬地眨眨眼睛,“这也算是人尽皆知地公司丑闻了。不过在现在的时代潮流下,各种奖的评定本来就有失公正,预定与否也差不多的。”

  “不一样。”水萦鱼在这一点上表现出格外的固执。

  “殊途同归而已,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做法。”黎微说。

  “你是这么认为的?”水萦鱼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静静等待她的回答,像是在质问她的灵魂。

  黎微莫名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很重要,需要她慎重回答。

  “当然不是。”她撒了个自认为无伤大雅的谎,“这是公司会议上给出的说法,我当然是不认同的。”

  “但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水萦鱼语调里有些失落,“就像明光认为的那样。”

  黎微一时间不敢接她的话,只怕态度稍有偏颇就会毁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

  “这部电影与明光有关系吗?”水萦鱼忽然问。

  “什么?”

  “他是不是明光的人。”她看着兴致高昂侃侃而谈的蒋方,“这部电影是不是明光投资的。”

  她扭头望着黎微,“你为明光工作。”

  如果用爱屋及乌的方式说,她可能因此厌恶为明光工作的黎微。

  “水小姐很讨厌明光吗?”

  水萦鱼沉默了一瞬,故意放轻程度安慰一样说道:“谈不上厌恶,不喜欢而已。”

  厌恶和不喜欢是两个含义相似的词语。

  “水小姐会因为我是明光的人而讨厌我吗?”

  “不至于。”

  “真的?”

  她认真地注视着水萦鱼。

  “想听实话?”

  黎微点头。

  “如果不是明光的人,当然最好。”水萦鱼轻轻吸进一口气,“但既然已经染上关系了,那就只能尽量忽视。”

  “我只是不喜欢明光而已。”

  明光太过功利的方式与她的追求相悖,飞速膨胀的势力甚至正逐步挤压她所追求的理想未来。

  黎微问:“明光应该怎么改变才能得到水小姐的喜欢?”

  她紧张地捏着筷子,紧张地等待水萦鱼的回答。

  “你我都知道,明光不可能做出取悦于我的改变。”水萦鱼沉静地说,“它永远不会变成我愿意接受的样子。”

  黎微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笃定。”

  水萦鱼低头看着盘子里清蒸的半片鱼肉,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直觉。”

  她重复道:“直觉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