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过, 忙碌的一年又开始了。

  逝去的,依旧会在某个瞬间跳出来。

  岑清伊会因为看到与钟卿意相关的,回想起这个人, 心里酸涩难忍。

  江知意也会因为回到父亲的书房, 看到熟悉的一切, 泪洒当场。

  过度的悲伤,并非歇斯底里和大吵大闹, 那是一种无声的痛,无法言说, 郁结在心口, 久久无法弥散。

  这个新年, 陆迦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该和往常一样, 一个人过新年, 最后却因许光伟的到来, 人生遭遇颠覆性的一幕。

  和家人闹得不愉快的许光伟找到她, 他们坐在一起喝酒,酒后她的发热期突然来了, 她也不知为什么发热期会提前。

  后面的事, 就无需再说了。

  许光伟表示,他会负责。

  陆迦即便想怪人,也于事无补,许光伟已经标记她了。

  新的一年,遭遇这样的变故,陆迦心里头烦躁又痛苦。

  陆迦不接他的电话, 不给他开门, 她发热期来了,许光伟应该忍住才对……

  许光伟每天都来, 每天都是闭门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七,陆迦该上班了。

  许光伟在门口,几乎要给她跪下了,陆迦扶住他,“你不用这样。”

  “陆迦,我是真的爱你,我会照顾好你的,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陆迦依旧心乱如麻,“许总,让我再想想,可以么?”

  “可以,但是请别再躲着我,好不好?”许光伟痛苦,陆迦又何尝不难过,她被标记之后,身心都会渴望这个人,“我知道了,许总,去上班吧。”

  然而,接下来的生理期,没有来。

  陆迦有些慌了,去药店偷偷买来验孕棒,结果让她震惊。

  一次就中招,她竟然怀孕了。

  陆迦那一天心乱得根本没心工作,她请假在家,坐立不安。

  她该怎么办?按理说,该赶紧吃药流掉,但是,她很喜欢小孩子,她孤苦伶仃长大,她做好这辈子不会结婚的准备,但她确实特别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

  然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孩子就来了。

  陆迦一个人躺在家里,泪水又忍不住落下。

  生活总是给她难题,她答应过岑清伊要一起毁了名流集团,然而现在她怀了许光伟的孩子,她也发现,真实的许光伟是廉程的傀儡,他有他的可怜。

  大概是见她没来上班,许光伟发信息打电话都没动静,他又找上门。

  风雪天,许光伟站在门外,被冰雪裹住,变成雪人,却执意不肯离去。

  陆迦于心不忍开了门,许光伟抖了抖头上的雪,没有怨恨和怒气,只笑着说:“你终于开门了。”

  陆迦给他煮粥时,被许光伟从身后抱住。

  陆迦身体僵着,推了推他的手,许光伟却在这时候说:“把孩子生下来吧。”许光伟在洗手间发现了验孕棒上的两道杠,他惊喜到不敢相信。

  陆迦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锅里,许光伟扳过她的身体,郑重道:“我会跟家里说……”

  “廉董不会同意的。”

  “我……”

  “许书记也不会同意。”陆迦很了解,高干豪门之后,他们的婚姻都是与利益结合的,她无法给许家带来任何资源。

  “陆迦,你听我说。”许光伟抱住她,有些激动,“我会娶你的。”

  从始至终,许光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开心与激动,他像是不敢放肆开心的小孩子,但又实在压抑不住,“我竟然要做爸爸了,我一定会对他好的。”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下一代,都有一种或是期望,或是弥补的心理。

  许光伟的人生并不快乐,他压抑的情感无处宣泄,所以他想好好地补偿他自己的孩子。

  陆迦那晚没给许光伟答复,许光伟一直抱着她,跟她勾勒未来的美好生活。

  她,他,与孩子,他们三口之家,幸福美满,享受天伦之乐。

  对于情感缺失的陆迦,她极度渴望亲情与家庭,许光伟本该是她痛恨的人,但这个人却给予她热烈的情感。

  她矛盾又痛苦,一方面理智知道该拒绝,一方面情感上却又在奢望,会不会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幸福地生活?

  他和她,某方面是一样的,他们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是可以奢望的吗?

  正月十五,江城市大中小企业全面开工。

  江城油气清算组的会议召开,会上岑清伊和陆离拿出重审审查的评估报告,公布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吃惊。

  2000万,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2000万。

  许光伟却通过收购名流会所,一下子就赚到了。

  对此,许光伟解释为:收购名流会所的人不是他,他也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至于中间的差额,他作为名流会所现任的负责人,和市里领导多次沟通,他决定从大局着想,愿意补足差价。

  许光伟态度良好,与之前和岑清伊私下黑脸完全相反。

  不知情的人,或者说故意装作不知情的人,纷纷表示,许光伟识大体有格局,“既然这样,追究责任,也该追究当时收购的主体,许总已经出资补齐,且名流会所及名流集团对江城市的GDP也做出巨大贡献,我们应该酌情处理,给予他们改过的机会。”

  吴科长这番话,说得很讨巧,其他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

  许光伟那句和市里的领导多次沟通,不傻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市.委.书.记许东晟知道此情况,且默认他补足差价,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

  岑清伊和陆离,两人势单力薄,但岑清伊依旧不打算就此放弃,“2000万事必须要补齐的,这个毋庸置疑,此外,对于当初低价收购名流会所的事,我认为有必要了解清楚,是怎么低价收购的……”

  “岑律师,你揪着这件事不放有什么意义吗?”许光伟似笑非笑道:“还是你另有心思,故意和我过不去?咱们私人恩怨,私下解决,别以公谋私。”

  “许总想多了,我对事不对人,这事儿要不然你亲自问对方怎么低价收购的,要不然我来查。”岑清伊靠着椅背,淡声道:“我必须知道一个结论,向江市长汇报。”

  “那岑律师到底希望我怎么样?”许光伟语气里的怒意,众人都听的出来,陆离感觉他在咬牙切齿,在桌子底下偷偷拽了小岑清伊的衣服。

  岑清伊佯装不知,继续说:“如果许总认为当时收购没问题,我建议现在您就打电话,免提,问清楚当时的情况,给大家一个答复。”

  许光伟冷笑两声,嘲讽意味十足,“岑律师真是看不得我一点好啊,行,我打。”

  许光伟拨通电话,岑清伊听过他们的对答,能感觉到,他们事先演练过了。

  对方表示低价收购,是根据一家评估机构的价格收购的,至于那家评估机构,已经不再了,等于是无从查证。

  对方态度良好,表示他对这类事也深恶痛绝,他虽然不知情,但是该罚就罚,他会接受。

  说到最后,等于一切都要用钱解决。

  2000万的基础上,再加罚金500万,算是对过去低价收购那部分差价的进行补足,“2000万本金,放到银行存款,这几年就算500万利息,我补给名流会所。”

  大家都没异议,陆离也没了动静。

  最后商定,岑清伊和上级汇报后,让领导定夺。

  各自散开,岑清伊纳闷地问陆离,“你为什么不吭声?”

  陆离想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对方是市.委.书.记的儿子,“他态度良好,且愿意补足差价,我觉得差不多了。”

  “你也怕得罪人,是吗?”岑清伊这话问的陆离有些生气,瞪眼睛凶她,“你怎么说话呢!”

  “许光伟这事……”

  “他老子都表态了,你非要对着干,敢情你不在体制内了,我还得混口饭吃呢。”

  一句话怼的岑清伊闭了嘴,是啊,她凭什么说陆离?

  “抱歉。”岑清伊低头道歉,转身出去,给江松打电话。

  江松对于结果没有太多的意外,表示会和许书记后续沟通再定夺。

  陆离在门口没走,见岑清伊打完电话,脸色有些严肃,“清伊,我希望你做事的时候,能多考虑人情世故。”

  “我考虑人情世故,那至法律于何地?”岑清伊有时爱较真,陆离知道,好心劝她却被气得不轻,“算了,以后你吃亏就知道了。”

  陆离临走前提醒岑清伊,以后小心许光伟,“你可是没少得罪他。”

  岑清伊抿抿唇,扯出一丝笑,“谢谢提醒。”

  是她错了,还是陆离变了?人情世故可以凌驾法律之上吗?

  今天的处理结果,岑清伊不愿再想,但陆离的态度,让她心口梗得难受。

  昔日好友,在许光伟面前让步,像是谁给她扇了一巴掌,震耳欲聋,振到心发颤。

  岑清伊头脑发胀,一个人开车去了江城大桥边上。

  江水中央隐约可见一个高耸的存在,像是建筑用的塔吊。

  凉风灌进衣服里,吹散大脑里的黑暗迷雾,脑子总算防控了些。

  忽然间,岑清伊瞧见桥下的人行廊道上站着一个人,她正在试图翻越栏杆。

  岑清伊意识到什么,连忙从侧面的楼梯往下跑,速度太慢,她干脆一屁股坐在扶手往下滑,拐弯的地方硌得屁股疼。

  那人长发被江风吹得飘起,像是无根的野草,人已经爬上去,岑清伊一个跃身抱住她的后腰,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女人哭声传出来,“你放开我!”

  挣扎间,两个人摔倒在地,岑清伊看得都一愣,这不是陈楚寒吗?

  陈楚寒虽然醉了,也认出她一眼惊艳过她的人,吃惊地问:“怎么……”

  怎么是你?

  两个人都是这一句。

  岑清伊怕她又想不开,强行拽人到桥底下找避风的地方。

  岑清伊头一次来桥下,下面装修的还不错,墙面刚粉刷过,崭新耀眼的白。

  桥下空间宽敞明亮,桥墩中间有一座铁门。

  铁门旁边各自放两个圆滑平整的石墩,岑清伊让她坐下,抽出纸巾递过去。

  陈楚寒哭哭啼啼,岑清伊一直守在旁边。

  江风寒凉,岑清伊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陈楚寒呜咽,不知哭了多久,人渐渐没了动静。

  岑清伊以为是哭够了,凑进去一看,人没动静了。

  岑清伊吓了一跳,连续喊了几声陈楚寒,没有回应。

  岑清伊探手试探鼻息,认命地抱起人,开车送到协和医院。

  岑清伊从车上下来时,江知意正从旁边的行人出口走出来,她扬起笑刚要叫人,却见岑清伊打开后门,从里面抱出一个长发姑娘,身上还披着岑清伊的衣服。

  江知意扬起的手落下,眼睁睁看着岑清伊抱着人急匆匆往医院走,这似乎是第一次,岑清伊的眼里,只有别人,没有她。

  江知意站在原地,静默几秒翻出手机,给岑清伊发了条信息:你在干嘛?

  江知意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下,林依依从她身后冒出来,“是不是在等我?”

  江知意嗯了一声,林依依挽着她的手臂,低声说:“你猜我看见谁了?”

  不等江知意说话,林依依神秘兮兮地说:“我看见你爱人抱着一个女的,那女的还摸她的脸呢。”

  江知意听得更心塞,她和林依依吃饭期间一直翻手机,岑清伊始终没回复。

  江知意隐隐有了怒气,但又不能发作,毕竟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但陈醋确实喝好几口了。

  没想到,接下来,让她更吃醋的事,通过热搜窜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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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江医生:生气气.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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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预告:岑清伊摇头,江知意淡声问:“你知道溺水死亡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