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几分，又总是阴雨绵绵的天气，临近年关，京城外却多了不少乞丐流民。陆知意以荣王府的名义在城外设了个粥棚，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每次经过那里时，耳边听见的永远是哀嚎或哭泣声。
朝廷拿来赈灾的银子还没出京城就被人盘剥下一层又一层，陆知意能杀一个人，却没办法杀了所有贪官。
最后，他还是拿回了大部分银两，并且借此将其他几个皇子全针对了一遍。
他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京城里京城外都有很多人想要他死，针对他的刺杀接连不断，但大多都难以近他身，偶尔也有防备疏漏的时候，陆知意早就习惯了受伤。
大夫为他包扎伤口时，陆知意手里握着一枚玉扣缓缓摩挲，那是陆恪行留下为数不多的东西。他想，如果哥哥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事情到现在这样糟糕的地步。
走出暗卫司的大门，陆知意才闻见自己身上的药膏味，还混着没散去的血腥味。他想了想，又回去拿了瓶酒倒在身上，布料被浸湿，伤口沾了酒疼痛难忍，但总算将所有味道压了下去。
从前，他哪怕受一丁点小伤都恨不得夸张无数倍，然后就会去洛擎远那里撒娇卖惨。他知道洛擎远心疼他，所以才敢那样做。
可是现在，即使他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不敢告诉洛擎远，他害怕从洛擎远眼中看见的不再是心疼，而是嫌弃与厌恶。
荣王府里没什么年关将至的氛围，到处都冷冷清清，草木也因为没人打理显得荒芜。
因为洛擎远行动不便，所以他们居住的院子处处都是平地，好方便轮椅行进。除了必要的伺候，下人们平常也很少往这里来，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安静地有些过分。
陆知意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人影，外面关于他杀人如麻的传闻倒是又多了不少。
吱扭一声，卧房门被推开，屋中连根蜡烛都没点，浓重的酒味弥漫开，黑暗中，洛擎远抬手按了按眉心。
陆知意怕吵醒洛擎远，轻手轻脚躺在床侧。
“一身酒气，快去换衣裳。”洛擎远忽然开口，语气不辨喜怒。
陆知意老老实实下床，去了旁边的浴房。
屋里燃着熏香，陆知意进来时轻轻嗅了嗅，没再闻见其他味道才放下心。
“你怎么还没睡？”陆知意低声问。
洛擎远没回答：“去里面睡。”
从前，他们也有抵足而眠的时候，洛擎远让他睡在里侧是为了保护他。陆知意眼眶忽然有些湿，躺下时牵动了伤口都没察觉到。他闭上眼，享受片刻的温情。
忙碌数日，又受了伤，如今回到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陆知意刚倒下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过了许久，洛擎远慢慢坐起身，他腿上有伤，一到阴雨天气就疼得厉害，他这样惯能忍受疼痛的人都有些撑不下去，如今就连特制的安眠香都不好使了，反倒是他身边这人睡得极其香甜。
闪电划过夜空，洛擎远瞧见了陆知意过分苍白的面容。
洛擎远保持这个动作愣了会，最后还是点燃了床边的烛台，他挑开陆知意胡乱系上的里衣，果不其然在他腰腹处看见了包扎没多久的伤口，一看就知道这人没放在心上，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
洛擎远叹了一口气，接着从床头的暗格中拿出伤药和干净的布条，重新给人包扎了一遍。
伤口很长，看着挺骇人，好在并不深，洛擎远有些生气，受这么重的伤还敢去喝酒，不要命吗？
折腾了好一会，洛擎远也生出了困意，他将人塞回旁边的被子，裹成了蚕茧。过一会，睡梦中的陆知意又挤过来，原本睡得不安稳的洛擎远感受到一阵暖意，安眠香似乎也开始起了作用。
陆知意醒来时还有些迷糊，想要翻身却扯动腰间的伤，对他来说，这其实并不算多严重的伤口。如今起床气未散，看见洛擎远时，他忽然生出了一丝委屈，希望这人还能像多年前那样，再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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